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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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梨,给我开门。”
  林渡声线裹着冰渣般的冷峻,语气异常平静,却仿佛在下达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即使隔着一扇门,沈知梨都能想象到,男人下颚线紧绷愠怒的俊脸,和沉黑阴鸷的目光。
  沈知梨眉梢微动,心思活络起来,正想找个什么不给林渡开门的借口。
  “笃笃”又是两下敲门声,从节奏和力度间能感受到外面人此刻的焦虑和暴躁。
  沈知梨没办法,只能给林渡开了门。
  门锁刚打开,林渡视线落在卧室里陌生年轻男人身上,好看的眉毛紧拧成一股火气,劈头盖脸发问:“沈知梨,谁允许你随便带人进屋?”
  沈知梨往前一步,把林渡挡在门外,手扶着门把手,随时要关门:“林叔叔,麻烦下次不要随意敲我的房间门,不知道这样会打扰到别人吗?”
  这声叔叔落在林渡耳朵里,格外刺耳。
  小姑娘刻意将“打扰”二字咬得极重,林渡目光瞬间尖锐带刺,似乎要把人扎穿,偏偏她还不嫌事大,有点无所谓又有点轻佻地笑了下:“而且,你这样,我怕你未来侄女婿会误会。”
  林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两人视线对上,屋子里气氛都躁动起来,一触即发。
  不过短短几分钟事情发展成这样,江泽再懵逼,也从中摸清了来龙去脉,下意识把眼前看上去即将暴跳如雷的男人当成沈知梨的长辈,误会了沈知梨和他之前有什么。
  江泽扬起一个极有礼貌的微笑,上前一步与沈知梨并肩,温和道,“叔叔,我想你应该误会什么了,我们只是……”
  林渡打断他:“谁是你叔叔?”
  江泽噎住,脸色有点尴尬。
  沈知梨不想把无关人员卷进她和林渡之间的风波,冲江泽抱歉笑笑:“不好意思,今天可能有点不方便,改天再请你吃饭吧。”
  江泽明白了沈知梨的意思,点点头,说没事,有空再联系,便先走了。
  屋子只剩林渡和沈知梨,沈知梨收拾掉茶几上江泽用过的茶杯,走出厨房时,林渡脱了西装外套,胸前解了两粒扣子,姿势散漫倚在她房间门口。
  看上去有话要说的样子。
  可沈知梨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眼神虚虚从林渡身上掠过,空气一般无视了。
  从他跟前走过去时,林渡用力一把箍住她的手臂,力度大得令她吃痛皱起了眉,挣扎两下:“放手。”
  林渡:“不放。”
  沈知梨仰起头:“林叔叔,你到底怎么了?”
  目光疏离而冷漠,仿佛那晚在酒吧喝醉吐露心事的人不是她。
  不是一直就喜欢他吗,不是一直忘不了吗。
  为什么还要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带其他男人回家?
  林渡一肚子想问想说的,到了嘴边只剩负气般的一句:“沈知梨,你不用故意气我。”
  明白林渡的意思以后,沈知梨气笑了,眼底毫不掩饰嘲弄:“我为什么故意气你啊,你是我什么人。”
  “好,既然你这么问了,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是你什么人。”
  林渡走上前把人抵在墙上,单手捏住她下巴抬起来,迎着她略微错愕的眼神,俯身吻下去。
  小姑娘的唇比想象中要软要热,淡淡奶油的香甜,让人忍不住进一步汲取更多,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察觉到她并不太抵触他的亲近,有些生疏地钻进温软的唇瓣间,抵开她的牙齿去寻觅更深的甘甜。
  两个人的初吻持续了半分钟后,沈知梨有点喘不过气起来,轻轻推了推林渡结实的胸膛。
  他立即停下来,睁开眼低头去看沈知梨。
  她脸颊耳根泛着鲜艳欲滴的绯红,低垂的眼尾有点红,睫毛根部湿漉漉泛着水光,楚楚可怜得紧。
  比起刚才对她冷冰冰的态度,现在这样的小鸟依人顺眼了很多。
  林渡虚扶住沈知梨的腰肢,问她:“你还好吗?”
  沈知梨不太明白,林渡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很乱,也不知道一时半会,要怎么样面对林渡,不明不白的,她就十分委屈:“这算什么。”
  林渡挑眉:“你觉得这算什么?”
