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踪狂另有其人?
这是女式的吧……
而且,好眼熟。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嫌恶地用脚尖拨动黑袋子里的东西。
胖哥沉重的身躯落在地上,惊天动地。
“袁部长,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袋子,有几年了,忘了。”胖哥解释说。
袁月苓面无表情地用小指尖从袋子里勾起一个粉红色蕾丝边的CUP:“这是你的?”
胖哥硬着头皮说:“是我的,我变态。”
“但这是我的。”袁月苓指出。
袁月苓指尖上的这个东西小巧玲珑,不仅粉粉嫩嫩,还能闻见一股皂荚的味道。
“呃……这个……那个……不是的吧……”胖哥说。
袁月苓继续从黑色塑料袋里面扒拉出一个密封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细碎的头发,两个还存有不明液体的饮料瓶……
这些个玩意儿如果不去做DNA鉴定,确实是无法断定就是自己的。
但是接下来还有尾端有咬痕的铅笔、带有风干汗渍的手帕、所剩无几的润唇膏,每件东西都十分眼熟。
然后,还有这个,精致的相册。
那里面的每一页,都精心地插满了袁月苓的相片。
那些都是袁月苓本人都没有见过的各种抓拍照片。
角度多为背影,或是侧颜。
袁月苓默默地翻看着这本相册,从大一到大三,好像是妈妈为女儿准备的成长记录。
“可惜咱们学校没有新闻系,是吧?袁月苓挤出一丝冷笑。
“这些就不是我的了,”胖哥艰难地说:“有没有可能是王聪明的呢?毕竟这是他的床。”
“胖哥,”袁月苓轻轻唤了一声:“对兄弟讲义气是优点,可是栽赃无辜路人,这可不像你吧。”
胖哥的脸色胀得通红。
袁月苓把这些鬼东西一起丢回了塑料袋。
“我得往好处想,”袁月苓像是在自言自语:“起码这里面没有别的女生的东西,对吧?”
“袁月苓,你就原谅嵩子吧。”纠结了好一会儿,胖哥再次开口了。
“我不原谅又能怎么样?我又没得选。”
袁月苓站起身来,呆了一会,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然后,没有和胖哥打招呼,就朝宿舍门口走去。
“你……不收拾了吗?”胖哥在背后说道:“我可以帮你一起收拾的。”
“不收拾了。”袁月苓淡淡地说。
“袁月苓。”胖哥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袁月苓停住了脚步,回转过身来。
胖哥连忙又缩回了手。
“当时……我和王聪明、杜鹏飞一起在地下拖着那个怪物……”胖哥轻声说:“那不是一个梦,对吧?”
“……”
“我听到牠的声音说,”胖哥回忆道:“这几年你对袁月苓所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
“然后你回答牠说:我都宽恕他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袁月苓下意识地说。
胖哥叹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只要是你的话……”
他蹲下腰,开始拆周嵩机箱后面的线:“你要不要来帮我?”
