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春节前一周,许多公司都开始陆陆续续放春节假。
思瑞给员工的假期，是从春节前两天开始。
回家前一天晚上,陈果和季楚寒还有李斯年三个人约在一起进行了今年最后一次聚餐。
火锅在沸腾,冒着氤氲热气，李斯年将一盘肉丸倒进去，随意跟季楚寒聊着,“寒哥你是哪里人？”
季楚寒喝了口热茶,放下杯子，“北川。”
“那什么时候回去？”
“今年不回去。”
“不回去？”
李斯年抬眸看向他,“那你爸妈不会很想你吗？”
陈果正低头搅着碗里的酱料,听到他问这个,记得之前周明睿说过,季楚寒父母双亡,又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
她赶紧踢了一下李斯年放在桌下的脚。
李斯年下意识转头看向她。
然后就听到季楚寒嗓音低沉地说：“他们不在了。”
“啊，对不起。”
李斯年赶紧致歉。
季楚寒扬唇笑了笑，并没有计较,端起茶壶往杯子里添茶。
“那你不回北川的话,过年去哪里？”
李斯年又关心了一句。
“如果没有地方去。”
季楚寒顿了下,看向陈果,“就留在南城,等你们回来。”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次,换李斯年踢陈果桌下的腿了。
陈果把腿往旁边移,等他再踢过来,踢了个空。
李斯年不死心，立即拿起手机,给陈果发消息：
【寒哥明显想跟你回去过年。
】
【你带他回去，顺便见一下父母，婚事不就稳了吗？
】
【寒哥这么优秀，大姨和姨丈肯定对他很满意的。
】
陈果看了，也只当没看到，把手机放回原处，拿勺子去锅里捞肉丸吃。
李斯年：“……”
明天一早出发回西城，今晚还要收拾行李，吃完火锅，三个人就散了。
上了车，李斯年边发动车子，边连珠炮似的问陈果，“姐，你干嘛不带寒哥回去？”
“你怎么想的呀？”
“还是说……你没想过要跟寒哥结婚？
只想跟他谈恋爱？”
陈果低头扣上安全带，抬头看着前面，沉默了片刻。
她跟季楚寒虽然彼此认识很多年，但正式在一起并没有多久，所以她确实还没往结婚方面想过。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目前这个形势而言，她也确实不适合带他回去见父母。
她想要他的事业、他的生活都好好的，不要因为她而受到威胁，但是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跟他在一起，又真的舍不得说放手就放手。
“你让我想想。”
她疲惫地支着脸，闭目眼神。
**
从南城到西城，正常情况下驱车需要五六个小时，加上春运高速塞车，时间就不好确定了，为了能保证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陈果和李斯年早上七点就出发了。
此时天还有点朦朦胧胧，整个小区呈黑白灰三色，像一副简单的素描画。
季楚寒拉着陈果的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说：“可能是马上要分开的原因，我总感觉，你要从我身边飞走了。”
他这句话，显然不只是字面意思，彼此感情很好的人在一起，对方突然冷淡下来，他是很容易察觉得到的。
陈果自然听明白了，却有意曲解他的意思，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道：“我坐的是车，又不是飞机，飞不了。”
旁边传来后备箱关上的声音，她转头看了下，李斯年已经绕到驾驶位。
“走了。”
陈果淡淡地说了一声，转身朝车子走去。
她的手刚搭上后座车门，又听到季楚寒叫她。
“果果。”
陈果开门的动作顿然停住。
季楚寒望着她的背影，“我等你回来。”
陈果紧握住车门把手，忍住没回头，拉开门弯腰坐进去。
李斯年隔着车顶看着季楚寒，后也侧身钻进驾驶位。
车子移出车位，驱离小区。
李斯年最后扫眼消失在后视镜里的季楚寒，忍不住感叹道：“妈呀，寒哥刚刚那眼神，好像你要把他抛弃了一样。”
他又抽空看了眼内视镜，“姐，你有点狠心了哈。”
陈果也收回了落在后视镜的目光，沉默地转头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
**
历经七个小时，两人终于回到老家，西城。
陈家破产之后，从独栋别墅，搬到一家普通小区，小区停车位配置不合理，户主自己都不够用，外来车辆只能停在小区周边的空地上。
李斯年寻了就近的一个位置停下，站在小区门口张望的林彩霞看见了，拉着丈夫快步赶来。
陈果解开身上安全带，推开门，笑着从车上下来，“爸！妈！”
“哎呀，一年没见了，我家果果可真想死我了。”
彩霞女士二话不说，上来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这不是回来了吗？”
陈果回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再说了，平常还少视频了？”
彩霞女士松开她，不瞒地睨着她，恼道：“那隔着视频能跟真人一样？”
嘴里不饶人，眼眶却红了，陈果见她说着就要哭了，赶紧又抱住她安慰，“是是是，彩霞女士您说的对！”
陈天明笑看着母女二人在眼前唱戏似地，从李斯年手里接过推上来的行李，打量了眼旁边的车子，称赞道：“哎呀，咱们斯年今年才出去实习，就开这么好的车了，不愧是清大毕业的！”
“不是。”
李斯年笑着解释，“这车不是我的，是……”
陈果突然跟母亲松开，转头用力给了李斯年一抹眼色。
