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宵夜

  大妞的情绪特别‘激’动,扯着阿青说要吃她亲手炒的菜,阿青笑着说:“这个点儿了,灶房都封上炉膛了吧?”
  “封上再捅开嘛。”大妞拉着她的手撒娇。
  阿青笑着说:“你晚上没吃饭?”
  “哪顾上了,扬威倒是瞅空去买了几个烧饼回来,可连喝水的空儿都没有,烧饼也来不及吃啊。”
  阿青说封炉子当然是开玩笑的,吴叔现在回来的时辰不一定,吴婶有可能吃宵夜,更不要说张伯和大妞今天回来的晚,赵妈妈是个细心的的人,哪会这么早就封炉子?她肯定会等着所有屋里都熄了灯,大家吃饱喝足全梳洗过了,才会把炉膛封起来。
  这会儿厨房里肯定还有吃的。
  赵妈妈果然还在厨房里,桃枝也在,两人正在说话,看着阿青和大妞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姑娘们这会儿过来,想是晚饭没吃饱吧?”赵妈妈笑着说:“正好桃枝刚才过来,说夫人也想吃点东西↙,m.,正好就着一并做了。”
  孕‘妇’嘛,口味一时一变的。吃饭的时候不饿,快睡了又想吃东西,这都不奇怪。
  “我娘想吃些什么?”
  赵妈妈平静的回答:“夫人说想吃凉面。”
  凉,面?
  腊月天气吃这个,合适吗?
  孕‘妇’的口味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是不是屋里炕烧的太热了?”阿青猜测。
  赵妈妈说:“有孕的‘妇’人大多都比一般人身体热。”
  这倒是真的,阿青也听说过。
  “可那也不能吃凉面吧?”
  赵妈妈说:“刚才奴婢已经禀告过夫人。今晚不能做凉面,材料不够做出来也不好吃,我跟夫人说了,夫人说那汤面也行,再配个凉菜。”
  赵妈妈真是水平高啊,这偷换概念玩的妙。
  阿青发现,赵妈妈最近已经比刚来的时候随意多了,如果放在她们刚到吴家的时候,这种有些随意的玩笑话是绝不会出口的。
  这当然也和吴家的氛围有关系。吴家人口少,脾气也都很好。象小山。以前从来没用过下人。扬威和振武与其说是他的小厮,不如说是玩伴,小山对待他们简直就象对待弟弟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必定有他们一份。从来没有训斥过他们。更不要说打骂了。
  阿青问大妞:“你要吃什么?”
  “我也吃汤面呗。”大妞不挑嘴。就是添了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凉菜?”
  “捡好做的做。”赵妈妈实话实说:“反正只要多多搁些醋,夫人吃着就合口。”
  大妞哈哈笑出声来:“对对,婶儿自打有了身子。都恨不得抱着醋坛子睡觉了。那你们做的什么菜,给我也来一份儿,我那份儿就不用搁醋了。”
  赵妈妈笑着应了一声:“好。”
  阿青也没忘了吩咐赵妈妈:“汤面多预备些,给张伯也送一份过去。杨威和振武八成也还都饿着呢,也别漏了他们。”
  “姑娘放心吧,忘不了。”
  阿青看自己是没什么可动手的了,倒是想起来今天带回来的莲‘花’饼。虽然说味道并没有多么独特,可是意义不同嘛。
  果然她和大妞一说,大妞就迫不及待了:“拿来我尝尝。我本来觉得你们见面又是喝茶聊天呢,没想到这么好玩。早知道我也去了,‘射’箭我肯定拔头筹。”
  这倒是真的,大妞爱动,她还跟小山一起在山上疯跑疯玩过,论‘射’箭,做陷阱套子,她都拿手。
  热好之后的莲‘花’饼端上来,本来也没几块,大妞把饼子掰开,先闻了闻:“馅儿‘挺’香的,”然后才咬了一大口。
  “嗯,不错。”大妞问:“孙佩也亲手做饼了?她做的怎么样?”
