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零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站在银幕下方，注视着对面的林修，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开口道：“从头到尾，你都很镇定，看来……你似乎知道我会出现？”
“当然。”
林修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胆小，隔着屏幕都不敢露脸，还只是用投影现身？臭老鼠……”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冷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然是一开始。”林修有些嘲弄地笑了笑，眼角的余光则是不露痕迹地扫过了放映厅的阴暗处。
“一开始？”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注视着他，忽然有些惊疑地说道：“难道你是故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庆功典礼的会场那边响起了齐雨晴的声音：
“请各位不要惊慌，这只是杨先生配合我方来引诱敌人的表演，事实上敌人出示的那些证据都只是我方伪造的，故意留给敌人修复的监控画面，杨先生家中地下室的颅骨碎片，这些都只是诱饵。”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豁然转头看向放映厅的银幕，冰冷的声音透过收音装置，直接传递到了庆功典礼的会场：“是吗？谁知道这是你们军部为挽回颜面的说辞呢？还是说……你们与杨颂贤本就是一丘之貉？”
齐雨晴冷笑一声，并未理会他，而是说道：
“各位请看大屏幕上的案件卷宗，这起案件中的二百多名死者，真正的凶犯是一名非凡罪犯，代号‘海上屠夫’，而这名非凡罪犯的癖好就是收集人的颅骨。
“在案件发生的当天，我方就已经击毙了海上屠夫，证据也存放在案件卷宗中，只是因为当时这起案件死伤太过惨烈，为了避免引起社会恐慌，我方才选择隐瞒此事，也未通过网络记载。
“不过，案件相关的证据，包括真实的监控记录，也保存在档案室，各位有任何怀疑，可以尽管去验证查实。”
银幕上，只见齐雨晴说完后，便冷冷地转头看向了这边，肃然道：“此人居心叵测，早已被杨先生反侦察出其疑似过去的非凡罪犯组织‘藏月’，为了找出藏月的破绽，杨先生不惜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特意配合我方演这么一出戏，还请各位莫要质疑他这样的英雄人物。”
会场那边一片安静，只能听到荆少将的声音在那边响起：“齐大校，无需担心，在场的各位都是各方维系秩序的栋梁，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判断，又怎么会因为这等宵小的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
“多谢各位的理解。”银幕上，只见齐雨晴朝着会场内鞠了一躬。
而那模糊的男子投影沉默了半晌，才低沉道：“难怪取证这么顺利，没想到竟然还真是诱饵……”
这时，银幕上的画面忽然转向了荆少将，只见那国字脸的威严中年男子淡漠道：“藏月的老鼠，你们被群星赶出东方这么多年了，与总会长预测得一样……如今群星黯淡之际，你们果然冒头了，但仅凭这种肮脏的手段，就想扳倒我们吗？”
“呵呵……”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忽然冷笑起来，“算你们有些手段，这一步棋是我输了，但……赢回一次名声，却死了一个杨颂贤，你们真的赢了吗？”
就在这时——
只听放映厅的阴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此间禁止生灵出入。”
周围的光线骤然一暗，就像是从暖色调变成了冷色调一般，色彩饱和度骤然降低了下来，似乎有某种无形的规则力量侵蚀了这里，改变了这片区域的规则。
“我在等规则生效，你在等什么？”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看向林修，嗤笑道：“看来你反追踪出了这里的位置，难道说……你在等援军赶过来吗？”
只见放映厅角落的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裙女人，她面容普通，看上去明明不到三十岁，头上却满是白发。
她淡淡地开口道：“最后一瓶禁忌之水，已经用掉了。”
林修缓缓转头看去，眼眸中顿时爆发出奇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白发女人，恍若重逢阔别已久的敌人一般。
银幕上，齐雨晴闻言喃喃道：“禁忌之水？言灵系非凡遗物的消耗品吗？”
“杨颂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隔着屏幕传送的能力吗？”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冷声道：“还真是狂妄啊，本以为如果你太谨慎的话，还需要其他手段才能诱骗你过来，我还没敢让其他人露脸，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传送过来了，现在……你已经插翅难飞了。”
而林修没有理会他，只是眯起眼睛，紧盯着那白发女人，在心中喃喃道：“三姨在监控中发现的女人，居然真的是黑骨……”
虽然他不认识白发女人的这张脸，但也只是容貌陌生而已。
而对方的人格幻兽，他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人的肩膀上，正站着一只略显虚幻的乌鸦，浑身羽毛漆黑泛着金属光泽，犹如黑铁铸成，唯有额头处可见一线血色，而那双眼睛则是透着嗜血的暗红色。
