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天兵
十万天兵朝着夕阳的方向前行。
天兵甲:“哎?你们说奇不奇怪,咱们明明在天上,竟然还能看到夕阳。”
天兵乙:“是啊,你不说,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老天兵:“天外有天”
两个年轻的天兵点了点头,他们一直都觉得,老天兵前辈的话总是简短,但却意义非凡。
天兵甲又问:“哎?你们说,前段时间巨灵神去讨伐那猴子,竟然没打过”
天兵乙:“是啊,还受了伤跑了回来,挺丢面儿的,我都纳闷了,难道凡世间还能生出这么厉害的畜生么?”
老天兵叹道:“人外有人”
天兵甲哈哈一乐:“前辈,咱们可是神,对方也只是一猴子,不论哪一边,都不算人的。”
老天兵没回应,沉默的望着夕阳
“哎,随便了,反正那猴子运气不好,玉帝竟然为了讨伐它派遣了十万天兵,估计啊,那猴子最后连点灰都剩不下。”天兵乙悻悻然的说道。
抬起头,向后望去。
视线之内,十万天兵浩浩荡荡,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兵,铠甲的轻响织成了雷鸣,长戟的光聚成滚滚红霓,头顶巨龙拉着数千架战车飞过,红色的绸带迎着烈风飘舞,染红了几万里的云彩。
这人间的生物,不论是什么,都只能在这股力量面前化成渣滓。
天兵甲这样想着。
他旁边的天兵乙也这样想着。
十万天兵天将都这样想着。
这里是天庭,紫霞漫天,彩云踏路。
这里已经平静了数万亿年之久,漫长的时间里,哪怕是最低阶的小神都习惯了受人供奉,被人敬仰。
只要低下头,就能从云层的缝隙里看到人间疾苦的人们捧着最美味的食物求以供奉,祈求风调雨顺。
所以,这份安逸让所有的人都习惯了不去辨别危机。
哪怕是看到了身旁如山般的巨像已经坍塌,残云上留着蔓延千仗的爪痕,本来冠以天地般巨大的南天门牌匾上,已经满是干涸的血迹。
他们依旧欢笑着,闲聊着,前进着去讨伐一个注定要被轰成砂砾的畜生。
而这欢声笑语之中只有老天兵握着长戟的手正微微颤抖。
只有他知道。
这群人将要去面对什么
因为,他是上一批讨伐那猴子队伍中的一员。
也是少数存活下来的一员
好吧!
这十万天兵天将,并不是第一批讨伐畜生的队伍。
事实上,老天兵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曾经有多少队伍如同今时今日一般,伴着雷鸣般的战鼓,踏着同一片云桥,想走到那猴子面前,一人一刀,将其剁成夕阳中的残渣
然而,这所有的人,都有去无回。
老天兵有时候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天庭故意封锁了消息,不让天兵天将们得知有这么一个猴子的存在。
其实,那猴子已经在天庭的边缘呆了数千数万年,每隔一段时间,天庭就要派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去讨伐。
当然这也根本不是讨伐。
而是不想让那猴子觉得无聊罢了。
因为如果它觉得无聊了,那么它就会四处逛荡。
而那猴子的闲逛,便是灾难。
它可能会随手掀了瑶池,可能会拔起天河边的琉璃巨树砸向凌霄殿,可能会搅乱星海,遮蔽太阳,可能会一蹦就窜到九重天之外,抠下女娲当年补了天的那块彩石生嚼了,让天外的洪荒大火再次降下,烧的天庭生灵涂炭。
那只是一只畜生,谁知道它会做些什么?
那猴子真的是太大了。
它的身躯如同万山聚合一般巨大,即使佝偻着身子,也根本望不到顶端。他的掌心是沟壑纵横的山谷,他的手背是遍布着尖锐毛发的森林,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强风骤起,挥挥手就能带起万道雷鸣。
老天兵清晰的记得,他看到从那猴子的身上掉下来了一只虱子,那虱子就如同战车般巨大,轻而易举的砸死了三四名天将,然后用獠牙撕碎了周围所有天兵的身体。
老天兵这样回忆着,越来越沉默,手也越来越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成为神以来,他本应该抛弃了所有的情感,自然也感觉不到恐惧的才对。
在上一次讨伐中,自己幸存了下来。
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一百年?
还是两百年?亦或是千年?
管他呢,反正自己是幸运的,那么自己就应该无比荣耀的加入这次讨伐的队伍,再次与那猴子决一死战才对。
即使会被它身上掉下来的汗水淹死,那也是身为天兵的职责。
“可是我为什么会发抖?”
“我为什么好想大声的告诉周围的所有人,自己曾经见过什么。”
“为什么我不想再前行了?”
终于,在不见尽头的人海长龙之中,老天兵俯下了身子他颤抖着,如果不是手中长戟的支撑,他几乎要摊在了地上。
天兵甲:“哎?前辈,您这是咋了?”
天兵乙:“不知道啊,前辈,您是吃坏肚子了么,出这么多汗?”
“神仙也会吃坏肚子?”
“谁知道,可能前辈岁数大了。”
两位年轻的天兵很无奈,为了不影响队伍的前进,二人只得搀扶着老天兵,腾起云来,将其架出十万天兵汇聚成的长河。
云桥边,二人将老天兵放下。
“前辈,您先在这里缓缓,等一会闹完肚子,再赶过来。”
“是啊是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年轻天兵说着,便又飞回了人群之中。
数万天兵就这样,在老天兵的身边走过,那黄金铠甲与云朵的摩擦,在人间定然已经化作恐怖的骤雨雷鸣。
没有人看老天兵一眼。
他只能独自颤抖着,蜷缩着,被无尽的恐惧吞食。
终于,他冲破了精神的束缚,一把拽住身边走过的一位天兵喃喃道:
“别去别去啊。”
那天兵皱眉甩开老天兵的手。
“介老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