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揭裱

  此前被宋康来带着去见江志浩的时候,虽然整个过程,黄炳瑞并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像宋康来说的那么厉害。但是能让宋总如此看重,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最起码关于直觉的那几个例子,听起来很神奇。
  可现在看来,这纯粹就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估计连宋总都是被他所谓的直觉骗了!
  想到这,黄炳瑞立刻道:“江先生,既然我姑父不欢迎你,你还是走吧。”
  他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再也不和这个人接触。而且等会还得打电话给宋康来,提醒他别再被骗了。
  保姆走过来,要像昨天一样把江志浩赶走。
  这时候,金正清突然道:“等一下!”
  几人都看过去,见金正清满脸阴沉的盯着江志浩,道:“你说我的画是残次品?年轻人,知不知道大舌头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江志浩没有丝毫畏惧,道:“但你又知不知道,自己那副画到底残次到什么程度?只凭主观意识判断是非,要我看,你这个所谓的书画大家,也不过如此。”
  “江先生,你有点过分了!”黄炳瑞的脸也沉下来了。
  “没关系,让他说。”金正清气极反笑,道:“我还真想知道,自己的画哪里是残次品了。今天他能说出个道道来,我既往不咎,但如果说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志浩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也不啰嗦,直接把包里的画卷拿出来展开,对金正清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黄炳瑞对画不太懂,看不出个所以然,而那保姆长期在金正清身边耳濡目染,倒是懂一点。
  他看了两眼,便嗤笑出声:“我说是什么呢,原来是王时敏临摹的画,就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到金先生面前献丑?”
  “不懂可以不说话,以免丢了金先生的人。”江志浩淡声道。
  “你……”
  保姆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金正清挥手示意,老爷子盯着江志浩,冷冷的道:“我也看不出你这幅画有什么稀奇,王时敏虽是清代四王四僧之一,但他临摹的话,还比不上我的任仁发真品。”
  “我说过了,你那幅是真的,我这幅也是真的,难道老爷子真的不明白?”江志浩问。
  金正清皱着眉头看他,黄炳瑞则在那边道:“姑父,您不必和他置气,人是我带来的,我带他走就是了。”
  眼见黄炳瑞过来,江志浩连忙道:“我需要一些工序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还需要一些时间去买化学原料,以及蒸瓶之类的器具。”
  “江先生,你就别说了,赶紧走吧。”黄炳瑞不耐烦的道。
  与此同时,金正清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江志浩,问:“你是要揭裱?”
  “没错。”江志浩脸上露出笑容,道:“这幅画最表面是王时敏的临摹,而下面,却是任仁发的真品。如果金先生不信,可以等我把宣纸揭开,便知真假。”
  “你怎么这么多话,都说了让你走,还……”
  “行,我给你时间,你需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不过你也别以为我是好骗的,任仁发那幅张果老见明皇图卷,我收藏了十几年,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就算临摹的再像,我也能看出端倪。”金正清道。
  “我既然说了,自然就有这个自信。”江志浩回答道。
  黄炳瑞愕然的看着两人,没有再说话。
  保姆去储物间把揭裱用的器具毒拿了过来,江志浩接到手里,开始忙活。
  趁着这功夫,黄炳瑞把保姆拉过来,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人说要卖给金先生一副画,但那副画金先生早就收藏过了,所以觉得他是骗子。但是现在,金先生好像又信他了。”保姆回答说。
  黄炳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姑父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谁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现在他让江志浩证明自己不是骗子,同样也没有人可以阻止。
  无论黄炳瑞还是保姆,都只能在那站着等结果。
  而等待的时间里,看着江志浩熟练的摆弄各种器具,黄炳瑞颇为好奇的问:“他在干什么?”
  江志浩听到了这个问题,随口答道:“揭裱是装裱旧书画技法之一,也是很多古书画商人必备的技艺。因为宣纸是分层制作的,一张普通的宣纸可劈为两三层,好而厚的宣纸甚至可劈为十数层。凡用宣纸作的古书画,一到了商人的手里,他们便将原作劈为可能劈成的层数,然后再分别用宣纸将劈下的每一层托裱加厚。这样,一件作品便变成了两件甚至多件。只是劈开后的各层,即便是最上面的一层,其色彩都不如原作,作伪者需要照原作分别加以描补,再用熏旧法使之变旧,令人难辨真假,有不老实的装裱匠人便经常使用这种办法偷窃别人的书画。”
  江志浩解释的很详细,让人一听就懂,而他熟练的动作,则让金正清内心开始有些不平静了。
  从江志浩的举止来看,这个人并非生手,尤其对那副临摹画作的喷涂,蒸煮,都十分的专业。
  金正清自己是收藏家,也做过揭裱的手艺,虽然古语有云,书画不遇名手装裱,虽破烂不堪,宁包好藏之匣中。不可压以它物,不可性急而付拙工,性急而付拙工,是灭其迹也。
  但是遇到好的古书画,你想收藏完整品,就一定要懂揭裱技艺。否则那些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书画,大多因为时间的关系,保存不善,烂了,污了,让人看着碍眼。
  完整的揭裱过程很长,江志浩从早上忙活到下午,才终于把第一层揭下来。
  让他意外的是,第二层还是王时敏的画,并没有预想到的真品。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前一世听闻过的事情,并不能完全代表真相。
  很明显,王时敏的这幅临摹画作,表层并非只有一层。想想也是,想要完全掩盖任仁发的印记,表面必须厚重,一层宣纸并不足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