第248章 第二个自我（5500）
那光芒在云海间晕染开来，将整片穹顶染作与他相同的色彩。天地之间的灵气因此排山倒海地波动，以那光团为中心奔流开来。
此时的安城市内，数以千计的人被突然的闪光晃到了眼，举目看去，能见到玉山方向的山影正沐浴在璀璨金芒当中。
在阴暗的穹顶下，那光芒金得发紫，挂在天边犹如紫气东来。
“那个方向是昆仑大学吧？”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声，“是那所学校的仙人…”
这番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见。在那一个时刻，目睹那一幕的人都无意识地呆在当场，某种浩然的意志击中了他们，一时间他们能做的只有虔诚远望。
……
而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外，在那异象的中央，光团之内的魏泽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烈焰燃烧，人影溃散，世间景象四分五裂。就在那一片崩坏当中，仅存的一座建筑矗立在火光当中。
仔细看去，那是一座青柱的大门，门上装着写有“昆仑”二字的牌匾。在那大门四周，烈火当中的世界寂静如死，像是空无一人。
魏泽微微眯眼，试图靠近那番景象，但念头刚刚一动，一个模糊的声音便响起在耳边。
“不要出手。”
他略微一怔，神念再动，就听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似乎还更加清晰。
“不要出手。”
“不要出手、不要出手、不要出手。”
“这是，必然会有的一劫。”
“若对此世仍有留恋，那便不要再出手。”
冲天的金光开始收敛，从天际、到云层、最后回归他所在的平台之上。
笼罩整个福地的祥光飘散，刚刚渡过心劫的新生们放下了挡在面前的手，睁大眼盯视着中央魏泽所在的平台。
光芒收敛，重又聚集在中心那个人影之上、光团片片剥离，重又露出那个他们熟悉的魏泽的身影。
外表看来他与方才没有任何区别。但此时就在他丹田处，形似婴孩的金身正沐浴在灵力的海洋当中，如同活物般呼吸着。四周的灵力随其吐纳而波动，将七经八脉都勾上极致的色彩。
果然如他所想，身为昆仑之主，他能调用这校内对一切资源，连心气都包括在内。
虽然这么说用这种方法凝结出的元婴，真的还算是他的元婴么？
“魏大人，您”
上官雨凝显然也已发觉他身上的变化，飞身上前正准备问些什么，却在一步远外停住。
在她面前，魏泽正举目远眺着当头祥云笼罩的天空，良久不发一言。
他没有散发任何威势，但单单是站在那里，那无形的气场便让她这级别的存在都不敢近前。
魏泽抬眼看去，远眺的视角中，他能见到当头的灵潮巨浪因自己的作为而垂落，就像是狂啸的大海被生生压平——仅仅是方才那一突破，便引得四周天象巨变。
只是突破的气场，便能引得如此变化。那么，如果他现在真对外出手呢？
——若对此世还有留恋，那便不要再出手。
他品味着方才听到的那句话，内视身体，循着丹田下视，能看到识海当中那刚刚结成的金婴。在灵力的冲刷下，那元婴的五官似乎还在颤动，像是在说话。
难道说，刚才传入脑内的声音便是自己体内这元婴发出的？
元婴，以元神为凭、以金丹为身结成的第二化神，可以说就是以灵力为基构筑的另一个自己。
而现在他的元神自己在警告自己？
魏泽收回神识，站在原地沉吟着。那样子看在旁边的上官雨凝眼中，竟显得有些陌生。
就仿佛站在面前的，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
“此次顺利突破，都是托各位的福。感谢你能主持这次渡劫、也感谢学生们的配合。”
正气氛凝然的当，魏泽却忽然开了口，以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道：“我还需一些时间来稳定修为。接下来的工作，就还有劳你了。”
“这”
上官雨凝眉头微蹙，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恕在下冒犯。但魏大人您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你也这么认为么？”
魏泽轻笑一声，并未多讲，只是身形一晃，在上官雨凝和福地内学生们的注视下，整个人凭空消失原地。
一片呆若木鸡当中，角落处的姜玲最先清醒过来，转头去看旁边的韩江尘。
他同样正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异状。那张脸还有些泛白，是方才渡劫时脱力所致。
但此时，那双漆黑的眼睛此时却黑得发亮，透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虽然不知道刚刚魏老师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至少自己这边看样子是没事了。
姜玲突然宽心起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而后一拍他肩：“嘿。”
韩江尘被她拍醒过来，一扭头，就看姜玲一脸笑意地坐在他背后：“诺，低头。”
他稍稍怔了一下，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一低头，然后就看姜玲一翻手拿出那块玉佩，立起身，将东西挂回他脖子上。
“都说了，我可不替人收尸。”姜玲一手戳上他胸口，有些得意地一笑，“你看，还是我说对了吧？”
与此同时，办公室内，魏泽的身影再度出现。而在同时，一条提示晃过眼前。
【学生【韩江尘】修为突破至筑基期，灵力值+30】
