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话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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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玉这么个大男人,也算是见过风浪的,尚且一进屋便忍不住拧眉捂住鼻子,那厢季樱和陆星垂却好似压根儿什么都没闻到,一个三两步冲上前去,把何氏从地下扶起来,另一个径直绕到背后,动手给何氏松绑。
大抵是也觉得自己这反应太不爷们儿,桑玉冲着外头猛吸几口气憋住,再想过去帮忙,却发现好像没什么能插手的了,不由得摸摸鼻头,原地呆立了一会儿,讪讪过去拾起地上摔碎的碗。
先前他们在屋外听到的那一声脆响,应当就是这只碗发出来的。
“去灶房兑点淡盐水来,也不必烧水了,直接用井水就行,这会子讲究不了那么多。”
季樱将何氏口中塞着的破布扯出来,怕伤着她,动作格外小心。又担心她下巴脱臼,特意把手伸过去托了托,觉着应该是没事,稍稍松了口气。
这当口,陆星垂已是替何氏松了绳子,大致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抬头见季樱在看他,很意外的样子,略一愣怔,倒也坦然:“这个时候实在没必要考虑男女之别……”
“我不是意外这个,我是……算了,先不说。”
季樱摆了摆手,低头去看何氏:“她情况如何?”
“皮肉伤不少,两条胳膊长时间捆着,骨头很可能严重扭伤,瘀肿更是在所难免。但好在她身子壮健,此番算是扛住了。”
陆星垂沉吟着道:“然而我到底不是郎中,具体情况,还是得请人来瞧过方才清楚。”
说着他便低头去看奄奄一息的何氏,试探着问:“你可能开口?何人将你……”
“让她先缓缓,不急。”
季樱拉了他一把,回头见桑玉进来了,顺手就把水碗接了过去,将何氏的脑袋抬高一点,小口小口往她嘴里喂水。
这何氏身子壮大,她扶着实有些吃力。陆星垂看了看她那只努力垫在何氏脑后的手,把自个儿的手臂伸了过去,推开季樱那条实在不够看的小胳膊,稳稳当当托住何氏的头。
很奇怪,说起来,蔡广全两夫妻至少在三四天之前就不知所踪了,若是从那时起,何氏便一直被绑在屋中,无水无食,身体情况应当已经相当凶险。然而此刻,假使忽略掉她身上的那些外伤,她看起来也只是有些轻微的脱水,情况并不严重。
是她被关在家中时间尚短,还是有人看着她,至少保证她不死?
“厨房里没有任何吃食,连粒米也没有,明显是刻意为之,东西全被收走了。”
桑玉立在房间门口,若有所思道。
“先把人带回城里去。”
季樱却暂且没工夫讨论这个,不假思索道:“这村里的郎中我是晓得的,医术稀烂,心术不正,指望他,只怕人原本没事,都要被弄出大毛病来。”
她刚来的时候,蔡广全和何氏给她下那种致人昏睡的药,若非这村间郎中相助,怎么能那么精准地掌握药量?
前事她可以既往不咎,但这种为了点银子便违背医德的郎中,决计不可能再从她手里赚到一个子儿。
那厢桑玉还在迟疑,似是在考虑该如何安排这一行人的坐车问题。季樱却是已霍地站起身来,预备随便去掏两件衣裳给何氏带上。
然而她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呢,裙角冷不丁被人一拽。
低下头,只见何氏费力地微睁着眼,一只手死死地攥着她的裙子。分明已这般虚弱,手劲却依旧大的很,她挣了两下,居然没能挣开。
“丫头,救救你表叔啊……”
何氏嗓音嘶哑,仿佛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发出声音,又由于神智不清,全然忘了如今的季樱与从前那个“丫头”已完全不同,一开口,就是从前的称呼。
她手抓得实在紧,季樱动弹不得,又不敢使大力气伤着她,唯有重新蹲下身,蹙眉:“你这一身伤得马上医治,过会子吃了药,若是能开口说话了,咱们再……”
何氏“呜呜呜”地强烈反对,拼命扯着嗓子:“我能说,我现在就能说……”
说着话眼泪就出来了:“都、都好几天了,再不救他,怕不赶趟了……”
季樱没了法子,看看陆星垂,终究是依了她:“你说吧,尽量简短,说重点。”
何氏简直是迫不及待地立刻开了口。
三四天前——确切地说,正是季家人从山庄回来的那日,大上午的,便有人寻到蔡家来,凶神恶煞的足足三五个人,一开口,便打听季樱的事。
自然,都找到这里来了,必定不是为了那些个寻常事,这几人倒也开门见山,径直便问季樱的身世。
如今这位季三小姐,当真是季家的孩子?
你家从前养着的那个跟季三小姐模样极其相似的女孩儿,又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前,死掉的那个到底是谁?
个个问题切中要害。
蔡广全惯来是个狡猾的,一开始,只管同他们打哈哈兜圈。然而这几人实在没什么耐心,见他不肯说实话,便动了手,口中称“你不说,自有人有法子慢慢让你说”,不由分说带走了他,却将同样被狠揍了一顿的何氏绑着锁在了家里,不给饭食,只每两日打发个人来,给她喝两口水,算是吊着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在威胁蔡广全:再不好生说,我们连水都不给了,到时候看你老婆是先渴死还是先饿死,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如此,就过了三四天。
那几个人,何氏一个都不认识,并且从蔡广全的反应来看,应当也是头回见。蔡广全被他们带走,就再也没了音讯,这几天何氏发了高热,时睡时醒,头先还是被季樱那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过来,这才拼命挣扎着将搁在床尾的水碗撞翻在地,发出了声响来。
“也就是说,今日本是该来给你喝水的日子,那人却还没来?”
季樱迅速抓到了重点。
回城那天,孔方是和季家人一起下的山,来办事的人里不可能有他,但这些人一定与他有关。是不是只要在这里等等,就很有可能找到此事的罪魁祸首?
陆星垂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我有一事不明,将她绑在家里——”
他指指何氏:“岂不擎等着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