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前路似锦

  下晌，宫里又传来消息，皇上驾崩。
  这个劲爆消息吓坏了所有人。太后娘娘近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对于她的仙逝众人都做好了准备。而皇上死的就太突然了，没有一点预兆。
  街上已经戒严，谢国公和谢明承被太子传进皇宫。谢二老爷立即去了京兆府衙，这个时候京城不能乱。
  夜里谢国公派人回家送信，太子目前在主持朝政，二十七日后，也就是八月初三举行登基大典。太子很伤心，还哭晕过去两次……
  太子肯定是真伤心，不会是因为皇上，而是因为太后。
  宫里没有发生意外，政权顺利过渡，谢家人都放了心。
  次日早晨谢家父子仍然没有回府。谢老太太带着和昌、谢二夫人、韩莞去宫里为皇上和太后哭灵。皇上、太后各三天，一共要在哭六天。
  太子体恤老昌王妃、谢老夫人等几个岁数大又地位尊贵的老太太，允她们每哭灵半个时辰，就去偏殿歇息两刻钟。
  其他人就辛苦了，基本上从早上卯时开始哭，除了吃饭，要哭到晚上戌时。
  好不容易熬过六天，哭灵的人才出宫。
  谢老太太瘦了一圈，脚步踉跄，由韩莞扶着上了马车。
  把老太太送回明寿堂，韩莞才回安院。
  春嬷嬷说，大夫人刚把两只虎和暖姐儿接去正院。
  韩莞想那三个孩子，也没去跟和昌争，洗漱过后去了汽车空间。下晌申时，才去正院看孩子，顺便在这里吃晚饭。老太太累着了，让人传话不要去打扰她。
  和昌身体不错，精神还行，在宫里哭得伤心，回家后看到孙子孙女又欢喜起来。
  饭后，大虎去陪老太太，二虎留下陪和昌，韩莞抱着谢暖回了安院。
  三天后谢国公和谢明承才出宫回家。他们又带回一个消息，章贤妃因为思念先皇愁思郁结，薨了。
  青山元君和报国寺主持分别给皇上和太后做了道场和法事后，被埋进皇陵。
  一晃到了八月初三，新皇登基大典隆重举行，举国上下悲痛并欢喜着。新皇追封生母谢贵妃为圣德皇太后，册封任皇后为皇太后，太子妃文氏为皇后，赵勋为太子……五皇子、六皇子封王出宫，太妃生了儿子的，可出宫跟儿子过。
  五皇子看似待遇跟别的亲王一样，但王府的属官及下人全是陌生面孔，对他及他的几个女人都是阳奉阴违。再想到新皇冰冷的眼神、生母死的蹊跷，本就郁结于心的五皇子病倒了……
  何太妃也住去了勤王府。看到常常让自己吃瘪的章贤妃如此下场，何太妃对儿子的那些怨念也没了。还好儿子看得准，不争不抢，早早站在新皇一边。但看到任太后那副得意的嘴脸，她又有些吃味。任太后连儿子都没有，居然能当太后，比生了儿子的自己还风光……
  谢国公任兵部尚书，入阁，另封少师。兵部尚书能入阁的可不多，本朝还是第一个。谢老国公的太傅头衔依然带着，皇上对他如以前一样尊重有加。谢家风头一时无二。
  谢明承看似没有高升，但先帝驾崩至新皇登基这段时间，都在宫里陪伴新皇左右，可看新皇有多么信任他了。
  谢家上下感念皇恩浩荡，也更加谨言慎行。
  十月初十，也是丧期过后的第一个休沐日，谢明承、韩莞带着两只虎、小暖暖、雪团、大牌、大奔回了星月山庄。
  这是韩莞成亲后第一次回来。不是她不想回，而是新婚期就怀孕，长辈不许她车马劳顿。孩子刚满月，就遇到先皇、先太后驾崩。
  虽然没回过星月山庄，但韩莞、谢明承带着两只虎坐空间汽车去过平顶山的浣花岭，祭拜另一个韩莞。
  昨天，两只虎还给赵家小姐妹写了信，邀约她们一起去庄子玩。蔡家小姐妹的父亲蔡郁已经调回京城当官，也给她们写了信。
  初冬的阳光正好，微风不躁。平顶山红、黄、绿交错，浓烈艳丽。
  众人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下车，望着熟悉的景，嗅着熟悉的风，韩莞习惯地望向骡子坡方向。
  那里已经没有尸骨了，但那里是韩莞来到这个时代的着陆点，有这里通往前世的“隧道”。
  她的目光又看向骡子坡上空，天空碧蓝，白云悠悠……
  谢明承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许久，他才捏了捏韩莞的手，拉着她进了星月山庄后门。
