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辛二蛋的梦想
同时他也感觉很诧异,自打今天早上发小醒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狗哥见到黑阎王也都是低着头,更别提今天顶撞新任管队张三驴了。
“这个张三驴为人如何?”战云摇了摇头道。
山西洪洞,这个时候正闹着百年不遇的大旱灾,回去也不见得有吃的,而且这年月没有高铁,甚至连绿皮车都没有,赶路基本靠走,说不定走到半路就给饿死了。
另外他着急找老陈,这厮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敦厚,说不好听点叫老实,不能扛不能打的,在这乱军之中鬼知道能活多久。
“胆小如鼠,却又眦睚必报,还小气。”辛一博小声的对战云道。
“那他怎么当上的管队?”战云疑惑的问道。
这张三驴才当了不到一天的管队,就这般的贪婪,可想以后这厮若是混大发了,该是多么可恶。
“还不是因为咱们队他们的人多?咱们队十九个人,有十一个都是永宁人,那张三驴年纪最长,很得其他几个人的支持。”辛一博解释道。
“所以,咱们队的管队就成了张三驴?”战云皱眉道。
推举制,这制度倒是有点先进,只不过在不恰当的时代推行过于先进的制度,推举出来的人真的合适吗?
“对啊,少数服从多数。”辛一博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口道。
这年头乡土观念非常重,出门在外除了血缘关系外,最能把一伙儿人凝聚到一起的莫过于乡土观念了。
比如闯王高迎祥是陕西延安人,他的得力手下以及大部精锐皆是延安人,米脂人李自成也大体相同。
“那咱们山西洪洞有多少人?”想到这儿,战云又道。
“就咱俩。”辛一博接着道。
战云闻言皱起了眉头,辛一博又补充说一队还有几个,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战云这才稍微舒展了眉头。
大部队浩浩汤汤的足足绵延了十里,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但战云没有任何欣赏美景的心思,他饿的不行,掏出黑馒头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嚼了几下,狠狠的咽了下去,旁边的几个同队的看到还吞了吞口水。
周围能吃的野菜早就被周边的农民们吃光了,再往西走了十几里,连树皮也遭了秧,战云眼尖,发现被剥皮最多的是榆树。
据说所有树皮中,榆树的树皮味道最好,河南这边还好点,旱灾最严重的山陕,草根树皮早被吃尽,甚至开始挖山中的石块为食。
石块其名青叶,听同队人说,青叶石味道又腥又腻,吃不了几块就能有很强的饱腹感,但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过不了几天就会腹胀下坠而死。
战云边听边唏嘘,农民们都饿成这鸟样子了还硬撑着,真不知道该褒扬其良善,还是贬斥其麻木。
更可恨的是,农民们都吃树皮石头了,朝廷不仅不救灾,还加派各种苛捐杂税,真是把人往死里逼。
大部队一直走了大半日,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才停下来休整,这里距离淅川县城已经很近了,听人说这是掌盘子留给战兵队吃饭补充体力的时间。
虽然其他人也能休息,但却没有东西吃,在这数万人的大部队中,只有人数约一万多人的战兵可以真正的吃饱饭。
而这一万多战兵又分别统属于闯王、闯将、八大王、曹操和张妙手五人,这一万多人就是这支联合队伍的核心,而非打粮队、打马草队,以及人数更多的被裹挟的普通村民。
后世史料记载的农民军动辄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其实倒也没说错,确实有这么多人,只是真正能打的十不足一。
约莫半小时后,大部队重新出发,到了黄昏时分淅川县那低矮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战云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虽然这个时候还用不着打粮队的去拼,可一想到待会儿要去打劫,还是略显紧张的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这淅川城内只有不到八百的守军,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掌盘子们的进攻,狗哥你有伤在身,待会儿入了城咱俩还走一块儿,俺找个没人的地儿你坐下歇息。”辛一博道。
除了战兵外,其余队里压根就没有专门照顾伤兵的人,即便是受了伤依然还要跟着行军,撑得住你就活,撑不住只能怪你命不好。
“不行!这次打粮我必须参与。”战云几乎是下意识的道。
虽然这年头有人关心是件很奢侈的事儿,但战云更急于改变他们挨饿的现状,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参与这次行动。
“可是,你的伤?”
