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 观山,看水,赏海,为你写诗

  浩然正气,如一线江潮,滚滚不休,云穹炸裂,天地塌陷。
  那一席儒生,一声怒叱之间,似乎引动天地之威,裹挟天地之力为己用。
  于一喝之间,有如天怒!
  牵引太虚古殿而至的诸多异族强者,根本不曾想过,与曹满交锋的这位人族强者,会突然转移目标,波及到他们。
  他们就是看个热闹而已啊。
  然而,儒生言,打的就是看热闹的。
  这让诸族强者憋屈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但同时,他们也对这位儒生的恐怖实力感觉到忌惮。
  一声叱喝如天地怒吼,他们牵引太虚古殿而至,那修为尽皆不弱,清一色的八境,却是被一声吼,吼的纷纷败逃。
  最惨的便要数鬼族强者,被吼的身躯冰消雪融,只剩下半颗头颅在惊恐逃窜。
  人族新创的文道,对于鬼族而言,简直……是致命的克星。
  遁逃入虚空,逃入虚空深处,诸族强者才是心有余悸的望着。
  鬼族强者仅剩半颗脑袋,眼泪从仅剩的眼珠子中流淌而出,太惨了,他身为鬼族强者,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为什么挨打的总是鬼族?!
  这几日,鬼族屡屡在人族面前吃瘪。
  进攻青城失败也就罢了,被诛杀了一尊鬼族七境。
  如今,他身为鬼族八境强者,却是被人族强者一声吼,差点给吼死。
  虚空中,诸族强者皆是沉默。
  “这等力量……不弱于九境,甚至,有至强之威!”
  “人族底蕴,果然深不可测,人族竟然还有至强,这还仅仅只是那传武殿中的一人,而那传武殿中,还有更为强大和神秘的……传武者,祝融!”
  “此人,定是至强!”
  “吾族至强曾说过,不可小觑人族,如今看来,果然是至理!”
  诸族强者对视,彼此言及。
  这一次强大儒生的出现,越发坚定了他们选择用太虚古殿,慢慢消磨人族新生力量的决心。
  ……
  ……
  京城上空。
  一席儒衫的流浪诗人轻蔑一笑,对于退去的诸族强者不以为意。
  他没有强行爆发力量抹杀这些异族强者,尽管可以,但没必要,异族强者杀这么些,作用不大,他的力量很珍贵,要留着将文道散播至天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流浪诗人低头看去。
  底下。
  浩然正气所化的光柱狠狠的冲击着曹满,像是自九天飞泄而下的瀑布,狠狠的砸在曹满的身上,使得曹满的肉身变得愈发的强大。
  脊椎似乎发出了轰鸣,犹如一条怒龙在挣扎与扭曲。
  下一刻,曹满感觉自身的枷锁被打破了,在对抗浩然正气光柱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挣脱了枷锁。
  轰!
  磅礴的气血,像是逆流而上,冲入云霄。
  曹满身上的紫袍破破烂烂,露出了健硕的肉身,每一寸血肉,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曹满的目光中,充斥着奇异的星辉,人皇气汹涌而来,弥散在他的周身,使得他的气机磅礴如山岳。
  充斥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光束消失了。
  曹满伫立虚空,凌空而踏,一步一步登天而起。
  传武殿依然悬浮,曹满望着传武殿,看着传武殿中,那道安静端坐的神秘、古老、强大的存在。
  突破之后,自信无比的曹满没有再战意凛然,他心悦诚服,微微作揖。
  这一刻,曹满对于传武殿中的那位存在,无比的信服,唯一可惜的是,不曾真正与那位神秘的传武者祝融交锋。
  不过,这位走出的儒生,却也是强大到令曹满窒息。
  这一场挑战,更不如说是一场指点,儒生对他曹满的指点。
  那浩然正气所化的光柱,虽然强大而可怖,但是,却并未伤及曹满分毫,只是让曹满触摸到了突破的桎梏,一点一点的打破封锁!
  这不正是一种指点?
