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男生与男生之间的友谊建立起来很简单,打一次球,打一盘游戏更甚者打一场架,就形成了友谊。至少在她看来,喻薄这一手游戏技术就征服了她这一群狐朋狗友。游戏打得好的人,向来都是令人敬佩,言夏还没有察觉,就有人一口一个喻薄哥的叫上了。
  她玩得累了,靠在一边巨大的装饰玩具熊旁边休息,喻薄给她买奶茶。言夏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她娇气挑食,要几分冰几分甜,不要加红豆不要加芋圆,却爱西米,说下来后怕喻薄没记住,又拽着他给自己说了一遍。
  喻薄好脾气地和她说了一遍。
  言夏这才放心。
  奶茶店就在游戏城的同一层,但是这个牌子的奶茶店向来需要排一段时间的队才能买到,喻薄可能要过一会才过来。边上,吴嘉卓和另一个男生在赛车游戏的区域里,座下的摩托车左摇右晃的,倾斜幅度极大,都快贴到地面上了,言夏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从摩托车上摔下来。
  游戏城里到处各种游戏的音效声,对面的大屏幕上是电影的宣传片,大概是由于上一层是电影院,所以把广告打到了这里。
  屏幕大得晃眼,她转身,靠在巨大的玩偶身后,这一天可能是走了太多的路,双脚都显得有些酸疼。可是蹲下来的姿势实在不好看,言夏就左右换着脚休息。但是有时候,有些人的话语就能穿越过那么多那么重的声响,传到她耳边。
  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声线,处于换声期低哑的,绝对说不上好听的声线,换一个更为形象的比喻,是公鸭嗓。
  “靠,你说真的,没骗我?”
  “骗你值几个钱,真的,喻薄他妈是给人当情妇的。”
  到底是十几岁,还未成年的孩子,说起情妇这个极具成年人欲、望色彩的词汇时,还是压低了声音,像是偷偷背着大人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
  另一个人应该结结实实惊讶了一把,好久没有声音,再说话时,声音中带了一点说不出的轻蔑的味道。
  “原来他妈给人做这个的。”
  “瞧他清高的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样跪在地上求人给钱。”
  他们这样轻飘飘地说着这些话,好像喻薄母亲给他们高高在上蔑视人的理由,优越感就如此自然地生成。
  言夏身边这一圈的人,非富即贵,可能最厌恶最看不起的,就是破坏他们原有家庭的人,无论从情感方面还是利益方面。
  可是言夏护短。
  她一脚就把这个玩偶踹倒了,玩偶看起来很大,实际内里没填充多少东西,分量很轻。不过这么大的玩偶,倒下去光是气势也是巨大的,两个男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胆小的,连脸都白了一层。
  言夏走到他们面前,掏了掏耳朵说:“再多说一点,我还没听够。”
  倒下去个这么大的东西,早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好几个人合力抱着玩偶,将它重新竖立起来。
  男生回过神来,明白是言夏故意将玩偶弄倒,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我们说什么了,至于你这样,是想弄死我们?”
  如果掉下来的不是玩偶,是别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被吓到了。
  言夏弯弯眉,笑了:“你说的不错。”
  这一句话将男生彻底引爆了,他脸色憋得铁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脏话,□□贱人侮辱性的词汇这回不加掩饰,全都加诸在言夏身上。
  言夏听得烦,虽说语言是最能攻击人的武器,可他这颠来倒去,重复性极高的骂人词汇,听得人烦。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如果有根棍子,或是酒瓶,她可以拿它们指着那个男生,叫他闭嘴。
  这样会更有气势一点。
  可是她今天和喻薄一起出来,身上干干净净的,最为坚硬的可能只有她手上的手机。于是言夏只能烦躁地上下拍了两次手,说:“说完没有,一个男的,也跟个女孩一样只会动嘴,你到底行不行。”
  有事直接动手就好了,只会哔哔能说出什么结果来。
  被人如此嘲讽,很难再忍下去,况且他们这群人,本来就不是擅长忍耐的人,差不多的家世,大家都娇生惯养,并没有要谁非要忍着谁。男生怒气上涌,一下子取代了理智,也不管是否是在公共场合,身边是否有许多人,抡起拳头就上来。
  言夏根本不怕他,她也是打架打习惯的人,近两年父亲管她管得严了,动手的次数才变少。
  只是男生才举起手,他的手腕才被人狠狠箍住了。他的力气不小,挣扎了几下竟然没将手挣脱开来。那人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他手腕处的骨头全都碾碎一样。
  喻薄的声音在他身后,冷漠地响起,就像雪山巅上的冰块,坚硬冰冷,带着森森的寒气。
  “你想要做什么?”