李斯年恰好收到，及时停住，改口道：“是我们公司领导借给我的。”
陈天明笑容满面道：“那你们公司领导是很好的一个人啊。”
“是！特别好！”
李斯年一夸起自己的偶像就有点停不住，“长得帅，有前途，关键还……”关键还特喜欢表姐。
李斯年收住了口风，笑了笑，看眼旁边自己的表姐。
陈天明也没多想，笑弯着眼拍拍外甥的肩膀，“关键是你也优秀，人家器重你，才会随随便便把这么好的车借给你。”
李斯年清楚得很，季楚寒把车借给他随便开，完全是看在表姐陈果的份上，换作平时，他肯定不敢居功，可是现在陈果不愿让家里知道季楚寒的存在，他也只能担下姨丈的夸奖，点点头说：“这倒是。”
“回去再聊了，外面冷。”
林彩霞说着，拉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手往小区走，边走边说，“肯定也饿了，年年快来，我做了很多你和你表姐爱吃的菜。”
“好勒！”
李斯年应着，伸手去接陈天明手里的行李箱，“姨丈我来吧？”
“没事，我来就行。”
陈天明推着行李箱转了个向，拖着跟上前面的母女两。
家里的饭菜早就做好了，冬天天气冷，这会儿已经放得凉透，林彩霞进屋后，就一样样端进厨房去热。
陈天明在酒柜上挑了瓶红酒，拿了几个杯子过来。
李斯年上前接过，拿着开瓶器帮忙打开。
陈果拉开椅子坐下，刚要放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有微信进来。
她拿起看了眼，季楚寒给她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
陈果解锁回复，林彩霞端了两碗盛好的汤过来，往她手机上扫了一眼，边把汤往她和李斯年面前放，边笑眯眯地问：“高智给你发的消息吧？”
“高智？”
刚把红酒打开的李斯年握着酒瓶，瞪大了眼望过来。
“你姐的男朋友。”
林彩霞扶着陈果的椅子靠背，倚在那笑容满面地问他，“也是人工智能方面的工程师，跟你是同行啊，你认不认识？”
李斯年看了看她，又看看陈果，“认识，我们在同一家公司。”
“是嘛？
那他是不是很厉害？”
林彩霞完全是把高智当未来女婿，提起来都是一脸骄傲。
“厉害，但是……”李斯年又看向陈果，但是不比表姐现在的男朋友厉害。
“但是什么？”
林彩霞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
李斯年悻悻地往酒杯里倒酒，“没什么，挺好。”
见林彩霞还想问什么，陈果抢先一步打断她，“妈你厨房是不是还热着菜。”
“哎呀对！”
林彩霞赶紧转身跑回厨房去。
吃完饭，李斯年要开车回自己家去，陈果送他下楼。
电梯里有人，李斯年一直忍着，直到到了一楼，他边从里面出来，边克制不住激动情绪地问：“姐，高智是你前男友吗？
先前寒哥说的，跟他抢你的那个人，就是他？”
“不是前男友。”
陈果吃饱了有些犯困，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就是之前跟他相过亲。”
要说李斯年开了那么久的车，应该很累，此刻却被她和高智还有季楚寒的关系勾起了好奇心，继续兴奋地说：“难怪之前听研发部的前辈们讲，高工心里装了个不可能的人，原来是你呀！要说高工的条件已经很好了，但是有寒哥挡在那里，确实是没可能。”
“行了你，天天那么八卦干什么？”
陈果推了他一把，“小姨在家等你等着急了，赶紧回去。”
说完，也没再送他了，转身折返回家。
李斯年笑了笑，从口袋掏出车钥匙，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昨晚收拾行李到挺晚，早上又早起赶路，加上吃饱了犯困，陈果回去就躺下睡了。
迷迷糊糊被彩霞女士叫醒，外面已经天黑。
“吃饭了。”
林彩霞给她递衣服穿。
陈果半眯着惺忪睡眼，坐在床上抓着自己的头发揉了揉，很好，她今天开始，要过上久违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午饭本来就吃得晚，陈果在母亲的紧盯之下，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口菜，实在吃不下放下了筷子。
然后又因为白天睡太多，导致她回家第一晚，就成功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蒙蒙亮。
天一亮，人却又开始困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她未来在家的几天，生物钟都要彻底紊乱了，于是，她只好强迫自己起床。
家里开了暖气，她从衣柜里挑了件卫衣简单套上，然后打着哈欠从房间出去。
厨房里传来林彩霞忙碌的声音，陈果慢悠悠散步过去，问过早安，到隔壁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漱好出来，林彩霞已经将早餐端上了桌。
“果果快来，抓紧时间吃了，不然一会儿又凉。”
“好。”
陈果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边喝着边走过去。
一碗热腾腾地汤粉摆在桌上，搭配两样开胃小菜，是家里最经常吃的早餐。
陈果肚子特别应景地咕噜噜叫了两声，她笑着放下杯子，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了片汤粉上面的肉吃。
“爸呢？”
她问。
“已经吃过到超市上班去了。”
