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我决定明日(连夜)就跑。

  孔武从案几上抓起两双筷子,顺齐后分给二人。
  又握住锅盖,眼珠子一转不转,抿嘴一笑,揭开。
  蓦然,白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加重了人的醉意。
  “二位,此鱼乃专人从琅琊之地的大洋中捕得,经过运输,耗费数十日,才至鲁县。二位尝尝,甚是鲜美。”
  孔武边说,边从旁边挑选了三小坛酒,给二人各递过去一坛,随后暴力的撕开手中这一坛。
  抱着黑坛子,嘿嘿大笑,举起来,对二人敬酒。
  吾丘寿王眯着眼,站了起来,咧嘴,露出一个纯天然的呆笑。
  “孔子威,吾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说罢。
  他转身就想跑。
  俄而,一阵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汝今日若是踏出偏门,吾今晚便到汝房里痛饮。”
  “吱!”
  吾丘寿王猛地刹住了。
  尼玛!
  他转过身,额头发黑,脸色难看,像是被猪亲了一口,并且来了一个舌吻似的。
  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司匡。
  挑挑眉,眨眨眼,乞求着,不断暗示。
  “唉。”
  司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孔武手中的酒坛子夺了过来。
  “子威,先别急着痛饮。喝酒之前,吾想先问一件事。”
  “甚事?”
  “为了办好今日这场祭祀,孔氏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算是吧。”孔武酒意微消,面现忧愁,仰望深邃的星空,长吁短叹,一声左手按在大腿上,脊梁弯了下来,“这些年积攒的家底,这一次,被一次性掏空喽。”
  他低下头,挥了挥拿着筷子的手,一边说,一边拿了两个小碟子,给司匡、吾丘寿王各夹了一大块白嫩的鱼肉。
  “别管这些了,来,先吃鱼。日后再来鲁县,吾恐怕没法让二位吃到这种海鱼了。”
  司匡把盛鱼肉的碟子先放在案几上,微笑,“兄长勿忧,小弟有一个让孔氏回笼资金的方法。吾侪不如先讨论一二,待心情舒畅,再痛饮三百杯。”
  孔武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缓慢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陶土碟子、竹筷子。
  发呆了半分钟。
  回过神来,正襟危坐,拱手,“请赐教。”
  “孔氏此次资金困难,除了办祭祀之外,恐怕还有很大一部分运至稷下学里,用以赈济流民了吧?”
  “嗯。”孔武点头认同。
  “子威,几日之前,学里传来消息,学里建成之房舍,近九百间,吾认为,是时候对外出售了。”司匡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如今祭祀刚结束,来自大汉各地的儒生,估计都在收拾东西,还未离开,此乃宣传之机也!”
  “行不通,行不通。”孔武哈哈一笑,摇摇头,挥挥手,否决了,“这群人来鲁县的大部分盘缠,都是我孔氏提供的,哪有多余的钱买房舍?”
  “君且毋忧。我大汉分田百亩,如今地价,每亩三千钱上下。若其有置办房产之意向,这群人,断然会兜售籍贯所在之地的田地。购房款,自此出。”
  司匡微微一顿,笑容不减,继续说道:“吾且问,来鲁县的儒生,有多少人?”
  因酒劲儿上头,孔武的思考速度减慢了许多。
  他沉默片刻,说了一个大体的数字,“将近七千。”
  司匡伸出右手食指、小拇指,比划了一个六。
  “将近,也就是不足吧?吾侪姑且认为有六千人。哪怕百人之中,有一人欲购,也能卖出六十间。回笼资金,不成问题。”
  孔武有些心动,望了一眼案几旁的酒堆,抬了抬身子。
  “贤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吾明日便去宣传一番。敢问,房舍作价几何?”
  司匡嘿嘿一笑,爆出来一个早就想好的数字,“每间,九千九百九十八钱。”
  “噗!”吾丘寿王喷出一口酒,双眸瞪大了。
  孔武:“……”
  他沉默片刻,目光上下打量这个便宜贤弟,
  右手放在自己额头,试了试温度,又放在司匡额头,试温度。
  正常。
  脑子应该没事,怎么胡言胡语?
  他眨眨眼睛,嘴里,挤出来一句话,“汝……疯了?”
  “君对这个价格信心不足?”
  “不!是压根就没有信心。”孔武眼神烁然,“建设一个比较精良的房舍,价格不过一千五百钱,汝直接开口一金,傻子才买!”
  司匡莞尔一笑,用手拍了拍孔子威的肩膀,沉声:
  “兄长,稷下学里不仅靠近稷下,吾每月还会在此讲课,前排学生,有权提问关于儒学的任何问题,鄙人定知而不言。就冲这几点,绝对值这个价。要知道,知识无价!”