而放映厅的上方，则是能够看到一片充斥着阴霾的乌云，其中隐隐可以看到一条庞大而诡异的怪物正在沉睡。
她就是当初带走余粒粒的那个枯瘦女人，那个代号为‘黑骨’的女人！
虽然容貌、身高不一样，但人格幻兽是不会错的！
林三姨反追踪到这里的时候，虽然对方也有计算机网络相关的非凡遗物，但她早就无声无息地侵入了这里，并且通过放映厅的监控，早就发现‘黑骨’这个女人的存在。
所以，他当时知道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穿过屏幕传送过来了。
而银幕上，正在会场那边的齐雨晴也吃惊道：“杨先生，这女人是曾经的血榜非凡罪犯‘黑骨’，是藏月组织的高层！”
过去的非凡罪犯都会上非凡通缉榜，普通的非凡者是黑榜，而高等非凡者则是血榜。
“果然被认出来了啊……”那白发女人轻叹，“没有别人的皮掩饰，我本身的面貌果然还是太容易暴露了。”
林修冷笑道：“我还没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就已经主动送上门了……很好。”
那白发女人闻言，顿时微微皱眉。
她总觉得……对方这话的意思，似乎像是认识她，还和她有仇似的，但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杨颂贤，你别想逃了。”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淡淡道：“如果你还想活的话，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林修看向他。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又看向了银幕上的荆少将和齐雨晴，说道：“这个交易同样也是和你们说的，我知道，你们很看重杨颂贤，如果你们想要杨颂贤活命的话，只要交出三件位格至少2级，评价A级的混乱型非凡遗物，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林修笑了，“你们失心疯了？自以为杀得了我，还提出这种痴心妄想的交易？”
那白发女人‘黑骨’微笑道：“禁忌之水的禁忌言灵之下，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我知道你很强，高等级非凡者之下，恐怕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一枪就能杀掉我，但……你敢吗？”
银幕上的齐雨晴等军方高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都知道，这白发女人‘黑骨’，曾经是深渊十五层的高等非凡者，而且擅长梦境系和灵魂系的二阶能力。
即便她现在是普通人，但如果林修一旦杀了她，她就会变成失控者，只会爆发出比过去更加可怕的实力。
“哦，你会变成失控者。”
林修微微点头，陡然眼神深邃地看着那白发女人，沉声道：“听从我的命令。”
那白发女人‘黑骨’却是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冷笑道：“早就知道你懂得心灵系能力，但就算我的非凡人格沉睡了，我本身的位格，也不是你区区一阶的心灵力量就能撼动的。”
林修面色依然平静，眼眸也恢复了正常，又淡淡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们以为这里困得住我吗？”
“嗯？”那白发女人‘黑骨’微微皱眉，随即指尖陡然捏碎了一颗早已准备好的胶囊。
只见一道淡淡的蓝色烟雾从胶囊中散开，瞬间弥漫开来，而在场的活人除了使用者黑骨之外，就只有林修一人了，这些蓝色烟雾瞬间疯了一般，飞快地涌向了林修。
而林修平静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身躯在昏暗中变得若隐若现，似乎半隐于黑暗之中。
那蓝色烟雾渗入他的体内后，犹如泥牛入海，没有引起丝毫变化。
“嗯？”
那白发女人‘黑骨’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针对灵魂的消耗类非凡遗物，哪怕是普通非凡者，如果不懂灵魂上的保护，至少也会受到重创，甚至有可能直接灵魂之火熄灭，当场死亡。
而林修……居然毫无反应？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注视着林修，忽然说道：“原来是我的判断错了。”
他缓缓道：“难怪你敢这样过来……难怪你明知道禁忌之水的禁忌规则，还认为自己能离开，就连灵魂瓦斯对你也没有效果，看来……你已经成功升华了位格？”
林修一翻手，指尖夹住了一张JOKER牌，随即轻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陷阱吗？可惜你们太弱了，就凭你们……也敢胁迫我做交易？”
银幕上，齐雨晴很平静，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而荆少将也没有丝毫惊讶，尽管他事先并不知道这一点，但昨天他带精英队唯一成功升华位格的少年‘许明哲’来见杨颂贤时，他发现对方并没有在意，当时就在怀疑这一点了。
会场内，坐在第二排的少年许明哲，却是忍不住捂着脸，亏他昨天还跑到人家面前臭显摆，敢情人家已经升华了位格？
昏暗的放映厅里，林修也不着急，只是打量着黑骨和那模糊的男子投影，“还有其他什么手段就用出来吧，帮你们使用永眠者名单的那个家伙呢？那家伙也是二阶位格吧，怎么不让他出来对付我？”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冷笑一声，“他如果愿意来，你早就死了。”
林修瞥了一眼对方的人格幻兽，发现他确实没说谎，看来帮对方使用永眠者名单的那个新时代高等非凡者，实力确实很强，居然让对方这般有信心？
他本想等那家伙现身，一并解决了，看来那人与藏月并非是盟友，或许只是单纯的交易？