  曹满感激。
  传武殿中。
  方舟平静的看着浑身气血冲霄,似乎有了突破的曹满。
  面色淡然,眸光依旧深邃。
  朝着曹满微微颔首。
  曹满再作揖,随后,登天直上,冲入云霄。
  他看到了一席儒衫的流浪诗人,抱拳作揖:“多谢前辈指点。”
  流浪诗人微笑的看着他。
  不曾说些什么。
  只是望着云海星空,微微一笑,随后,流浪诗人开始踏步,牵引起整片天地的浩然正气。
  他身上,有力量汹涌而出,化作了一头白鹤。
  通体泛白,由浩然正气所凝塑。
  流浪诗人侧坐白鹤背上,朝着曹满招了招手,像是告别。
  白鹤一声啼叫,展翅滑翔落人间,悬于传武殿之前。
  流浪诗人笑着看向传武殿内的方舟,于白鹤背上,作揖。
  随后,天地间响彻起了一阵浩然歌声,白鹤亮翅,拉扯起一道璀璨的白色光雨,朝着人族天地飘摇飞去。
  方舟伫立在传武殿的边缘,看着骑鹤离去的流浪诗人,眼眸中不由浮现出一抹感怀。
  他知道,流浪诗人本就剩一缕残魂,此去,便是一去不回。
  他替人间塑文胆,京城中多少真正读书人于这一夜中,得到了巨大的收获,凝塑出了文胆,踏足了文道修行之路。
  这一夜,足足让人族的文道进程,提速了数十年!
  如此多的文胆读书人,哪怕是鬼族大军侵入,怕是都得刹那间飞灰湮灭!
  京城内。
  所有观战之人皆是沉默,皆是呼吸急促。
  结束了。
  所有人意料之中的龙争虎斗并未出现,竟是呈现出了曹满单方面被碾压的战况!
  天人果然是天人,曹满一介凡人挑战天人,果然是……吃力啊。
  不过,最终的结果,似乎让许多人都颇为满意。
  京城中,诸多学府中的学子们,皆是得到了浩然正气的支持,凝塑出了文胆,如今的他们,出口成章,文气涌动之间,甚至可以上战场杀敌!
  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读书人们,如今都拥有了不俗的力量。
  他们承载的是文道的意志,承载的是流浪诗人所给予的力量。
  读书人,心越纯粹,浩然正气越强大。
  有的读书人,甚至念头通达,凝聚出了文胆,更是凝聚出了文心,一身正气,有如光明加身!
  这是文道的传递,这一夜,文道大昌!
  皇宫之外。
  李佩甲感慨万千,他朝着那骑鹤离去的存在,拱手作揖。
  “人族有此等前辈,乃人族之幸事。”
  “人族之所以能源远流长,就是因为有先辈们的开拓与传承。”
  李佩甲今夜塑文心,修为愈发的强大。
  收获颇丰。
  虔诚一揖,恭送那位骑鹤的天人。
  赵鞅满面苍白,在女教习苏落樱的搀扶下,神色间带着些豪迈,看着消失离去的骑鹤天人。
  他环顾四周,尽管修为尽散,但是他眼力还是存在的。
  他看到不少学子,身上萦绕在尚未逸散的浩然正气,或许不是正统武者的那种战力,但是有一身正气在,哪怕奔赴前线,也绝对不弱军队分毫。
  甚至,对上鬼族,魔族等魑魅魍魉,更是能够轻松压制。
  这一夜,对于人族而言,是改变面貌的一夜!
  人族对上异族,抵抗力再升一分!
  皇宫中。
  诸族驻界使身躯颤抖,那是震撼和惊恐的颤抖。
  毕竟,牵引太虚古殿而至的诸族强者都被一喝给喝退,他们留在皇宫中,只感觉好危险。
  特别是鬼族的驻界使,恨不得连夜跑路。
  曾经的他以为人族域界是一个好地方,但是,现在他只感觉人族好危险!
  龙椅上。
  怀帝忍不住哈哈大笑,笑意难掩,看着底下诸族驻界使面色难看,甚至有些惊悚的表情,怀帝嘴角忍不住翘起。
  这一波你以为是人族内斗?
  实际上,是震慑异族!
  “诸位,太虚古殿之行,朕答应了,朕会派遣人族最优秀的后辈参与,与诸族天骄们一较高下!”
  怀帝端坐龙椅,豪气凛然。
  裴同嗣说这太虚古殿一定要参加,尽管有危险,但却是对年轻一辈的一场磨砺,更何况,太虚古殿中有莫大的机缘,或许是人族崛起的关键。
  诸族都是通过太虚古殿崛起的,人族自然也可以。
  所以,怀帝没有拒绝。
  主要是,这一次太虚古殿坐落青州,在人族域界范围内,若是真的出现什么危险,人族也能帮衬一二。
  若是,太虚古殿坐落在虚空,那不管是怀帝还是裴同嗣都不会同意派遣人族天才前往。
  那是去送死!