袁月苓伸手拔下了周嵩显示器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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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起火的周嵩还浑然不觉,只顾着动歪脑筋。
他在二食堂的精品小炒区找到了唐小洁。
“周公子。”唐小洁和她的女伴们打了声招呼,端着自己的砂锅坐到一张小桌上。
“包租婆。”周嵩热情地招呼道。
“把小洁叫老了。”唐小洁撇嘴道:“一看你这谄媚的笑容,就知道小洁又要当工具人了。”
“没有没有,你说到哪里去了。”周嵩搓着手说道:“你看,最近你可是又帮了我和月苓的大忙了,市价三四千的房间,你两千五就借给我们了,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还不上了。”
唐小洁笑得花痴乱颤:“小洁就是给自己找个伴,坏了你的好事,还人情呢,你别恨死小洁就蛮好了。”
周嵩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已经承了这么大的人情,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就是……
“你可千万别再把别的房间免费借给我或者低价借给我了,最好是比原价高一点,毕竟,不能再让你吃亏了。”
唐小洁愣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共生,更不知道距离限制的事儿。
因此唐小洁认为,即使她不另借房间给周嵩,袁月苓也不会允许他和她住在一个屋的。
大不了,请周嵩继续住宿舍就是了。
唐小洁思考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了。
“我呢,有点不开心了。”唐小洁说。
“怎么了?”周嵩心里一惊。
“我觉得你变了,”唐小洁认真地说:“我喜欢那个淳朴善良的你,而不是这个,跟我说事都要拐弯抹角,玩语言文字的你。”
“对不起,小洁,”周嵩诚恳地道歉:“我是真的想要和月苓每天生活在一起。”
“这就是我对你失望的另一个点,”唐小洁悠悠地说:“我开始看不懂,你到底是真心爱袁月苓,还是和那些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没区别了。”
“唐小洁,我真的只是为了和她一起生活,不是为了那个。”周嵩说:“如果我是为了那个,如果我不尊重他,我早就……”
“我也不是反对你想那种事。”唐小洁叹道:“只是……老毒物的前车之鉴,我希望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不会的。”周嵩信誓旦旦地说。
“小洁想要看到一个更真诚的周公子,而不是故作心机,那样子讲话的周公子。”唐小洁说着,伸手拉过了周嵩的手。
周嵩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毕竟现在共感这么强,到时候又给袁月苓抓个正着,打翻醋坛子可就不妙了。
“周公子……就那么讨厌小洁吗?”唐小洁轻轻叹道。
“不,不是的!”
“罢了!这也算你的优点吧。”唐小洁一抬手:“赶紧吃吧,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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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回到寝室的时候,胖哥和袁月苓已经把周嵩的行李都打包成箱了。
比起女孩子,周嵩这个直男的行李就没那么多了。
纸箱子只有三四个。
最大的行李就是显示器和机箱了。
这么点东西,叫霍拉拉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胖哥提议,不如每天来上课的时候都带一点回去,没几天也就搬完了。
周嵩和袁月苓都同意这个提议。
胖哥提出要帮他们带一个箱子,顺便参观一下他们的新家,周嵩拒绝了。
周嵩的手指了指胖哥书桌上,学习灯的灯泡。
胖哥心领神会。
“对了,胖哥,”袁月苓提着箱子出去以后,周嵩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
“你和小盼望,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胖哥点燃一支烟:“我们稳的,照顾好你自己,讲点卫生,有事跟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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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和袁月苓每人提着一个箱子,坐在公交站台的金属长椅上。
一阵风吹过,带起数片枯叶打着转儿。
这幅景象有点像《晚秋》的电影海报。
袁月苓短裙的裙摆飞舞起来,她连忙伸手按住。
周嵩觉得胯下一阵凉凉。
穿裙子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漏风。
明天还是叫她穿回裤子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少女好看的侧颜。
少女的表情有些忧郁。
他伸手揽过了少女的肩膀。
袁月苓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安静地被他搂在怀里。
周嵩的手中拥着少女,目光这才留意到袁月苓脚上那双样式老旧的学生布鞋。
他有些疑惑。
这种鞋,周嵩在小学的时候经常见到。
蓝色胶底白色布面,脚背处露出来袁月苓的黑袜,一根固定的搭扣,将双足的脚面分成四半。
“喜欢吗?你不喜欢皮靴,我就换了。”袁月苓见周嵩在看她的脚,把双足往他那边挪了挪。
“喜欢。”周嵩承认道。
“不好奇怎么来的吗?”月苓笑道。
“我记得你大一的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偶尔会穿。”周嵩说:“你有的时候会把鞋留在教室里,上体育课的时候换,然后再换回来。”
“后来,”袁月苓悠悠地说:“教室里的鞋就不见了。”
“啊?难怪后来再没见你穿过。”周嵩嘀咕道:“放在教室里的鞋怎么会自己不见呢。”
“当时我就想啊,肯定是被周嵩拿了。”袁月苓回忆道:“从那以后,我就更讨厌你了。”
周嵩:“???”