  春大叔领着一群下人在门口迎接。
  赵家小姐妹和蔡家小姐妹还没来，两只虎去外院给谢老国公磕了头，就急不可待地领着大牌、大奔去了村里。
  如今谢老国公大半时间住在星月山庄，他喜欢这里的山青水秀和恬淡生活，远离朝堂与是非。他来，就会把驴叔带来，无事牵着驴叔在村头山脚闲逛，累了还可以骑驴子。
  谢明承和韩莞给老爷子见了礼，韩莞就回了正院。把给相好人家带的礼物理出来，让人送去。
  郝婶禀报说，周大娘除了过年时回她的小院住过两天，其余时间都住在仙姑殿。郝婶隔一段时间会去仙姑殿看望她，说如今周大娘的心情平和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悲伤，身体也好些了。郝婶虽然没有见过青山元君，却也听说，有了周大娘作伴，青山元君的身体也较之前好多了。
  韩莞也一直惦记着那两个老太太，还给她们带了礼物。明天见过她们后，再回京。
  午时初，不仅赵畅带着赵家小姐妹、蔡郁夫妇带着蔡家小姐妹来了，简成相夫妇也带着三个儿女来了。谢明珍身怀有孕，尽管她极想来，还是被赵畅劝住了。
  蔡家小姐妹又偷偷找了韩莞，她们想去看望周奶奶。
  韩莞找借口推了。见她们红了眼圈，韩莞劝道，“周大娘岁数大了，又在悟道，不想见俗世中人，我们应该顺她的意，让她安心修行。对不对？”
  小姐妹听说周奶奶是因为修行不愿意见她们，而不是她们做的不够好，又开怀起来。她们各拿了一条漂亮的绫帕，两斤御膳房做的豌豆黄，请郝婶转交给她。
  晌午，几家人在桂园廊下吃烧烤。
  男人们喝着酒，女人们叙着话，六个孩子笑闹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突然，正吃着肉的雪团抬起头，侧耳听了听，再怂了怂鼻子，往外跑去。大奔和大牌莫名其妙，还是跟着娘亲跑出去。
  二虎“噌”地站起身，指着外面说不出话来，脸都激动红了。
  大虎也听到动静了，拉着二虎向院门跑去，接着赵家姐妹也激动地跑了出去，随后蔡家姐妹、驴叔都跑了出去。
  韩莞也隐约听到了，是翠翠和豹子的声音，还有李大山喊“翠翠豹子回来了”的声音，紧跟着驴叔跑出去。
  她刚来到正院拐弯处，就看到翠翠、豹子穿过花园向这边跑来。它们的中间，居然还有一只小狐狸，也是一只翠狐。
  雪团母子已经迎上去，跟豹子亲热起来。
  翠翠被几个孩子围住，它敏捷地带着小狐狸从他们的跨下穿过，跑来韩莞面前。
  韩莞高兴地一把把翠翠抱起来，嗔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我们很着急……”
  说着，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翠翠呜咽几声，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就滑下地，用嘴把小狐狸衔起来，向韩莞伸着嘴，意思是让韩莞抱过去。
  韩莞蹲下抱起小狐狸。小狐狸长得跟翠翠一模一样，白白的毛，圆圆的眼，长长的黑鼻头，背上还有一绺碧绿的毛，漂亮极了。看样子，只有三至四个月大，还属于奶娃娃阶段。
  韩莞不可思议地问，“天哪，这是翠翠的孩子？”
  翠翠伸出舌头笑起来，点点头。
  韩莞更零乱了，“你跑去千里之外找相公，生了娃，再把娃千里迢迢带回来？”
  翠翠又点了点头。
  还真是只狐狸精。韩莞又唏嘘又感动，把小狐狸举起来亲了亲，又低头对翠翠道，“谢谢翠翠，还知道回家。”
  小狐狸喜欢新主人，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韩莞的手，眯了眯眼睛，轻轻叫了两声。意思是，快跟人家说说话嘛。
  又是一只狐狸精。
  韩莞喜极，抹着小狐狸的小脑袋笑道，“好孩子，欢迎你回家。奶奶给你取个名儿，叫红玉。”
  二虎道，“娘，小狐狸叫碧玉更贴切。”
  韩莞摇头道，“不，就叫红玉。”见二虎还要说，又道，“以后再给你细说。”