“无妨,待会儿你扶着我点。”
“哦,好吧。”辛一博见战云坚持也不再多说。
果然,没过多久,淅川县的城门就被攻破,打粮队的人嗷嗷叫着跟随在战兵后头入了城。
战云和辛一博也在其中,他一只手搭在辛一博的肩膀上,跛着脚努力的跟随着疯狂的人群小跑。
“元皮子、张三驴、王进,你们三队人去那姓张的大户家。”小管队风风火火的带着三个亲兵开始分派任务。
张三驴听到命令,满脸兴奋的抱拳领命,浑然不在意小官队仍旧喊他那难听的绰号,他只在意下头的人这样喊他。
农民军的编制里,一个管队二十个人,一个小管队统辖十到二十个管队,再往上是老管队,统辖十到二十个小管队,再往上就是掌盘子。
三队人得了令带着五六十人朝着城南的张举人宅子冲去,街道上被各家的战兵们冲撞的杂乱不堪,时不时还能见到几具尸首,有百姓的,也有官军的,但更多的是百姓的。
杀红眼的战兵早已不是农民,崇祯七年的农民军没有‘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也没有只杀官兵豪绅,不抢百姓一人的传统。
他们就是一群四处流传的抢劫犯,抢劫一切可以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抢完了一个地方,又跑去另外一个地方。
农民军里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剥夺了别人生存的机会,他们只想活下去,如果你也想,那么就加入他们,仅此而已。
待一群人赶到张大户宅子门口,早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合力将门撞开。
“跪地不杀!”三个管队领着人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进去。
五六个手持利刃的家丁只犹豫了三秒就放弃了抵抗,没过多久张举人一家十几口连带仆人婢女三十多个人全数被带到了院子内。
“张连科,为富不仁四十八年,现在俺替天行道,杀了这狗大户,兄弟们都给做个凭证。”元皮子对着王进和张三驴拱了拱手。
三人中元皮子担任管队时间最长,其他两人也不敢忤逆,元皮子说完,就在其家人的面前一刀砍下了张连科的头颅。
紧接着三队的人手一哄而上,将张连科一家全数杀死,只留下那五六个家丁以及十几个仆人婢女,跪在院子一角瑟瑟发抖。
战云和辛一博都没有动手,他冷静的看着面前的屠戮,心里却惊的手心的见了汗。
“王管队、张管队,咱们这就开始清理张家库藏吧?”元皮子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对王进和张三驴道。
见二人并无异议,元皮子又道:“丑话可说在头里,咱们都是为闯将大人办事,手脚都干净点,倘若让我发现有敢私藏者,轻则断指,重则杖毙。”
他恶狠狠的环视了一下院内的手下,而后又与王进、张三驴两人简单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元皮子的人分到的任务最轻,是负责搜刮金银细软,王进的人负责清理相对重些的库房,张三驴就更倒霉了,他昨晚才当上管队,负责搬运后院粮仓的粮食。
六队的人一听是这活儿,马上都一脸的苦瓜相,同为打粮队,吃的也一样多,却要干最重的体力活儿。
张三驴也一脸的郁闷,但他只能把闷气发在手下人身上,骂骂咧咧的带着十几个人去了张家的粮仓。
门一打开,只见房内堆着两个小山一般的粮堆,张三驴看到后皱了皱眉头,直到有人发现了粮仓下头的地窖,才算是满意。
“这两位兄弟,你也看到了,粮仓内加上地窖里大约有两百多石粮食,我这就命人开始搬运,你且去报与元管队和王管队知道。”张三驴对身后的两人道。
这二人分别是元皮子、王进那边的人,搬粮食虽然是力气活儿,但却是农民军中最重要的战略物资,马虎不得。
两人领命而去,张三驴随即命令手下开始装袋搬运,由于刚刚被推举为管队,吃水不忘挖井人,这厮自然给同乡安排了稍微轻点的活儿。
除了张三驴以及身后的两个带刀的兵,其余七个永宁人负责将粮仓内的粮食装袋,而剩余的九个人负责驮运地窖内已经装好袋的粮食。
地窖内光线很差,这正中了战云下怀,由于身上有伤,辛一博好说歹说终于征得一同驮运粮食的人同意,让战云留在地窖内负责帮众人掀袋子。
这活儿相对轻松些,只需要配合着将粮袋搬到人肩头。
光线昏暗的地窖内,战云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从地窖到府宅前院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三分钟。
利用八人背粮食的间隙,战云将手手放在粮袋上,精神则沉入如意空间袋中,过了一会儿,这袋粮食就从地窖不翼而飞,而那个神秘的空间内,赫然多了一袋麦子。
战云的脸上随即也露出笑容,开始他搬运一袋粮食需要十几秒,但随着越来越熟练,半小时后,他只需要三秒钟就能集中精神将一袋粮食搬到空间内。
地窖内大约有一百多石粮食,一袋约莫八十斤(市斤),一个多小时后,地窖内的粮食搬运完毕,而战云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他的如意空间带内已然多出了一百四十袋粮食,其中一大半为麦子,其余则为大米、谷子,地窖内整整三分之一的库存,整整齐齐的罗列在那神秘的空间一角。
战云满脸兴奋,除了精神感到疲惫之外,剩下的只有满足,没去壳的麦子、谷子和大米,这在后世几乎没人直接吃,但在这年头,却是人赖以生存的根本。
干完了火儿,辛一博浑身都湿透了,他还不忘跑到地窖里头去寻战云,担心战云身上有伤吃不住这体力活儿。
“二蛋,倘若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你想干点什么?”
昏暗的地窖里,辛一博扶着战云慢慢的爬着梯子,战云不紧不慢的道。
“狗哥,如果每天都能吃饱饭,俺想回洪洞老家,取个老婆,唉,俺也就做做美梦。”似乎是感觉不切实际,辛一博说完又摇了摇头。
战云闻言一阵无语,心说这也太实在了,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
到了前院时,两人早听到前院传来元皮子的怒吼声:
“你们都瞧瞧,就这点粮食,哪里有两百多石?张三驴!你敢私吞军粮?”
……
PS:一石,作为计量单位在历朝历代都有变化,经反复查证,明末时的一石米,约为现在的180斤左右,明朝一斤为十六两,一斤约为596克,一两也就是37克,这也是半斤八两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