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他不在,有些心慌

  秦管事见识过秦偃月的手段,知她所言非虚,当即吓得一哆嗦。
  他低下头,眼珠转了几转,想着该怎么开口。
  秦偃月有些厌烦。
  这个死胖子从一进来就眼珠骨碌骨碌转,油腻恶心。
  她懒得浪费口舌,直接将那薄如蝉翼的刀子拿出来,随意摆弄着,“秦管事,你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至于你要去哪边,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秦管事冷汗涔涔,也不敢撒谎,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回王妃,其实,小的也不清楚,小的是看这少年无家可归,才将他带到秦家来的,小的并不知道他姐姐的下落。”
  翡翠听得生气,“你白白让人等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骗人的,你良心何在?”
  少年原本充满希望的脸瞬间垮下来,脸色也变成灰白色。
  他低着头,拳头紧紧地攥着,手腕上青筋遍布。
  “你欺骗他进来打白工,还处处苛待他,秦管家,你说这事怎么办?”秦偃月冷声道。
  “这……这,小的按照最高工钱给他补上。”秦管家喏喏地说,“您,您觉得怎么样?”
  “三倍,从你工钱里扣。”秦偃月道,“让库房直接将银子送到这里来,一文也不能少,你先回去吧。”
  秦管事手心里本捏了一把汗。
  后又听到七王妃的惩罚没那么重,不过罚三倍工钱而已,横竖到不了十两银子,等再寻个机会抠出来就是。
  他长松了口气,忙应着退出去。
  没了目标的少年无比失落地趴在床上,将头转到一边,眼泪慢慢往下滑落。
  秦管事是他唯一的希望。
  如今唯一的线索断裂,希望破灭,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不知方向,没有目标,茫茫人海,根本无处寻找。
  秦偃月感觉到他的失落,对翡翠点点头。
  “少年。”翡翠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度计该拿出来了。”
  少年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擦了擦眼泪,将温度计取出来。
  秦偃月看了看,高烧接近三十九度。
  “奇怪,刚才我摸着他的额头,温度顶多三十八度,这才一会,竟烧到了三十九度?”她眉头紧皱。
  伤口有可能正在感染,必须要退烧消炎治疗。
  “翡翠,拿水来。”秦偃月递给少年一粒退烧药,“将胶囊放到舌根上,喝水吞服进去。”
  少年不明所以,却老老实实照做。
  退烧药起作用后,他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你的伤口在感染。”秦偃月说,“必须静养做消炎治疗,所以,要听话,不能动。”
  少年没有回应。
  他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了几下。
  这么多年来,寻找姐姐是支撑他活下来的希望,如今,唯一与姐姐相关的线索已经消失,他有些自暴自弃。
  “你可以说说你姐姐有什么特征,我让人帮你问问。”秦偃月说,“我夫君手下的人很多,消息也很灵通,由他帮你找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少年灰色的眼睛里又绽放出晶莹光彩,“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翡翠道,“那秦管事骗你,王妃可不骗你。我们家王爷很厉害的。”
  少年打起了精神,“我姐姐名为柳萋萋。”
  他顿了顿,这才想起他还没自报家门,忙挣扎着起身来,“在下柳驰,随州柳安县人,家姐名为柳萋萋,在十岁那年被人拐走。”
  “被人拐走?”秦偃月手指捏紧衣袖,“来,仔细说说。”
  少年点着头,“我与家姐年岁相差甚大,家姐被拐走时,我尚未出生,所以并未见过家姐样貌,只是听母亲说过,家姐胳膊上有一朵花一样的胎记。”
  “家姐被拐走后,母亲整日郁郁,就算后来生了我,也常常在夜里念叨着姐姐名字。在我七岁那年,她抑郁而终。我十岁那年,父亲得了暴病,没多久就走了。我自小在少林寺习武,为的是有朝一日能闯荡天下寻回姐姐,完成父母遗愿。父母都去了之后,师父念我年岁还小,将我留在少林寺,一直到我学成才准许我下山寻找姐姐。”
  “时间太久,除了名字之外和胎记之外,再没有其他线索,所以,找起来相当困难。我一路打听着,辗转来到了闻京城,一筹莫展时碰到了秦管事,我以为能找到家姐了,谁知……”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偃月将有用的信息一一记录下来。
  按照少年的说法,柳萋萋姑娘少说也得失踪二十年了,若是还活着,也应该嫁为人妇,寻起来更难。
  更何况,被拐走的孩子,多半逃不了悲惨的命运。
  兴许,他姐姐早已不在了。
  “我都记下了。”她轻声道,“我会让我夫君帮你寻找,你耐心等待,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天色不早了,你好生休息。”
  “翡翠,你来喂他些食物,以清淡为主,万万不能吃辛辣和太过油腻的。”
  秦偃月叮嘱了几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更漏声声中,天色已晚。
  她剪了剪蜡烛,随意坐下来,将少年给出的线索一一记下。
  想到凤莲和凤离的病症,又写了几个治疗方案。
  吹干了墨痕后,悉数折好放在袖子里。
  做完这些后,她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
  这锦绣苑位于秦府深处,本就安静,夜深后,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静得有些心慌。
  这段日子以来,每天都有东方璃陪在身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乍一离开他,独自守着这空旷安静的屋子,有些不习惯。
  她坐不住,躺不住,索性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
  夜成墨色,白色的雾霭升腾,时而汹涌,时而上下飘荡,如随意泼墨的水墨画,淡雅,却孤独。
  她抄手看着逐渐隐没在夜空中的星星,看着雾霭中陌生又熟悉的景色,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心空空的,慌乱不已。
  她在窗边站了许久。
  寒风卷走了屋子里的全部暖意。
  本就怕冷的她打了个冷战,匆忙将窗户关了。
  恹恹地躺回床上,盯着烛影下不停摇晃的流苏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窗子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冷风吹散了红烛。
  点点微光中,一个黑衣人从窗子里跳进来。
  他如一阵风一般越过,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