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乌云遮天
秦言按照约好的时间赶到博雅中学。
由于齐主任早就给保安报备过，这次秦言很轻松的就通过了大门。
一回生二回熟，凭借着记忆，秦言来到了高二年级教学楼，在顶楼的主任办公室找到了昨天通话的齐主任。
齐主任很瘦，眉毛很长，厚耳垂，一副官相。
“齐主任，我是昨天跟你打过电话的秦言。”
“嗯，小秦是吧，来的这么早，你先坐下歇会儿，我联系他们安排你们见面。”
两人寒颤两句，齐主任电话联系了高三那边。
撂下电话，齐主任面带微笑，嘴角有些许褶皱：“元芳同学最近的情况还好吗。”
好？好个屁。
秦言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带着职业假笑：“最近还不错，就是刚刚休学的时候，人有点沉默，不怎么爱说话。”
秦言这话里带着钉子，故意强调了小芳刚刚休学时的样子。
“哎。”齐主任叹了口气，“小芳这孩子我对她印象很深，开朗活泼，有责任心，而且非常自律，是一个好苗子。
谁知道升到高三就出了这事，我一直很自责，作为年级主任，我没做到我该做的，监管不力才导致事情发展到一地步……”
说着，齐主任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旁边电水壶前，拿一次性纸杯装了点茶叶，倒上热水，端到面前。
秦言忙伸手接下：
“齐主任，您快坐，不用这么麻烦。”
齐主任回到座位：
“如果元芳同学有什么困难，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着解决。”
齐主任说的很诚恳，但秦言心里明白，这些都是客套话。
真要有事找他，他肯定表面答应，背地里敷衍。
如果他真有心帮小芳，那根本轮不到秦言来找他。
“齐主任言重了，您是高二年级主任，又不是高三的，这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您头上。
况且小孩子闹一闹很正常，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人打过架，年轻气盛，总是要经历的，我的意思是别耽误学习就行。”
秦言这番话，齐主任听的很舒心，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别耽误学习…”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戴着金丝边眼睛，穿着白衬衣的老师。
他扫了秦言一眼，走到齐主任身边：“齐主任，房间安排好了，在二号会议室。”
“人叫了吗？”齐主任抬头看男老师。
“李铮已经去叫了。”
“嗯，你领着秦先生过去。”齐主任转头对秦言说，“小秦，这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刘奕。”
男老师转过身，朝秦言点点头。
秦言起身握手：“你好，刘老师。”
相互认识了一下，刘奕带着秦言从高二教学楼出来，往高三这边走。
……
……
高三教学楼后边，湖畔中央的凉亭里，一个少女抱膝坐着，眼睛随着湖面起伏。
零碎的脚步声给呼吸声从远处传来，快速靠近。
少女转过头，入目的是一个矮胖的男人，短发，手里拿着沾着汗渍的白手帕。
“终于找到你了……”矮胖男人上来就说，喘着气，一只手扶住凉亭的柱子：“聂清瑶，跟我去一趟会议室。”
少女淡漠的看着离自己不远，有些狼狈的矮胖男人，轻轻的转头，继续看着金色的阳光在湖面上跳跃。
矮胖男人是聂清瑶的班主任，李铮。
他早就知道聂清瑶会是这个反应，大喘了口气：“我的小祖宗啊，这次是顾元芳家里人找过来了，你要不去，万一他们闹大了不好收场。
你就算不管学校，总得顾及你父亲的脸面吧。”
聂清瑶拿出耳机，手指捏着，塞进左耳，完全没搭理矮胖男人的意思。
李铮这个气啊，脸都憋红了，“你要是不去，我就给你爸打电话了。”
“你敢。”聂清瑶的手悬在右耳前，耳机差点入耳。
转过头，聂清瑶的眼睛像刀子一样落在李铮身上。
李铮咽了口唾沫：“走吧，不求你能跟人好好谈，至少去见人家一面。”
“顾元芳家里人？”聂清瑶目光摆向李铮。
“是。”
见聂清瑶回话，李铮急忙回答。
“现在才找来吗，以前那些不隔天就来了，她家的动作可真慢。”聂清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来的人叫什么？男的女的。”
“男的，是姓秦，名字……不知道。”李铮来得急，没细问。
“姓秦？！”
聂清瑶一下坐了起来，脚放到地面，手撑着身下的横板。
“嗯，有什么问题吗？”
李铮吓了一跳，没想到聂清瑶这么大反应。
怎么，跟姓秦的有仇？
李铮胡思乱想。
“是不是长得很高。”
聂清瑶跳了下来，来到李铮身边，以审问的姿态说。
李铮退了半步，“这……我不清楚。”
他接到电话就跑过来了，人有没见到，当然不知道对方的高矮胖瘦，除了听到一句秦先生，再没其他信息。
“你要这么感兴趣，亲自去看………”
李铮话说一半，聂清瑶就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越了过去，好像赶着投胎。
李铮在后边追：“你知道在哪吗，跑那么快？”
聂清瑶速度不减：“你们来来回回就那两个房间，还用再问吗。”
李铮哑然。
确实，他们平常找学生家长谈话，无外乎就两个小会议室。
看着聂清瑶风驰电掣的背影，李铮直叹气，早知道上来就说是姓秦的找，还费那么大劲干嘛。
不过话说回来，李铮还是第一次见聂清瑶这么的积极。
秦这个姓怎么对她有这么大魅力？
李铮心底既是好奇，又惊讶。
……
……
高三的教学楼紧挨着湖畔，十分凉爽，周围的景致更自然。
二号会议室在三楼，从楼梯口左拐，直行到头。
刘奕拉开会议室的门，秦言跟着走进去。
屋里站着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好像也才刚到，待适应了里边的光线，秦言打眼观察两人。
左边男的不认识，右边的是聂清瑶。
聂清瑶听到身后有动静，也转过身，看到秦言，眼神瞬间锋利起来，嘴角微翘。
“果然，是你。”
两个老师一阵纳闷，尤其是刘奕。
这啥情况，两个人早就认识？
“你好。”
秦言一脸淡定的跟聂清瑶打招呼。
旁边刘奕连忙说：“都先坐下，咱们既然见面了，就和和气气的聊一聊，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沟通。”
两个老师忙前忙后，又是安排两人坐，又是倒水端茶。
不等他们两个调节，秦言和聂清瑶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秦三省这个名字是你编的吧，还挺像模像样的，怪不得你不认识我，原来根本就不是学校的人。