  孔武与吾丘寿王对视一眼。
  两个人低着头,瘪着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学儒,去非儒之地,这句话总感觉像是在砸场子。
  不过,他们却无法反驳。
  “唉……罢了,吾帮汝宣传一番。至于有多少人去,吾就管不着了。”
  “谢兄长,小弟,还有一件事想说。”
  “说吧。”孔武耸耸肩,不由自主抱起一坛酒,用大腿夹住了。
  司匡用筷子从釜中小心翼翼地夹出来三根鱼刺,首尾相连,依次摆在桌子上。
  用筷子指着中间的鱼刺。
  “孔府乃吾与儒生之连接。”
  “小弟考虑到可能会有购房心切之儒生。鉴于其来得匆忙,路途遥远,资金不足,希望这群人可以去孔氏签订一个时间、钱财之契约。”
  “这群人的购房款由孔府暂时垫上,即,从吾所欠资金中扣除,待其回去筹款完毕,则只需回来,把钱送到鲁县即可。”
  “铜钱厚重、金亦不轻。对绝大多数儒生来讲,与临淄相比,鲁县更近,更省时省力。”
  “此举,不仅可以尽快将欠孔氏之财还上,还能加上孔氏在儒生中的影响力。一举双得!”
  “嗯……此计甚好。”孔武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法看似把稷下学里对孔氏的账转移到大多数儒生身上,但实际上,却是最快的资金回笼方案。
  儒生重信。
  只要有契约在,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加快速度,把钱运到鲁县。
  至于乱写契约、写完跑路的情况……
  孔武并不担心。
  敢这么做的人,一定不想在儒界混了。
  “贤弟,这件事吾明日会一同宣讲,尽管放心。”孔武拍着胸脯保证道。
  “兄长别急,还有一件事。”司匡急忙补充,“如果购房者有老物件,像周天子的亲笔诏令、越王勾践的剑之类的东西,吾接受物物交换。只是,这种方式,一旦交换,概不退换,交换之物的具体价值,吾会在每月十五,统一估价。”
  “贤弟,这些东西的价格不稳定啊。”
  司匡摆摆手,“无妨。五千钱之内的价格浮动,吾可以接受。”
  反正最终要的是气运点。
  只要在十五的时候估计完了,把能换的换成气运点,贵点也值了。
  “既然汝意已决,吾也不好多说什么。”孔武单手开酒坛,眨眨眼,“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若是没有,该痛饮了。”
  “喝吧。”
  “好!嘿嘿!”
  孔武乐呵呵地笑了,再次举起酒坛子。
  司匡跟着举了起来,而吾丘寿王哭丧着脸,抱着酒坛子,无动于衷。
  “子赣?不给为兄面子?”
  “吾……”吾丘寿王脸色苍白,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酒坛。
  “今日,二位应邀,乃吾之荣幸。吾先敬二位!”
  孔武含着漆黑的坛口,大口痛饮。
  “咕咚!咕咚!咕咚!”
  脸上的红色,越来越浓。
  “桀桀,好酒!”
  他把嘴从酒坛子里拔出来。
  不顾脏,用袖子擦了擦。
  狂笑个不停。
  “二位,若有机会,吾侪共爬泰山,追寻先祖的脚步吧。”
  “来!再喝一次!”
  孔武抱着酒坛子,东仰西歪的站了起来。
  身上洒了一身酒。
  “来,喝!共饮!”
  孔武嘴唇再次含着坛边,疯狂灌酒。
  此时,司匡与吾丘寿王在他的眼中,已经分成了两个,并且还转圈圈。
  他把酒坛子摔到一旁,气冲冲的,“汝二人怎么不喝?别乱动,赶紧喝!”
  司匡放下酒坛子,右手摸索了一阵子,“子威,汝看子赣。”
  “嗯?”
  孔武下意识扭头。
  “嘭!”
  忽然,脖颈一麻,只觉得天旋地转。
  “咣咚!”倒在地上。
  司匡右手握着木棍,深呼一口气,十分满意。
  这次做得比上次干净利落。
  笑了,用木棍砸了砸左手手心。
  也许,这就是熟能生巧吧。
  “汝……汝竟然……”吾丘寿王酒意全消,脸色苍白,直接吓傻了,指着司匡,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这……不会出事吧?”
  “不慌,吾明日就回临淄了,不怂!”
  “汝走了,吾怎么办?没法回长安交差啊。”
  “汝先去收拾东西,吾一会儿把奏书给你送过去,明日,汝亦可以跑路。”
  乍然!
  吾丘寿王跳起来,猛地点头,拱手,“告辞!”
  转身,一溜烟跑了。
  司匡注视着逃跑的背影,似笑非笑。
  把孔武背起来,送至其房间。
  取帛书给留下一份文书。
  将撰写的奏书送至吾丘寿王房间后,挥一挥衣袖,坦然离开。
  ……
  一个时辰后,
  一个瘦削的身影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领着仆人,连夜出了鲁县,向临淄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