“既然如此……”
林修微微扬起手中的JOKER牌。
“等等。”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忽然出声道：“杨颂贤，你确定你敢伤她吗？”
“嗯？”林修微微转头看向他。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冷笑道：“我知道，你想把她打残，等她无法反抗之后，将她抓走，但很可惜……她主动给自己下了数种诅咒，其中一种就是‘受伤则必死’。”
他嗤笑一声，说道：“再提醒你一下，还有两种诅咒是‘昏迷则必死’，以及‘移动速度超过两米每秒也必死’，呵呵……这是她自己下的诅咒，与位格无关，别人都解不了。”
林修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的人格幻兽。
没有说谎。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微笑道：“我也不希望牵连到太多无辜的人，但很不幸，你应该知道黑骨的资料，她最擅长的能力除了保命之外，就是大范围的梦境侵蚀和灵魂冲击，一旦她变成失控者，在你们围攻杀掉她之前，最多二十秒时间，她的灵魂呐喊就能让这附近数百米范围内的人死光。”
林修的动作停了下来。
“看来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笑了，“别想着现在就撤离附近的人，你以为刚才禁忌之水所发的言灵，只是针对你这个放映厅吗？你以为我没有做好你已经升华了位格的准备吗？”
林修沉默地看着对方。
林三姨反追踪到对方的地址，就是在隔壁乌城的市中心地带的繁华商城内，现在又是下午的周末，商城内的人群数量可想而知，如果全都被困在商城内的话……
林修转头看向银幕，问道：“能查到吗？”
银幕上，齐雨晴皱着眉头正在用手机联系，显然已经在打电话让人去查了。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淡淡一笑，很自信地说道：“给你们时间确认。”
过了半晌，银幕上的齐雨晴皱眉道：“杨先生，我已经联系了乌城那边的非凡者，现在大悦广场的确被非凡能力封闭了，正在尝试突破。”
“禁忌言灵要是那么容易突破，那我们认输。”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嗤笑一声，说道：“不过，非凡世界光怪陆离，什么事情都难说，所以，我只给你们十秒钟考虑时间，还是那个条件，只要你们拿出三件至少2级位格，A级评价的混乱型非凡遗物，我们就撤离，否则……”
那白发女人‘黑骨’露出一抹笑容，接过了他的话：“否则我不介意一死，给你们群星添些麻烦，反正如今我也已经是废人了，除了这条命，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也不知道我失控后，到底能杀死多少人呢？几百，还是几千？”
银幕上，一个个军部高层闻言都脸色大变。
一个擅长大范围群攻的失控者，在繁华的城市中心爆发，那得死多少人？
“等一下。”
齐雨晴沉着脸，咬牙道：“你们要的条件太高，我们军部也管不了非凡遗物。”
荆少将也皱眉道：“非凡遗物都被镇守在群星总部，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凑齐三件给你们、”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瞥了银幕一眼，淡漠道：“我知道你们能联系群星，群星也有办法把东西传送过来，如果你们答应，就必须在三分钟内送到，否则后果你们懂的。”
随即，他微笑道：“那么，开始倒数吧。”
银幕上，军部高层和会场内的一个个各方高层集体沉默了下来，脸色也愈发难看。
难道……真的要向曾经的非凡罪犯妥协，还要交出三件珍贵的非凡遗物吗？
这是何等的耻辱？
“十。”
“九。”
“八。”
“七。”
“六。”
随着一声声倒数，银幕上的军部高层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汗。
这不是强忍着耻辱答应就能解决的问题，答应了这一次，今后该怎么办？
如果其他非凡罪犯也这样逼迫，他们难道要一次次妥协吗？
而且，对方就算拿到了非凡遗物，完成了交易，也未必会遵守约定。
但……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后果比之前那高等失控者造成的还要严重得多，少则数百，多则数千乃至于更多无辜者被波及！
这样可怕的后果，谁都无法承担！
“五！”
那模糊的男子投影倒数时的语气都透着得意和兴奋，被群星追得像狗一样满世界逃窜，连面都不敢露，而如今终于有机会报复回来了！
这种报复成功的感觉，让他愈发满足和快乐。
就在这时——
“零。”
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在空旷的放映厅内回响。
沉重的昏暗之中，只见一抹映照着寒光的锋芒骤然撕裂黑暗，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光。
刹那间，锋芒切入了白发女人‘黑骨’的额头内，深深地没入其中。
她愣愣地看着对面的林修，眼神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而那模糊的男子投影也愣住了，停止了倒数，不敢相信地看着林修，仿佛在看着一个疯子。
银幕上，会场内的所有人也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林修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白发女人无力倒下的身躯，淡淡开口道：“你刚才问，你失控后会杀死多少人？是吗？”
他顿了顿，轻声道：
“我来回答你吧，这个数字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