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话 软硬兼施

  刘家老太太对季樱很不放心,虽是许了孙媳妇与她说话,自己却也不敢走开,就杵在旁边听她两个交谈。眼下听了季樱这句,不由得也张望了过来。
  感觉到她的目光,季樱偏头瞟了她一眼,挑起唇角一笑,对着钟氏摇摇头:“这可不成,我这会子与你们说了,转头你们反口,我爹那边岂不是要继续陷在这浑水之中?”
  “你看,我就说她是在这儿鬼扯,你赶紧躺好!”
  刘家老太太一听这话更来气,敞着喉咙便嚷起来。
  那大嗓门跟春雷似的在耳边炸开,轰轰隆隆的,季樱给炸得直皱眉,转头不客气道:“您吓着我了,这两全之法是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刘家老太太手都抖了,指着季樱跟她孙媳妇抱怨:“你看,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玩意儿,在这儿威胁我呢!”
  “祖母……”
  钟氏有点无奈,语气仍是轻柔:“让我来与季小姐说吧。”
  “你……”
  刘家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一句什么,摔着手走开了,却仍是不放心,去搬了张椅子来在床边坐下,紧闭着嘴不开腔。
  “季小姐。”
  钟氏便转而对着季樱抱歉一笑:“祖母为了照顾我,已是连着两夜没能睡个囫囵觉了,每隔一两个更次便要起来瞧瞧我盖好了不曾。她年岁大了,这睡不好觉,人便难免有些火气,况且目下我这样子又回不得家,只能在这客栈里养着,她也是着急……”
  “没关系。”
  季樱无所谓地挑挑眉:“横竖又不是我家祖母,我对她也并不在乎,她是什么态度,于我半点影响都没有。”
  “……”钟氏也给噎了一下,停了片刻转开话题,“那季小姐,咱们还是说正事,那个两全之法……”
  “我说了,法子我确实有,但现下我不可能告诉你们。”
  季樱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这桩官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两家心里都清楚得很。我不管你们是有苦衷也好,有所图也罢,想必当初既然走了这条路,心里也准备好了要让家里人吃些苦头了。但心里准备好了是一回事,事情真个摆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了,我说得对不对?”
  钟氏喉咙吞咽了一下,没作声。
  她当然知道这是件莫须有的诬告,事实上,从她丈夫和公爹被押在京兆府的那一天开始,她与刘家老太太就已经后悔了。
  那可是衙门里啊,他们刘家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从未做过任何害人的坏事,为何要遭这样的罪?
  可……已是踏出这一步了,又还有什么法子呢?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啊……但她们心里始终放不下,正是因为如此,才一直留在京城打听消息,想着这事儿若能早日有个结果,衙门里的两个人也能早日回家。
  毕竟,那个人……当初可是应承过的,只消过了这个坎儿,事情很快就会好起来。
  至于往后还能不能在京城做生意,反而是件没那么重要的事了。
  他们姓刘的全家原本只等着衙门里的两人能平安出来就好,即便要再用上一两月也认了,现下却有人同她们说,三五日便能让人离了京兆府,往后他们的生意还能半点不受影响,这谁能不心动?
  “季小姐,你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钟氏迟疑了一下,低低地问。
  “这还用我说吗?”
  季樱笑了笑:“我又不是观音大士,今日来是为了我爹,并未为了你们家,只不过刚好能有个法子,让你们也捎带着脱困而已。你们若是信,便将这事儿究竟是谁指使,前因后果又是如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是说给我听,而是去我爹的面前说给他听,办完这件事,我立时便动手把人从衙门里往外拉。”
  “我们凭什么信你?”
  刘家老太太在一旁白眼翻得快要上天:“若是我们去同你爹说了什么,转头你便不认了,那我们岂不……”
  话没说完,被钟氏一句“祖母”打断了。
  “我先前觉得您虽上了年纪,却行动敏捷,真真儿老当益壮,现下看来却也未必,您不免也是有些糊涂了。”
  季樱淡淡扫她一眼:“今日我来这云来客栈,大大方方报了我的来历,里里外外许多人都瞧着呢。我若反口不认这事儿,你们便去衙门再告一状,我爹那罪名岂不坐得更实?到时候,你们这事儿照样了结,只不过是洗不掉身上的罪责,那二人仍旧要受罪,往后,你们刘记在这京城也再无立足之地而已。两种做法的结果就摆在你们眼前,端看你们怎么选。”
  钟氏人在被子里稍稍动了一下,呼吸重了两分,却是长久地没说话。
  刘家老太太坐在一旁也沉默着,但那神色一望而知脑子里在不停地转。
  季樱也不着急:“听我爹说,你们刘家一向是老实本分做买卖的,今次突然这样害我爹,多半也不是为了自个儿,十有八九是受人指使吧?让我猜猜,你们欠了那人的情?”
  她冷笑道:“倘使换了是我,欠下的人情要用这种方式来还,我倒宁愿,他当初不曾帮过我。”
  两句话说得那祖孙二人更是无语。
  “你们可以慢慢想,不着急,但我只等到明日正午之前。”
  季樱站起身来:“到那时,若不见你们往松子胡同去见我爹,我便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来替我爹洗掉这诬告,对你家会造成什么后果,这可不是我现下能说得清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将小几上的银票一收,想了想,又拿了张五百两的搁了回去。
  “我虽年轻,却也听老人说过,小产对女子的伤害极大,眼下你这样愁绪满腹的,恐怕更伤身。”
  她回头,对着床上的钟氏道:“这些钱什么也不算,就单单是让你多补补,药材也好,吃食也罢,对身子好的,千万别吝啬。好生养着,你还年轻。”
  说罢,便对阿妙一点头,抬脚走到门边,将那张挤在门缝里的脸拨开,径自下了楼。
  陆星垂他们这会子还稳稳当当在楼下坐着,见她出来了,立刻迎上前。
  季樱先就望向阿偃,细声道:“你留下守着,若他们出门便跟上,看他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