  她和孙佩比较说得来。
  阿青笑着说:“比你头次下厨的时候好不了多少,口儿没捏紧,馅儿淌了一笼屉。”
  大妞兴灾乐祸的笑了:“下厨哪有那么简单,我记得我那时候还烫着手了呢。”
  “不止烫手,你烧火的时候凑的太近了,锅‘门’那蹿出来的火苗把眉‘毛’都燎了,你自己还不知道,等晚上该睡的时候才发现的。”
  大妞有点儿不好意思:“真,真的?我都不记得了,光记得烫手了。”
  因为烫手会疼,所以印象比较深吧?相比起来,因为不疼不痒,在乡下又不照镜子,眉‘毛’短了一截反而不会太注意。
  她们俩在这儿聊天,赵妈妈和桃枝在一旁一边干活儿一边忍笑。家里头这两位姑娘‘性’子截然相反,一个安静一个活泼,可两个人的感情却那么要好,这也难得。
  赵妈妈给大妞盛了一大碗汤面,还配了两样小菜。大妞先喝了一大口面汤,然后满满的舀了一勺拌豆腐:“赵妈妈你手艺不错啊。”
  赵妈妈笑着说:“都是夫人和姑娘们不嫌弃。”
  赵妈妈和桃枝端着托盘出去,大妞转头说:“我还是更喜欢吃姐姐你做的点心。”
  “赵妈妈手艺确实不错。”阿青说:“上次做鱼的时候,赵妈妈做的比我要好。”
  “那不一样。”大妞也说不上来什么不一样,反正她就是更喜欢吃阿青做的东西。
  吃着东西也没耽误大妞说话,她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在她的形容之中,张伯那英明果决的都不是人了,那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
  阿青忍着笑,托着腮听她说。
  以前大妞是不太喜欢提张伯的。
  是的……阿青回想了一下从前的事,大妞对张伯整天做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也从来没‘露’出这样“与有荣焉”的神情。
  这对父‘女’的关系还曾经一度非常僵硬。大妞总觉得张伯是个骗子……
  没错,就是骗子。
  整天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烂草‘药’,除了给人接接骨就是给牛马接生,脾气还怪的要命。
  母亲的早逝一直是大妞的心病。在她看来,自家既然有医有‘药’,那她娘怎么会救不回来的呢?所以结果还是张伯是个骗子,整天装神‘弄’鬼的骗人。
  但是随着她渐渐长大,渐渐懂事,对事情的看法也渐渐有了改变。
  现在看来,大妞和张伯父‘女’之间终于算是和解了吧?
  阿青也由衷的替他们高兴。
  吃饱喝足。大妞一抹嘴:“姐。你这几天有空没?”
  “嗯,没什么事,你有事?”
  “那姐你帮我改下衣服吧。”大妞站起身来,扯扯袖子:“这袖子太大了。干活儿很不方便。今天差点把包好的‘药’都给带翻了。还有。还有,”她揪起衣裳的下摆:“下面也不用这么长,走路碍事。给我截短点儿。”
  “真碍事啊?”阿青扯过她的裙子看了一眼,倒确实有些踩踏过的痕迹。要是按平时的步速走,不大可能会踩着裙子。可是要是干起活儿忙起来,那就说不好了。
  “可是你的衣裳做的时候就已经做的比较合身了。”当时大妞就说了,别做的宽袍大袖的,活动不方便,所以她的袖子已经收紧了,裙幅也没有那么大,吴婶当时还说呢,这么改已经不妥了,大妞如果还要改……那吴婶非气坏了不可。
  不过大妞说的也有道理,她整天在柜上忙活,衣服不能讲究美观,得讲求实用。
  “那成,回来我给你改。”不过考虑到吴婶的心情,阿青建议她:“我帮你改两件,你放在‘药’铺里,去的时候换上,等回家的时候再换下来。”
  大妞也不傻,一想就明白干嘛要这样折腾了。
  “成啊。”大妞说:“那姐你有空的时候想着帮我改吧。”
  阿青一口答应下来,转过头一想,大妞八成根本没把自己有丫鬟这件事记住吧?她明明有个针线活儿最好的丫头桃‘花’啊,为‘毛’这要抓苦力干活还是一口一个姐的找上自己呢?
  难道她和桃‘花’处的不好?桃‘花’看起来很本分,难道‘私’下里其实并不服管?
  已经到了平时该休息的时辰了,可是让大妞这么一折腾,阿青睡意全无。
  她半侧过身,曲起一条手臂枕在脑后,听着窗外时不时刮过的风声。
  今天她有些意外。
  本来她以为……李思敏会约她出去,是另一个人的授意,今天说不定也会见到他。
  但是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李思敏的安排很周到,阿青今天确实过的很单纯也很愉快。
  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原来设想中会出现的人并没有出现,所以她有些……失落?
  不不,肯定不是失落,为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有什么好失落的。
  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阿青上半夜没怎么睡踏实,下半夜又觉得炕烧得太热。可是到底是十几岁的年纪,早上起来还是神采熠熠,一张脸如清水出芙蓉,秀美如画。吴婶也已经起身了,她已经显怀,穿着宽松的衣裙,头发松松的挽了髻,一见阿青就笑着说:“天儿这么冷,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该多睡一会儿。”
  “醒了睡不着了。”
  “昨天听赵妈妈说,大妞和张伯晚上回来的时候饭都没有吃,‘药’铺里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个急症。”阿青尽量和缓的把昨天的事情跟吴婶说了,吴婶一边合掌念佛,一边笑着说:“幸好是救过来了,你张伯是有真本事的,这么一来,他的‘药’铺的名声应该是打响了,以后生意应该会比从前好的。”
  吴婶要不提,阿青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对啊,‘药’铺是新开的,旁人肯定对坐堂大夫的医术信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旁人对张伯的看法一定会有所改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