  沈知梨抬头,第一次在林渡跟前红了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蓄着打转的泪光,随时就要掉下来:“什么都不算,你根本就是把当我当傻子。”
  林渡喉咙一紧:“我没有。”
  沈知梨:“我知道外面有很多女人喜欢你,但是我跟她们不一样,如果你想要玩这种逢场作戏的游戏的话,请你不要找我。”
  林渡:“不是逢场作戏。”
  他蹙眉,好像不知如何开口。
  他很清楚,他对沈知梨的感情,以及沈知梨对自己的感情,但是有一件事,他一直以来都想不通:“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呢,沈知梨,我喜欢你,没有因为任何原因,也不是想要跟你逢场作戏,而是真心的想和你在一起。”
  沈知梨眼皮动了动,眸子里泛起小小波澜,却没做声。
  林渡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替她轻轻刮掉眼角的湿润,哑着嗓子:“你这么可爱,我舍不得骗你。”
  沈知梨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咬了咬唇,语气不自觉变得委屈:“两年前,你让你的女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我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让我不要再继续纠缠你了,林渡,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忘记,在你心里我就是你的累赘和负担。”
  两年前?
  两年前的林渡忙着料理母亲的后事,终日借酒消愁消沉度日,哪里来的时间交女朋友?
  而且沈知梨控诉的这一段,林渡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
  注意到林渡空白的表情,沈知梨摇摇头:“恐怕那件事你自己都忘了。”
  “不是。”林渡望着她的眼睛,格外认真:“这件事我毫不知情,而且我根本就没有谈过女朋友,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林渡这句话仿佛点拨了沈知梨,她一愣,思绪有点发散。
  是的,两年前的生日那晚,她只是接到一个用他名义打来的电话,对面的女人是谁她都不知道,更别提说的话有没有考究的价值,偏偏那时候她一根筋地信了,误以为那就是林渡的意思,因此成为心底拔不出的一根刺。
  可是如果,一切都是误会呢。
  林渡注视慌乱无措的小姑娘,倏地轻笑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可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他继续道,“也许对方跟你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不过那都不是真的,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沈知梨:“那你告诉我,当时你我为什么不回来了。”
  希望有多欢喜,失望就有多打击。
  没有人知道,沈知梨默默等了林渡多少年,等到最后杳无音信,彻底放弃。
  从云端跌入低估的失重感,心口填不满的失落感,没人可以理解。
  林渡仿佛掉进了当年的回忆,俊容覆上一层浅浅阴霾:“因为那时候,有个人更需要我的陪伴。”
  在林渡18岁上高三那年,父母终于结束长达十几余年的争吵,用一纸离婚协议彻底分道扬镳。林渡跟了林安华,林母分到一半财产远走美国,不久在国外重组了家庭,彻底把远在国内的林渡划为过去式,拉黑一切联系方式。
  可是不久,林渡外婆那边亲戚过来求林渡,诉林母患上了绝症,外国丈夫对他不闻不问,现在一个人躺在重症监护没人照看。
  外婆膝下子女只有林渡母亲和一个过世的儿子,其他都是远房亲戚,外婆上了年纪根本不可能跑去那么远照顾女儿,远房亲戚更加不肖想,而她的病情只有待在美国才能得到控制,回国也不现实。
  那时林渡正好在国外做交换生,得知母亲生病的消息,几乎没有任何怨言地选择留下来,照看生病的母亲。
  病情稍微好转一点,林渡有了回国的念头,结果症状又开始反反复复。
  林渡便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都走不了了。
  林母饱受病痛折磨的那段日子里,林渡同样承受着超出常人的精神折磨。看着林母躺在病床上,生命痕迹一点点消失,他只能无力地守在抢救室外,苍白无力地等待着,那种感觉十分无助绝望。
  两年前,林母终于结束几年与病魔作斗争的日子,在一个冬夜走了。
  此后很长的时间,林渡低迷消沉,靠着香烟和酒精麻痹自己……-
  国庆过后秋意渐凉,夜风卷着桂花香味飘进屋子里,沈知梨只穿了一条单薄睡裙,露在外面的小腿胳膊有点凉。
  她的眼睛和心却是滚烫的,没想到当初林渡一直不回来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既心疼又心酸。
  这段过去,林渡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
  那时候她缠着他要他回来,他风轻云淡地讲着笑话哄生气的她,可是挂完电话后呢,他是不是会回到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独自一个人去承担所有?
  那时候他会害怕吗?可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明明都那样了,还要变着法子讨她开心。
  然而她却因为陌生人的几句话疏远他,只顾着自己生气难过。
  “对不起。”沈知梨眼眶模糊,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不想要我了。”
  “傻子,这有什么好哭的。”林渡把沈知梨拥入怀中,一下一下顺着她蓬松柔软的长发,语气哄小孩似的。
  “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而且你这么好,我宝贝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