不愧是所谓的“特长生”，这突破的速度称得上无人能比。按照这速度，这是奠定了这届第一人的地位了。
他脸上浮上些许欣慰，不过那神色转瞬即逝。
若是放在平时，这内容实在是颇让人惊喜，不过这时候他没心思去想这些了。
魏泽在原地思索片刻，心念一动，将王画皮和柳秀才一并召了进来。
“接下来，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的校内事务，交由王画皮代我出面。除此以外，接下来的一些事情我已有计划，我闭关后，由柳秀才将安排传达给各个职工、学生和老师。”
面前的两位职工对视一眼，俯身作揖。
“大人筹划许久的仙运会已到眼前，却要在此时闭关么？”王画皮道。
魏泽沉吟片刻。这种重要关头，校长隐退的确不是个好选择，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出面的时候了。
他的元神和肉身不统一，而现在元神向他发出了意料外的警告。这是来自于另一个自己的声音。
无论他遵从或是不遵从，事情就是这样：随着他突破到元婴境界，另一个具有自主性的意识在他体内苏醒了，而他甚至都不清楚这一个“自己”的来源。
若是他现在不做理会地出手，便很难说清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被另一个意志操控所做。
无论如何，他不能冒这个险。在彻底探明体内金身的来源之前，他不能再掌握校园了。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魏泽在桌前坐下来，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在闭关之前，他还想尽力将剩余的事情全部扫尾。
“至于在外界代表学校出面的问题，就交给学生会去办。在这之后的工作，先从肖游宇入手他现在的情况呢？”
“学子肖游宇”柳秀才沉吟，“约一月前，他完成了他的著作，交由外界投出，如今”
几日前。
“所以说…你那篇论文写完了？”
这一天的宿舍里，刚吃完饭回来的吴宋周仨人一进门，就看见肖游宇正蹲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一篇完整论文的文档。
论文题目为《论灵气的能量转化定律——基于定量方式的测定实验》，分中英两版。格式完全遵从理工科写作模式，唯一一个不寻常的地方是参考文献那一栏全空，只写了一行字。
——本文不参考任何文献。
此时他正在将这论文定稿被打成压缩包，添加到一封写好的英文邮件里。明明是日夜不停地连肝了半个多月，但此时他不仅没有一点颓意，甚至脸上还全是兴奋。
“按照研究所那边的建议，这篇论文要先投给物理学顶刊PHRL。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刊物今年的审稿人名单…其中有一位特聘审稿人，是艾德里安·威尔逊先生！”
“这谁啊？”其余三人不明所以。
“算是前20年微观物理学古典学派的代表人之一，我从初中就开始看他的论文了。如果不是来了这里，我说不定就出国去他在的宾大了。”
肖游宇道：“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年他都很少在学术界活动、也没发过什么成果了。没想到还在这留了个挂名，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灵气”
“不是我说啊肖哥，你都是修仙者了，还崇拜一个外国人”宋旭东撇了撇嘴，“现在你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不定得给你磕头。”
“修仙分国界，但是物理不分。”肖游宇耸肩，“和学校无关，这只是我自己的意愿而已。无论是不是修仙者，既然进了学术界，那就得按照学术界的规矩来。”
“算了算了，反正肖哥你做啥事咱也不懂。”周焱道，“咱就记得一件——你之前说发了稿费请吃饭，别忘了啊！”
“那当然。”肖游宇说着，点下了电脑上的发送键
几日后。
米国，迦洲，圣地亚哥，PHRL顶级期刊审稿总部。
审稿总负责人杰克坐在圆桌前，几位审稿编辑坐在两侧，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份打好的学术论文。
那论文的题目为《论灵气的能量转化定律——基于定量方式的测定实验》，来自华国，单位为UniversityOfKunLun，而唯一的一个作者名是：YOUYUXIAO。
在一切工作完成后，这篇论文首先交给了魏泽过目、而后又经过异常事务调查所那边的一系列学术高手修稿，这才将论文投了稿。
按照正常的审稿周期，论文的审核一般需要起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给反馈，但这篇论文显然不符合一般情况。
在审稿人第一次看到这篇论文之后，它便被提到了这个主编会议上，由特聘专家进行审核。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篇论文所提出的理论实在太过于颠覆和超前，超前到不属于任何一个理论体系内。
——一种名为“灵气”的新粒子，一个全新的研究视角，还有一个与现有所有公式都完全无关的，全新的公式与常数。
一切都是全新的，他们平日的审稿思维在这篇论文前全部失效。甚至在参考文献一栏，这篇论文还写着“本文不参考任何文献”。
从学术角度来说，这简直是狂妄，但从内容来看，偏偏没有任何人能进行证伪——当然，同时也没法证实。
正因如此，这篇论文才会被单独提到主编会议上进行审批。其余的异议论文很快就都处理完毕，最后只留下这一篇争论不休。