  男生怒气冲冲的回头:“做什么?!没看到我想揍人吗?”
  清脆的咔嚓声,可能只有他和喻薄听到了。
  一声痛叫后知后觉得呼出声。
  游戏城的经理在这个时候终于来了,对着这一群高中生,他头痛得很,可又不能任由他们在这里闹,影响客人是千万不行的。于是他好说歹说,将这一群祖宗请离了游戏城。
  言夏早已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她站在商城里,靠着栏杆,金属的栏杆被商城的冷气吹得遍体冰凉,下一层都是美食店,她还能隐隐闻到飘传上来的香气,只有一瞬。喻薄给她买的奶茶,里面的冰块漂浮在梅色的液体里,光是看着就觉得清凉。
  吴嘉卓脑门上急出了汗,问言夏:“你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言夏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还没动手呢,别瞎说。”但是她看了一眼现在眉眼都冷着的喻薄,语调拐了个弯。
  “谁叫他嘴贱,惹到我了。”
  吴嘉卓和她的关系显然更好,一听言夏这么说,当即把矛头对准那个男生,走过去要提她找回场子来。
  喻薄在擦她的手,一张湿纸巾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擦拭,言夏的手都被擦红了。
  她受不了地挣脱开来。
  “喻薄你洁癖又犯了?我手都没碰过别人。”
  他的眼很深很沉,里面仿佛住着最浓重的黑暗,当喻薄抬眼看着她的时候,言夏觉得自己好像一头跌进了深渊里。这让她皱起眉,说:“喻薄,你别这样子。”
  面前的少年垂下眼,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在薄薄的眼睑下,再抬眼时好似恢复了平静,连眼神也在商场巨大的,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透彻,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
  “我想让你干净一点。”
  他把那张湿巾收起来,扔进垃圾桶。
  “有点过激了。”
  言夏换了那只手握着奶茶,手心手背都被摩擦得有些发红,但贴近奶茶杯冰凉的表面,却又觉得舒服了。
  “好喝吗?”他问。
  言夏点点头,另一只手握住喻薄的。很难以想象,她手中那只五指修长,极其漂亮的手,能轻松地卸了一个人的关节。
  “喻薄,你——”言夏咬着吸管,说话有点含含糊糊的,“我觉得你真的,有好多好多让人吃惊的方面。”
  以前只是以为他是个高冷的好学生,但是现在发现,他脱下校服,也可以成为像他们这样的人。
  喻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应该是笑了一下。他终于还是问了和吴嘉卓一样的问题:“他怎么惹到了你了?”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那个被喻薄卸掉关节的男生。
  言夏又喝了一口奶茶,她的表情很不屑一顾:“嘴巴不干不净的,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
  她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喻薄显然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停留在言夏那只被他擦得通红的手一会,然后轻声道:“没关系,以后他应该也不会这么说了。”
  过了周末回来后,学校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起流言,有关于喻薄的家世。真真假假的,不知深浅,这流言就传起来,但是到底没太过火,只是在私底下说说。
  有人说他是某个富豪的私生子,富豪不承认,被扔到海城来,有人说他哪里是什么富豪的私生子,只是他妈当了人家小三,被人家抓到,待不下去了才带着喻薄来到这里。
  流言传着传着总会传到当事人耳里,但是喻薄从来不在意这些流言,这对他的生活好像从未有过影响。
  后来言夏问他:“你就不生气吗?”
  喻薄面对着她的时候,永远是温柔的,连声音都不会重上一分。
  他回答言夏:“那我就要气不过来了。”
  他又问言夏:“你想知道吗,有关于我的家庭?”
  言夏反问:“那你想让我知道吗?”
  喻薄笑了笑,那时是阴沉多雨的天气,好似季节反常,一下子回转到梅雨时分,一连下了多天的雨,他的笑也带上了灰色的,缠绵的剪影。他没有回答言夏,反而点上了一支烟。
  在教学楼的走廊,青灰色的烟雾从唇间溢出,奇异得同雨雾相融。
  流言在某个时间点忽然戛然而止,也不能说是戛然而止,只能说在言夏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关于喻薄的事渐渐平息。
  同流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两个男生,听说他们在校外恶意斗殴,伤人见血,闹到了警察局。再之后,就悄无声息地转学了。
  一切巧合得,像是有人在暗中推动。就像那突然传开来的流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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