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引度者
哪里有楼梯?
这里唯一有的就是头顶的莲花座,倒嵌着对着地面。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这里上下颠倒,莲花座就是正的。毕竟这里的空间构造和正常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正打量着莲花座时,莲花座忽然浮出光芒,接着她就看见从光芒里、从莲花座中,掉下来一个尖牙红眼的妖怪。
妖怪穿着有个补丁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串佛珠,爪执念珠,头上蓬蓬的棕色的毛发与他很不协调。
莫三辞只看了眼妖怪,就望向原本该是莲花座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白色整洁的屋顶,光秃秃什么都没有了。
“施主好。”妖怪双掌合十,“贫僧法号圆慈,此番多有打扰。”
莫三辞也双掌合十行了个礼:“不知禅师为什么在这里?”
“贫僧被困在一间满是兵器的屋子里无法离开,想来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缘,便在屋子里的莲花座上打坐,诵念《妙法莲花经》,随后便到了这里。”
莲花属于佛教的圣花,坐在莲花座上诵念《妙法莲花经》而离开了原先的屋子她能理解接受,圆慈到了这里后这里的莲花座消失了她也能接受,毕竟朝天塔会因为各种情况自发改变调整。
可是突然多了一个妖怪在这里,她要离开这里就多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所以她想知道的并不是圆慈为什么从另一个房间到了这个房间。
拐弯抹角确实是件徒增烦恼的事。
莫三辞觉得还是直接点好了,时间只有一个晚上而已:“看禅师是修佛者,修佛者清心寡欲,为什么也会进朝天塔?”
圆慈道:“贫僧正在修行的路上,途径此地,刚好遇上了万妖大典,是缘分使然。
“而贫僧在诵念《妙法莲华经》后又到了这里,便是佛法引贫僧而来,在此与施主相遇。”
这发展方向怎么有点诡异,莫三辞顺着圆慈的说法问道:“既是如此,那禅师可知此番为何?”
圆慈道:“贫僧修的是引度,佛法可度众生,我佛慈悲,贫僧便以慈悲修行。
“但佛法奥妙,贫僧愚钝,难解其中真理,长此以往,心中就有了疑惑。”
圆慈说着突然问莫三辞:“佛说慈悲,可是慈悲为何?”
莫三辞不假思索道:“一视同仁,与一切为善?”
“阿弥陀佛,施主所想与贫僧不谋而合。”圆慈合掌道,“贫僧此番是因为修行,而贫僧在此与施主相遇,定是因为施主是贫僧的引度者。”
莫三辞心里嘀咕:自说自话的太牵强了吧,就这么三个巧合而已。
“如此说来,禅师进朝天塔是想破除心中迷雾?”
“正是。”圆慈道,“朝天塔的每间屋子都是在一种无形无相却实际存在的力量的操纵下,为进入朝天塔的妖怪一一设定的。
“这是一种试炼,朝天塔给妖王的试炼,所以映州历代妖王都是有大善之心的。
“慈悲也是善,贫僧便作此决定,到朝天塔来试炼一番,不管结果如何,终是佛予贫僧的考验。”
哪有那么多考验,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
莫三辞压住了想说的话,每个都有自己的选择,也就是这样吧。
“修引度很难吧。”莫三辞没话找话道。
“修行无可谓难易,只关乎本心,贫僧只希望终有一天会明白……”圆慈说及此心绪微有起伏,有种激烈热切的憧憬。
他停了停,待心绪恢复平静才道:“如此,贫僧死而无憾。”
莫三辞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吗?”毕生追求,一瞬灿烂足矣,像昙花,还有人间的烟花。
“便是如此。”
莫三辞轻笑,道:“可是引度明明是为度人,而禅师明明是只想度已。”
圆慈一愣,问道:“不先度已以何度人?”
“度人便是度已,若只想度已怕是永无闻道之时。”莫三辞看着惊愕住的圆慈,取巧道,“禅师修的可是引度,不度人怎么度已?”
圆慈惊愕的红眼睛中似是闪着明耀的光泽,语无激慨,唯有释然:“是贫僧汲汲追求虚浮,未得观望自在本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合掌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果真是贫僧的引度者,施主慧根天成,若是得到万妖印,也是映州之福。”
那么高抬她真是一时有点惶恐啊,这明明是先祖的智慧,她只是顺嘴一说。
然还未等莫三辞解释,圆慈就从她眼前消失了,而且是那种从大到小最后化作一点光消失。
突如其来之余,莫三辞想起了十方罗盘的定位传输时的情景,这让她忽然觉得圆慈很像是被离开了朝天塔。
然这次也未等她多有细想,屋子的六面突然都在迅速远离她,她站在一片漆黑里,似是凌空漂浮,那些白色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没入黑暗。
与此同时,她才觉得自己踩在了实地上。
周围又有了光亮,光亮渐渐将她所处的环境显现了出来:她站在一个弧形通道里,左右上下都是封闭起来的,只有前后可行。
目测是个迷宫。
可是上次那个房间还没找到离开的方法时她就离开了,这里的表面实在禁不起推敲。
不过仔细想来,她和圆慈的对话是离开的关键,很可能是朝天塔在两人对话时自发淘汰了一个。
真不愧是万妖的朝天塔。莫三辞暗暗赞道。
可是话说回来,她现在是该怎么办?这让她摸不着线索的通道是想做什么?
嗯……莫三辞陷入了沉思,还没沉思出什么,就听见有只鸟飞了过来,飞近了才发现是只乌鸦。
“大王?”
乌鸦落在了莫三辞眼前,落下的同时变成了一个卷发男子,就是莫三辞在茶馆见到的那个。变成人形的乌鸦妖怪走进莫三辞后便确定眼前遮掩了气息、带着披风围着脸的就是离遐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