  在虚空中,一旦异族的至强出手,哪怕曹满都拦阻不了。
  ……
  ……
  马车内,一片寂然。
  徐秀安静端坐着,她一动不敢动,此时此刻,尽管燧人前辈没有掌控她的肉身,但是,她生怕自己稍稍异动,打搅了燧人前辈的观战。
  当然,徐秀也有被这一场战斗给震撼到的原因在。
  那传说中,强大无比的大朝师曹满,曹天罡一路夸赞的曹满,被吊打了。
  这是徐秀不曾想到的。
  忽然,徐秀想到了赵爷和管天元的聊天和谈话。
  徐秀想起自己还为管天元辩解。
  一念及此,徐秀的脸就跟火烧火燎一般的通红。
  管天元的奶……真的有毒!
  马车外。
  赵爷目瞪口呆,独眼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曹满输了!
  可以说是惨败!
  从头到尾都被碾压!
  他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管天元:“这就是你说的曹满略胜一筹?”
  管天元也有些羞恼。
  他也不想这样的啊!
  他明明一切都是根据正常数据分析,摆事实,讲道理!
  可是,为什么结果就有点不对劲呢?!
  被托管的方舟则是笑着看着管天元:“管施主的内心告诉我,他很懊恼,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明明很认真的在预测,肯定是老赵这个狗东西不断的嘀咕,影响了预测的结果。”
  “唉,管施主,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骂赵施主是狗呢?你不仅仅得考虑赵施主的感受,还得考虑一下狗的感受。”
  赵爷:“……”
  ……
  ……
  白鹤展翅,书生侧坐。
  犹如一道流星,拉扯着绚烂的尾焰,划破苍穹,朝着人间飞速坠去。
  这一夜,璀璨如白昼。
  赤州。
  九方城寨,斗武场。
  叶子梅一席红如火焰般的旗袍,开叉之间,白腻长腿若隐若现,犹如羊脂白玉。
  她倚靠栏杆,临窗托着腮帮,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杯盏,杯盏中酒液倒映着天上的星空。
  叶子梅有些恍惚,她这一夜,心神总是不安宁。
  她的面前摆着一份又一份大庆邸报,天下所发生的事,她尽皆有了解。
  可是,这一夜的内心不平静,又是为何?
  总有个源头吧?
  蓦地,叶子梅又有些想念那个油嘴滑舌的方舟了,不,那人不是方舟。
  叶子梅其实很清楚,所谓的第二灵魂,怕是都骗她的,那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嘴巴里没一句实话。
  他曾说天下这么大,想要带她去看看。
  他曾说人间山河如此美妙,想要带她去游荡。
  他曾说夜深人静,为她写诗,一辈子都为她写诗。
  不过,如今仅为她写了一首难忘的诗。
  叶子梅把玩着圆扇,扇面上提着一首诗,字字镌刻她的心。
  她的眼眸黯然。
  然而,现在看来,都只是油腻的许诺,只是逗她开心的话语,不过,不得不说,那些夜晚,她的确很开心。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越油越会骗!
  娇艳的红唇轻启,叶子梅叹了口气,她不再去思索这些事。
  举起酒杯,杯中的酒液映照着夜空。
  忽然,她的动作一僵,就着酒液中倒映的星空,她看到一抹光,划破了夜空,像是绚烂星火,飞速而至。
  有书生乘鹤而来!
  叶子梅不可置信的扭头,便见得九方城寨的夜空上,有绚烂的光辉照耀,使得天穹绚烂如昼!
  咻咻咻!
  九方城寨斗武场中,剩余的两位教主,凌辰和叶千绝飞速飙射而出,踩着屋顶,面色严肃。
  他们两人感知颇为敏锐,感到有恐怖的存在临近。
  这一上屋顶,顿时看的呆若木鸡。
  叶千绝白发飞扬,却见一道完全由光点汇聚而成的白鹤落下,在那白鹤背上,有一看上去有些虚幻的儒衫书生。
  书生乘鹤来,悬浮楼栏前。
  两位武道家看的毛骨悚然,浑身颤抖,强大,太强大了!
  这股气息,太恐怖!