呵，我还真是天真呢，居然被你骗得团团转。
你是不是很得意，在背地里笑我傻？”
聂清瑶翘着腿，下巴微扬，用审讯的口吻说。
“我今天是来找你谈小芳的事，其他的以后再说。”秦言根本不接她这茬儿。
“你不说我都忘了，顾元芳她有什么好谈的？”
聂清瑶眼角噙着笑，戏谑道。
秦言的手紧了紧，抿着嘴唇。
“她是因为你才被休学的。”
“呵呵。”聂清瑶皮笑肉不笑，“你好像搞错了吧，她被休学是因为自己犯错误，这个我跟你讲过吧？
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她自己犯错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聂清瑶挑衅搬的眨眨眼。
“那你呢，你也被通报记过，为什么现在还在学校里好好上课？”
“我的心理素质比较好呀，学校又没强制她休学，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我脸皮比较厚，就留下来咯。”
聂清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她没关系，小芳休学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自己心理素质不行。
“怎么我听说的是，小芳休学是因为跟你打赌输了。”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聂清瑶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甲。
“哦，对了，你说的可能是谣言吧。
你也知道，人们总喜欢传谣言，有些谣言听听也就算了，不能当真啊。”
聂清瑶连消带打，直接撇了个干净。
“谣言？聂清瑶同学，如果是谣言的话，那总不能全是针对你的吧，为什么没人传小芳欺负你的谣言？”
聂清瑶玩指甲的动作一滞：“可能是我比较受人嫉妒吧。”
“那好，我再问你，你跟小芳发生肢体冲突这件事是确实存在的吧？”
聂清瑶抬头看了秦言一眼，点点头，这事已经被通报了，实打实的写在她们档案里，根本撇不掉。
“打架总需要理由吧？小芳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在座的老师们应该也都清楚，如果没人刺激她，她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聂清瑶同学，你说对吗？”
聂清瑶的面色稍显凝重，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好有道理啊，可是你有证据吗。”
聂清瑶收起笑容：“没有的话，那只能叫凭空想象。”
“不管我有没有证据，这件事总归是不光彩，我想你应该也不想让这件事传到校外吧？”
“你在威胁我？”聂清瑶彻底板起脸。
秦言只是看着聂清瑶，没说话。
对付聂清瑶这种人，你顺着她，只会让她变本加厉，只有找到对方害怕的东西才有机会翻盘。
秦言手里的牌不多，打舆论这张牌，就是想试探一下。
看聂清瑶的表情似乎是有点效果。
“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须让小芳回来上学。”
秦言的眸子凶起来：“还有，道歉！”
“你亲自向小芳道歉。”
“你做梦！”
聂清瑶重重的拍桌子，从座位上弹起来，狠狠的瞪了秦言一下，像阵风跑出了会议室。
李铮大惊，连忙追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秦言跟刘奕，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秦先生………哎。”
刘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不好意思，她可能是情绪稍微有点激动，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刘老师，这件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离高考也没多长时间了，咱们就这么等着聂清瑶同学情绪变好？”
秦言这话带着火气。
刘老师看了看秦言，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把门锁上，回来坐到秦言身边：
“秦先生，这里没外人，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我们高三的老师都希望小芳同学能回来上学，没人想耽误她高考，但这事我们说了不算。
博雅中学是民办学校，聂清瑶的大伯是这里的大股东，可以说我们的饭碗都捏在她大伯的手里，包括年级主任。
在学校里，我们是老师。在外边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人，博雅中学无论是氛围还是工资，在整个沪市都是拔尖的。
我们离不开这，所以没元芳同学的事情一直压到了现在。
我们老师都尝试过跟聂清瑶沟通，但她的样子你也见了，我们拿她根本没办法。
她不松口，我们很难取消元芳同学的休学，让她回学校。”
秦言笑了：“既然这样，那你们不如直接让小芳退学，这样压着学籍，难道也是为了小芳好？”
刘老师有些难堪：“这个……是主任的意思，主任是说会安排元芳同学的高考事宜，不会让他错过今年高考的。”
“经历了这样的事，还不能在学校里正常学习，你觉得小芳能考出好成绩？”
秦言握着茶杯：“贵校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出事了不管，到头来还得为你们的升学率做贡献。”
刘奕彻底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问题，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算了，跟你讲这些也没用，你又做不了主。”
秦言起身，打开门锁，从会议室出去。
整个过程说来有些憋屈，但秦言拿聂清瑶还真一点办法都没。
博雅中学的人都指着人家大伯吃饭，只要聂清瑶还在，就没人敢让小芳回去，就聂清瑶这性格，跟她沟通，属实是自找苦吃。
虽然确认小芳可以顺利高考，但这种被人利用，榨干价值的感觉，还不如不去考。
秦言带着火气，连开车都比以往凶猛。
兰博基尼像一只黑色的野兽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发动机的轰鸣声震的周围的树木瑟瑟发抖。
小轿车见状纷纷避让，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