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歃血为盟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仁勇都的苏希杰都在漠北诸部中穿梭联络中渡过的。
除了他,孙秀荣表兄、今年四十岁的羽缺长子、十八岁的羽坚也在其中。
羽坚,孙秀荣贴身亲卫之一,是羽厥室韦人中严格按照十五岁成年礼的规定出道者,此后才成为孙秀荣的亲卫,并接受碎叶军亲卫的一整套训练。
所谓一整套,与普通碎叶军少年兵相比,也就是花在读书识字上面的时间稍多一些,并轮流宿卫孙秀荣大帐,在孙孝恪、贾耽、史泰染缅等不在时履行“秘书”之职之人。
这样的人并不多,孙秀荣每三年轮换一次,全部是十五岁的少年,还是从碎叶军大官、大将或者各部酋长之子中精挑细选拣拔的,每次也就十人。
三年后,优异者将继续留在他身边历练,其余诸人则根据各人的情形分别放到碎叶军、仁勇都或者各部衙门担任中低级官员。
羽坚的母亲来自黑水(黑龙江)以北的大室韦部。
自从孙秀荣武装羽厥,几乎一统室韦诸部后,留在大鲜卑山(大兴安岭)两侧的室韦部落就不多了,偌大的地方,呼伦贝尔地区、嫩江、松花江、黑龙江流域也就万户左右。
不过在黑水以北的山林中,大室韦部却没有被波及,在霫部西迁后,大室韦部看到了黑水以南的空虚,便将族人迁到靠近黑龙江的地方,并将大帐设置在后世结雅河汇入黑龙江之地,也就是俄罗斯庙街与中国黑河市附近。
此时,号称“大”室韦者也不过千余户,还多是饲养驯鹿,出行主要靠驯鹿和狗的部落,但千余户已经是最大的室韦部落了。
大鲜卑山两侧室韦部落的突然变化,让在黑龙江以北的高寒地带蛰伏已久的大室韦部似乎看到了希望,最近,其部落首领,一个叫郁久闾落尘者突然将部落名称改为“柔然室韦”。
是的,该部核心部落就是以前柔然汗国灭亡后流落到岭北之地的王族后裔,所谓室韦就是鲜卑,流落到此的柔然人自然不可能是以前的突厥语系丁口了,几百年来掺杂了大量的靺鞨、鲜卑人口。
大唐得知此事后,给大室韦部的酋长赐姓“芮”(历史上柔然部落一度被中原王朝成为儒儒、芮芮),于是有时候郁久闾落尘也自称芮落尘。
落尘,罗辰也,柔然汗国时期一种只能由郁久闾氏王族子弟担任的官职。
此后,为方便起见,我等便称呼其为芮落尘。
得知芮落尘带着部落南下后,流落在大鲜卑山以东广袤地带的室韦人也纷纷向其靠拢,等到孙秀荣再次东进时,芮落尘麾下已经有了三千户,在此时的黑水流域显然是一个大部了
渤海国是以粟末靺鞨为主的部落,该部落是以半牧半农的部落为主而形成的,而其北边的黑水靺鞨依旧是渔猎部族,半牧半农自然能够聚起大量的丁口,也能组建较大规模的常备军,故此,大唐时代的粟末靺鞨对黑水靺鞨形成了碾压之势。
在安史之乱前,由于黑水靺鞨是大唐的部属,渤海国攻击黑水靺鞨时还受到大唐的反击,进而引发渤海国与大唐之战,其中新罗、倭国也掺杂其中,渤海国一度跨海抵达大唐登州,将战火燃到大唐本土,形势一度岌岌可危。
当然了,最后还是国力更为强大的大唐战胜了渤海国,此后渤海国便老实了一段时间。
安史之乱一爆发,渤海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除了出兵与契丹人争夺第二松花江流域,自然也会重新进攻黑水靺鞨。
此时的黑水靺鞨还是零散小部落的联盟,根本就不是渤海人的对手,于是,他们不是迁往更北的苦寒之地,便是向柔然室韦靠拢,有的干脆迁到了大鲜卑山,填补了室韦诸部的空缺。
慢慢地,他们逐渐占据了以后世齐齐哈尔为中心的方圆几百里之地,拥众也在三千户上下。
该部落选择了部落酋长联合执政之制,由最大的四个部落“四王共治”,其中来自思慕部的部落酋长由于其以前的族长李思慕如今是碎叶军下面的大将,渐渐地从四部中脱颖而出,并将姓氏也改成李。
思慕部,就是后世的鄂温克人,真正的索伦人。
思慕部的酋长原本叫乌古吕,眼下却叫李勃利,盖因其母来自黑水都督府所在的勃利州(伯力),勃利族之地也
霫部西迁后,留在当地的部落不多了,宇文、娄室、独孤三部加起来也就三四千户,孙秀荣重新回到这里后,立即任命原独孤部长老屈突于(已去世)之子屈突忍为部落酋长。
屈突忍,今年三十岁,就是出身孙秀荣的亲卫