  此时此刻,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似乎都看到了眼眸中的惊异。
  而儒衫书生侧坐于鹤背,只是轻笑,朝着倚靠斗武场二楼栏杆的火红女子,伸出看上去有些虚幻的手。
  “梅宝,天下这么大,我乘鹤带你去看看……”
  儒衫书生眸光柔和。
  眼眸仿佛映照着成千上万的光芒。
  叶子梅怔住了,手中的杯盏,落在了桌上,她伸出手捂住了红唇,眼眸蓄着泪,却又弯成月牙,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观一座山,看一处水,赏一方海,我皆为你写诗。”
  “答应你的,都会做到,想去哪里,我陪你。”
  儒生温柔道。
  这一刻,叶子梅泪水不住的流下,她曾以为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幻,看着对方虚幻的身躯,或许这一夜过后,对方便不复存在。
  这更像是一场离别,可哪怕是离别,对方也要兑现对她的承诺。
  叶子梅满心的伤感,尽皆烟消云散。
  鹤背上,书生伸出手。
  黑夜中。
  一席红衣,握住了书生的手,很冰凉,却也很温暖。
  光芒所汇聚的白鹤,展翅而起,裹挟儒衫与笑的灿烂的红衣,冲入了天穹,于月华之下,渐深渐远。
  九方城寨斗武场,重新归于平静。
  一席粉衫的凌辰砸吧着嘴:“好风流,好骚,我凌辰……学到了。”
  凌辰扭头看向叶千绝:“老叶啊,你孙女……被拐跑了,你不追吗?”
  叶千绝须发飞扬,瞪了凌辰一眼:“追个锤子,老夫也要追的上啊!”
  他拿出一份大庆邸报,掸了掸:“前一刻于金州战曹满,下一瞬便跨越天下入赤州,这等天人,我惹的起吗?”
  “况且,儿孙长大了,我拦什么?”
  话语落毕,叶千绝缓缓转身,消失在夜幕。
  凌辰望着消失在夜空的白鹤与儒衫,感慨万千。
  他摸了摸下巴:“好想学,不过……首先我得先有一只听话会发光的鹤。”
  ……
  ……
  这一夜,人间有奇景。
  一头白鹤上青天,背上有一席红衣与儒衫。
  犹如神仙眷侣横跨天下山河,他们观一座山,看一处水,赏一方海,每每皆会有朗诗之声从九天垂落。
  一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一句又一句的诗词,从儒生口中传出,逗得红衣笑的灿烂。
  他在履行他做过的承诺,他虽油,但是他很认真。
  这一夜,人间百姓纷纷仰头观望夜空,天穹下了一场白色的光雨,浩浩荡荡,泼洒人间。
  每过一处山,每越一座城,每看一处景。
  洒下的白色光雨,皆是让读书人仰头观望,心中有浩然顿生。
  不仅仅只是京城,这一夜,人间各地,读书人皆养浩然,皆塑文胆。
  当朝阳自天边升起,白鹤展翅在朝阳的尽头,回归九方城寨。
  叶子梅重新回到了斗武场二楼,捂着红唇,一切尽如南柯一梦。
  她看着重新乘鹤的儒生,儒生与白鹤皆愈发的透明。
  儒生轻笑着,挑起了她的下巴。
  “再见了梅宝,再见了,人间。”
  最后,一点一点的化作了光影散去。
  叶子梅看的痴了。
  ……
  ……
  方舟盘坐在传武殿内。
  传武殿内下了一阵光雨,那是灵魂破碎,消散之间,不断洒落的光雨。
  这意味着流浪诗人,身化浩然,为人间塑文胆。
  陆茫然开创了此间文道,流浪诗人以一缕残魂,传道人间,将文道提升起来。
  让此界读书人,皆可养浩然气,皆有文胆乃至文心。
  传武书屋中,无数光雨之中,一道人影汇聚而出。
  儒生笑的灿烂,传武人间,念头通达。
  他朝着方舟拱手一笑。
  “我曾失败了,但希望你能成功。”
  “莫要放弃,哪怕再难再苦,也要带着人族,登临巅峰。”
  “方宝,后会无期。”
  儒生散去,绚烂了传武书屋的光雨,彻底消散。
  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记。
  方舟抬起手,手中凝塑出一酒杯,酒杯于身前划过,酒液倾倒。
  “先生走好。”
  “人族未来盛世,定将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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