“虽然明知道是你拿的,但是今天从你寝室里翻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袁月苓咬着自己的嘴唇说。
“等一下……”周嵩巴巴地说。
“别紧张,狗子。”袁月苓坐过来了一些,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已经原谅你了。”
周嵩忽然弯下腰,把袁月苓的鞋子硬扒了下来,一扬手丢进了公交站台的垃圾桶。
“呀!你干什么啊!你有病啊!”袁月苓惊叫了起来。
公交车缓缓地停在了二人面前。
周嵩一把横抱起了袁月苓,上了车。
“听好了,月苓。”周嵩把袁月苓在一个高高的座位上放下:“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鞋子。”
“周嵩,你听我说。”袁月苓晃荡着两只脚丫:“昨天晚上,不对,前天晚上,阿斯摩太说你还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的时候,当时我说我都原谅你了,你还记得不?”
“记得。”周嵩说。
“正是因为我宣布跟你和解,我们才一起打败了阿斯摩太。
“昨天中午,赵神父和我说的那些话,回去以后,我也一直在想。
“所以,这一次我是想真的,忘掉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我以前,总是寄希望于你能够改变,变得完美,变得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期待。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发现,如果不是现在这样不完美的你,我应该也没办法度过之前的种种困难。
“我不应该那么自私。
“现在,我想努力来理解你,接纳你。”袁月苓说这些话的时候,每隔几个字就停顿一下,因为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月苓……”周嵩的鼻子酸酸的。
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不再自私地,把真实的你,视为需要挽救和改变的对象。
“我愿意相信你之前对我做的所有行为,都是出于纯粹的爱。
“所以,请你承认吧,承认你做过那些事,就好像在教堂里对神父承认一样。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的人,也是你的人,只要你……别去拿别人的东西就好……”
“袁月苓……”周嵩说。
这会是个陷阱吗?这会是钓鱼执法吗?
不,仅仅是有这种想法,都会是对少女这番真诚的亵渎。
“如果你再对我说谎,我会很失望的……非常非常失望……”
在一番甜蜜的告白结尾,袁月苓发出了警告。
……
手持佛珠的老太太投来了厌恶的神情。
“又是他们两个。”老太太看着这对在公交车上旁若无人激吻的年轻男女,嘟哝道。
少女的脚上没有穿鞋,纯黑的双足踩在男生的鞋面上。
“妈,认识?”旁边的中年妇女问道。
“在六院把病房弄得乌烟瘴气的就是他们啊,后来我就换病房了,你忘了?”
……
“月苓。”一番热吻结束,周嵩推开了少女。
他双手按住了袁月苓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
“嗯。”袁月苓认真地看着周嵩的脸,准备接受他的忏悔。
“我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非常感动,非常,非常,非常感动。
“我已经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但是,那双鞋子,不是我拿的。”周嵩举起三个手指:“以圣父,圣子,圣神……还有圣母她老人家的名义。”
袁月苓一惊。
“我之所以丢掉那双鞋,就是因为,既然有人拿走了它,就不知道他对它做过什么……”
袁月苓一阵恶寒。
“那这些呢?”少女好像想起了什么。
纸箱子被美工刀切开,周嵩半跪下来,检视着其中的物品。
最终,他拿起了这本相册。
“月苓,你会摄影吗?”周嵩平静地问。
“不会……只会用手机拍。”袁月苓说。
“我也是。”周嵩站起身来,扶住了头顶的抓杆:“如果我真的会摄影,那么你也应该共享了这个技能。所以,我说我不会,这一点对你来说很好验证。”
袁月苓默默点了点头:“不用了,不需要验证——我说过,我要信任你。”
接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胖哥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王聪明的呢?毕竟这是他的床。”
“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我倾向于不是,”周嵩回答道:“王智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留在自己的床上?王智不怕被人发现后社死么?他是个要脸的人吧?”
……
公交车在沙川站的站台前停了下来,七八秒后,又开走了。
袁月苓一手扶着周嵩的肩膀,靠着站台的牌子,穿自己的短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