阿布思抵达檀石槐台后,收容了突厥余部以及不愿意加入回鹘人联盟的外九姓部落,加上本就属于碎叶军的南拔野古部,一共收拢了上万户,孙秀荣在咨询过阿布思的意见后,见他不愿意再回到部落生活,便将这些部落全部划入博格拉部,并任命阿布思之弟阿瑞斯担任酋长
原奚人五部之二的契个部、辱纥主部的大酋长杨守忠病故了,接替酋长之位的是他的长子杨继祖,由于杨守忠一直以隋朝驸马自居,而孙秀荣实际上是杨勇之后,杨继祖继位自然没有受到任何波折。
以前,无论是辱纥主部,还是契个部,都是至少在五千户以上的大部,不过经过安禄山长达十年的诱惑、捉生后,两部牧户已经锐减到五千户左右
郁雨陵,高台。
祭台上新设了一处高台,约莫一丈高,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大锅里放着浸泡了香油的木柴。
三月的郁雨陵,依旧还是冬季,不过柔然室韦的芮落尘、黑水靺鞨的李勃利、霫部的屈突忍、博格拉部的阿瑞斯、奚部的杨继祖五大酋长齐聚此处,都袒露着上身,露出里面健壮、结实的肌肉。
每人带着部落里十名勇士,正在高台的熊熊大火下跳着萨满舞蹈。
在祭台的远处,有一个大水池,约莫十丈长、两丈宽,里面的水终年不断。
对于深处漠北苦寒之地的部族来说,火,自然居于第一位,火是光明,是希望,此时所有的漠北诸部帐篷的大门几乎都是向东开着的,火也象征着太阳神。
在极高的地方燃起熊熊大火,在他们的眼里就能与主神太阳神沟通了。
而水对于牧户来说就是仅次于火的存在,因为没有水就无法蓄养牲畜。
祭台附近修建水池自然是为了与水神沟通,还有,在此时牧户的眼里,水是月亮的化身,有时候她也代表着月亮神。
高台约莫千米,只有一条小道蜿蜒而上,想要上来至少花费半日,不过孙秀荣上来时只花费了一个时辰。
他只穿着两件单衣就上来了。
单衣浑身一半黑、一半白,披头散发,赤着脚。
这种打扮在漠北诸部中只有最德高望重的大萨满才能拥有,眼下他显然有了这一称号。
来到水池边后,他脱下了身上的单衣,露出了里面修长、结实的身体,然后跳入了刚刚将里面的冰层破碎成一块块的水池。
在寒冷刺骨的水池里畅游几圈后,他才上岸,重新穿上那件黑白两色的单衣后,他加入了正在跳舞的诸人行列。
“咚咚”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几声大鼓的轰响,舞蹈戛然而止。
在高台的两端,各有一根石柱,石柱上拴着青牛白马,两旁各站着一条大汉,鼓声刚一停止,两条大汉便紧紧保住青牛、白马的脖子,然后用一把短刀刺入它们的喉咙!
青牛、白马剧烈挣扎着,不过在两条大汉的钳制下动弹不得,而此时原本正在跳舞的大汉们端着木碗快速来到这里。
没多久,已经有二十碗混合了上等烧酒以及青牛、白马新鲜血液的血酒整齐地摆在祭台前面!
此时,孙秀荣的单衣外面已经加了一件金色的棉袍。
原突厥汗国东部叶护、同罗部大酋、敕勒营都尉,四十岁的阿布思赶紧率先端着一碗血酒来到孙秀荣面前,他单膝跪下后,将血碗高高举起。
“请大汗就任绰勒果罗科墨尔根汗!”
绰勒果罗科,英明的、伟大的,墨尔根,原指善射之人,后来也指聪慧之人,这种称呼则是望建河(黑龙江)流域诸部特殊的称呼,身为铁勒族的阿布思自然只是因为年纪大,威望高而被推选出来的。
是的,孙秀荣专程来此,就是为了将上述诸部再次捏合起来,而自己责任就任望建河流域唯一的汗——绰勒果罗科墨尔根汗之位!
随着阿布思的跪下,其余诸人都跪在他后面,高举着血碗一起喊着。
“请大汗就任绰勒果罗科墨尔根汗!”
“好!”
孙秀荣举起了一碗血酒,然后一饮而尽。
接着拿起一根箭杆,一折两端。
“今日本汗就任望建河流域的墨尔根汗,当带领诸部繁衍丁口,共抗强敌,共享荣光,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以阿布思为首的二十人也将面前的箭杆一一折断。
歃血为盟,折箭为誓,这是漠北最大、最重的盟誓!
随后,孙秀荣宣布了一事。
“本汗将从诸部五抽一,并入博格拉部,总数在五千左右,将成为本汗的嫡系营头,号为墨尔根!”
此话一出,众人都大声欢呼起来。
孙秀荣接着说道:“从今以后,我等部落联盟名称就是墨尔根!羽缺,原本就是望建河流域大部羽厥部的首领,是本汗的表兄,从今以后就是墨尔根部的副汗!”
“羽缺之子,羽坚,将是新成立的墨尔根营的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