砰的一声响，一只手拍在末端的座位上，全桌人都朝着声音响处看去。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留着两道撇胡的老头，胸口别着特聘的标记，面前的名牌上写着名字：艾德里安·威尔逊。
“荒谬！”
他低语一句，脸边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按照这篇论文所说，那种名叫‘灵气’的粒子能改变现有物理规则？荒谬，纯粹的荒谬！若是这种粒子真实存在，我们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可能正常运转！”
“但近段时间，我们通讯社的确传出了消息，说华国境内出现了一种叫作‘灵气复苏’的特殊自然现象，这一点被留华的学者证实了。”另一个编辑说，“据说，现在整个华国都在因此而发生转变，而且这现象还有对外扩散的趋势，也许之后米国也会出现类似情况。”
“但按这篇论文的理论，这种自然现象不遵循相对论？可笑！”艾德里安提高了声音，“凭一种偶然的自然现象，他就想否定普朗克和爱因斯坦的成果？他以为自己是谁？上帝么？”
特聘专家的话语权不小。在他的怒吼下，全桌人都闭上了嘴。
依照过往的名气，艾德里安在学术界算得上是个老派明星，实际上很少直接插手论文审批，这次是因为涉及到他负责的领域，才会将异议论文交给他审核。
身为古典派学者，外人只能看见艾德里安硕果累累的论文成果，但唯有和他近距离接触过的编辑才知道此人的怪脾气。尤其是那种对于理论研究近乎虔诚的执着，甚至一度激进到反对应用物理的开设。
按照这个怪人的言论，物理学是上帝制定的规则，而相对论体系就是先驱为人类盗来的圣火，他不能容忍这圣火受到一丝一毫的侵犯。在这种层面他固执得像个老顽童。
正因如此，这人对现今逐渐兴起的灵气学科嗤之以鼻。为了证明传统理论凌驾于灵气现象之上，他在这上面下了不知多少心血。
一旦这篇论文被证实为真，他的这些心血、他所坚持的理论大厦将全部化作泡影，而导致这一切的却是个还在念书的非专业学生。
对于他来说，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拒稿！封杀！这不仅仅是垃圾、这是对理论先驱的侮辱！这种人不配进入学术界！”
艾德里安大声说：“让这种民科级的文章发表在PHRL上，这是对物理学的降格！先生们，科学本应是个无暇的处女，而现在这位肖先生玷污了她的纯洁！这愚蠢的黄皮猴子！！”
“威尔逊教授，您刚才的话涉及到了种族歧视，请您注意您的言辞。”坐在首席的杰克主编忍不住出声打断，“而且即使这篇论文是民科，作为国际学术机构，我们也应当以正统的方式进行回复。”
虽说有老牌专家的身份撑腰，艾德里安仍是红着脖子坐回座位。但有这么一波带动，座下的审稿编辑们也都窃窃私语开来。
“米国去往华国的学者不在少数，也有不少人知晓‘灵气复苏’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多有名学者都没能发现的本质，却叫一个大学生发现了？”
“而且如果让这篇论文正常发表，等于承认过往的成果全部归零，而华国在这一领域上有了决定性的先头优势…这样一来，米国在传统物理领域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他所在的这个昆仑大学，之前我们从未在华国的留学申请中见过，似乎根本就没有开设物理专业一个完全的外行，却声称能推翻现有物理学体系？”
“说到底这个昆仑大学这个肖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那篇论文的眼神中带上了些怀疑，眼看着桌上局面开始朝一边倒的形势发展，杰克主编忙清了清嗓子：“好了诸位，那么讨论环节到此为止。由于不存在专业知识，按照流程，便采取不记名投票方式决定。”
众人应声。很快，关于这篇论文的投票结果就出来了：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否决，即拒稿。
艾德里安脸上浮上了胜利性的笑容：“结果已经很清晰了。杰克主编，这一封审稿意见，请让我亲自来写。不仅是这位肖先生，现在的年轻学者都越来越不懂得敬重科学了，我要以这篇为案例，好好地给他们上一课。”
真是个老古董
坐在首席的杰克主编暗地摇了摇头，但表面只是重新戴上眼镜：“可以。那么威尔逊教授，给这篇论文的作者写回信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辛苦各位了。”
会议结束，众人离开座位去往门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擦着桌子，顺手将桌上的一叠叠论文收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箱里。
很快会议室里便空无一人，杰克主席同样穿上西装准备离开，但门口却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回头一看，是编辑部的秘书。
“先生，我们收到了一封来信。”秘书举着一封纸质信函，“这封信中提名了YOUYUXIAO的论文，请问你们有接到过这个人的投稿么？”
“不巧，我们刚刚开会讨论过它。”杰克转过头去，“现在居然还会有人寄纸质信件？那封信说了什么？”
“那是一封贿赂信，原谅我只能这么形容它。”秘书有些犹豫，“没有署名，但这封信点名了你所说的那篇论文，信中说他们愿意出资200万美金，换这篇论文不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