  大虎又问，“这么小的狐狸，跑不了远路，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翠翠示意韩莞把小红玉放下，它咬着小狐狸走了几步，豹子又咬着小狐狸走了几步。意思是，我们是这样回来的。
  众人唏嘘不已，直夸它们聪明。
  丫头给二狐一狗洗了澡，孩子们跟它们亲热一阵，韩莞又抱着小暖暖给翠翠看。
  翠妈妈喜欢极了，冲暖暖温柔地叫了几声。小暖暖也喜欢翠翠，咧着无牙的嘴冲它笑着。
  下晌申时，蔡家和简家几回京。简成相和蔡郁明天要上衙，必须今天回去。
  谢明承直接去虎卫营，赵畅不需要按时应卯，这两家人明天再走。
  刚把简、蔡两家人送走，谢福领着一群人来到星月山庄外院，其中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手里还捧着一卷圣旨。
  谢明承给一个太监抱拳笑道，“李公公。”
  他以为李公公是来给他或是谢老爷子传圣旨。
  李公公笑道，“谢大人，请尊夫人出来接旨吧。”
  谢明承先是奇怪，后又想起皇上几年前的一句话，难道皇上真的要那么做？他从心里不愿意，不愿意韩莞太辛苦，也不愿意她天天在衙门里跟其他男人混在一起。
  他再不愿意，也不敢不接圣旨。
  他赶紧让人去内院叫韩莞过来接旨，再让孩子们收拾整齐，一起过来跪下听宣。谢老爷子又不知跑去了哪里，没有叫他。
  赵畅似乎知道会是什么圣旨，笑了笑。他以为皇上只是说说，没想到真的这样做了。
  韩莞莫明其妙，谢明承没有升官，不知皇上为何单独给她搬圣旨。这里没有凤冠霞帔，她穿上大红衣裳，领着收拾整齐的两只虎和赵家小姐妹、抱着小暖暖的乳娘来到外院。
  李公公笑道，“谢二奶奶听旨吧。”
  韩莞跪在最前面，所有的人都跪在她后面。
  李公公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氏莞虽为女郎，却天惠聪颖，有济世之才。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今封尔为‘户部员外郎’，从五品，主掌俸禄、粮晌、财政等政令起草事宜。无需日日应卯……”
  皇上夸奖了韩莞一大堆，封她为从五品的员外郎，专门负责制订农工商等管理方面的文件，还不用坐班，有事了再去衙门。
  韩莞倒是愿意上班，这比管理后宅和一群仆妇有趣多了。况且不用坐班，时间自由。她侧头看了看谢明承，谢明承一头大汗。
  他不想同意，却也由不得他不同意。皇上对谢家的封赏，都会提前暗示他们。但这件事却瞒得密不透风，或许就是怕他们婉拒。好在不用天天去衙里应卯……
  谢明承点点头。
  韩莞朗声说道，“臣谢主隆恩。”
  现在要自称为“臣”，而不是“臣妇”。
  李公公和另外一个太监把圣旨和官服呈到韩莞举过头顶的手上，笑道，“咱家恭喜韩大人，恭喜谢将军了。”
  送走李公公等人，赵畅对韩莞笑道，“恭喜韩大人，你是我大梁朝第一个朝堂里的女官。”
  赵畅一直参与户部管理，是韩莞的绝对上司。
  韩莞笑道，“还请勤王爷多多关照。”
  赵畅笑道，“客气，客气。韩大人巾帼不让须眉，前程……哦，前路似锦。”
  相较于前程似锦，韩莞更愿意听前路似锦。前程泛指事业，而前路……不只有事业，还有生活，状态，以及一切。
  谢明承和韩莞在庄子里呆不下去了，带着孩子们和动物们回京城。他们一走，赵畅也只得带着闺女回王府。
  谢明承没有骑马，坐上韩莞的马车，把两只虎和抱暖暖的乳娘赶去了另一辆车。
  他见韩莞抿着嘴笑，问道，“你喜欢？”
  韩莞点点头，“很有趣，也能为百姓做些事。”
  见她喜欢，谢明承心里的不快也就飘散了。
  他握着韩莞说道，“你开心就好。若做得不开心，过一段时间就辞官。”又问，“这相当于那个世界的什么官？”
  韩莞笑道，“相当于前世财政部、农业部、商务部的办公厅副厅长。”
  回到齐国公府，已是星光满天。
  门房躬身道，“国公爷、二老爷请世子爷、二奶奶去外书房议事。”
  谢明承和韩莞相视一笑，携手向外书房走去。
  星光与灯光相辉映，照亮了前行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