林彩霞也给自己端了一碗粉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笑眼微眯，“现在规模扩大了，他说这才算找回了点当初当老板的感觉，干劲可足了，每天天一亮就要过去。”
陈果听了也替他开心，“那我一会儿也过去看看。”
“行。”
林彩霞夹了点她面前的配菜，“马上要过年了，顺便挑点年货回来。”
家里比南城气温要低很多，现在南城大概十几度，但是西城只有几度。
陈果习惯了在南城的穿搭，跟着妈妈出门时，又被唠叨了一顿。
“你这样多冷啊，一会儿该生病了，多穿点再出去。”
林彩霞推着她回房间。
“还有你这腿上穿的什么？”
“丝袜，加厚的。”
陈果怕她不同意，特意强调了加厚两个字。
林彩霞伸手摸了一下，“哪里厚了？
你这样出去分分钟能把腿冻坏，换秋裤才行！”
陈果：“……”
最后，她不得不谨遵母命把丝袜换成秋裤，穿上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还有系上围脖，往耳朵戴上一套毛茸茸的护具，套上雪地靴，以全副武装的身姿，像只胖企鹅似的挪出家门。
自家超市距离住所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母女两个走着过去，当散步。
快要走近时，可以看见一条巨大的金龙，像一座拱桥似的盘旋在超市门口，两边用两米高的金桔和红包装点，恭贺新年的歌曲从里面传出来。
此时正值九点多，一天当中人流量要多起来的时间段，而且马上就要过新年了，买年货的人很多，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派热闹和喜庆。
先前家里这间小超市，主要卖些零食水果和生活用品，只租了一层，扩大规模后，把隔壁和二楼都租了下来，连接在一起，衣食住行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全部都有在售卖。
不过名字还是沿用原来的：甜果生活超市。
刚进去，陈果发现收银台那边，多了几台自助结账的机器，边往里面走，边随意地扫几眼，还能看到导购机器人。
陈果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就目前而言，在南城那种一线城市，都只有几个大型超市才采用了智能机器工作，普通超市并不常见到它们的身影，尤其西城属二线城市，像自家这种还称不上大型的生活超市，怎么这么快就走在科技前沿了？
“爸爸哪里找来的这些机器人？”
她挽着林彩霞的手，边走边问。
“投资人推荐的。”
林彩霞笑着跟她解释，“虽然一台的价格不便宜，但是请一个员工一年就要四五万，换算下来，还是少请几个员工，用机器代替更节省成本。”
陈果点点头，只是她更好奇那个推荐爸爸用机器人的投资人是谁，“记得之前爸爸说，是北川的一家公司？
具体是哪家，妈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林彩霞偏头回想了下，“醇香酒业。”
陈果立即掏出口袋的手机，上网搜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资料。
百科上面介绍，这是一家专注于生产酒水的传统实业型公司，有近五十年的历史，这公司怎么看，都不像是跟季楚寒有任何关系的样子，她往下滑，特意找到公司法定代表人和管理团队一栏，确认没有他的名字。
看来是自己敏感了，见到机器人就以为跟他有关。
不过，像这种传统老牌企业，倒是挺跟得上最新科技潮流？
这么推崇用智能代替人工。
陈果正低头看着，屏幕上方闪现季楚寒发来的微信：【果果在干什么呢？
】
陈果正想拉下来回复，旁边的林彩霞拉了她一下，“在外面就别看手机了，赶紧看看家里需要什么年货。”
说着，她塞了个透明袋子过来给她，“喏，拿去装。”
陈果接过那袋子，看了眼手机，犹豫了两秒，将屏幕锁了放回到口袋。
她负责挑年货，林彩霞到生鲜区选当天的食材。
两个人分工合作，回到家也十一点了。
陈果陪着妈妈一起做午饭，然后去给爸爸送饭，送完饭回来休息了半个小时，开始搞卫生，一天下来，过得忙碌而充实。
晚上，她正陪着爸妈坐在客厅看电视消磨时间，突然收到季楚寒打来的电话，她赶紧拿起手机，趁爸妈看见来电显示之前，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接听。
“喂？”
她进去后，反手关上门。
耳边传来季楚寒低沉的嗓音，“果果。”
“什么事？”
陈果移步往床那边走去。
季楚寒：“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有点担心。”
陈果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缓缓在床边坐下，“我都回到家了，能有什么事。”
那头沉默片刻，后又听到他温柔地说：“除了担心你，还很想你。”
“想听你的声音，想见你。”
“果果呢，有没有想我？”
季楚寒笑着问，陈果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更紧，后口是心非地说：“没有。”
季楚寒话里的笑意褪去，“一点都没有吗？”
陈果一手抠着床单，垂首盯着地面，狠下心来，说：“过年很忙，要陪妈妈买年货，要打扫卫生，没时间想。”
季楚寒在那头陷入冗长的沉默，后失落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