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胡弩镇风云(1)见面礼

  这是白孝德给自己的机会,就算在大唐,有上级的任命,作为一个骑兵底层军官,你如果没有在骑战上拥有令人信服的能力的话,就算手下只有区区三十六人也不见得都服从你。
  如臂使指,那是对强者来说的,从没有例外。
  知道要接近胡弩镇了,孙秀荣一早就将夫蒙灵察赠给他的明光铠穿戴起来了,一整套明光铠包括磨得晶亮的铜盔,大量用铁片串起来的铁甲,胸部两大块明光甲,整块的护项、护肩、护腹、护臂、胫甲、云头靴,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三十斤,而孙秀荣自己制作的棉甲只有十二斤。
  这还不算,一套明光铠穿戴起来十分麻烦,难怪一开始大唐府兵都允许携带仆兵了,靠自己穿戴起来完全没有可能。
  不过当穿戴完毕之后,孙秀荣还是贴身感觉到了它的牢靠和安全感,不过眼下有一个问题来了,以前的他在使用火龙驹时从未多出二十斤的份量进行奔驰、战斗,火龙驹虽然高大健壮,但在没有训练的情形下在多了二十斤的份量下还能操控自如吗?
  但自从与慧琳大和尚大战一场后,孙秀荣在精神层面的增强似乎也影响到了火龙驹,让它似乎对自己更加服帖起来。
  还有,火龙驹作为一匹十岁年龄的战马,实际上正处于他的最佳年龄阶段,而年仅十八岁的孙秀荣虽然在精神上早就成熟了,但在身体上却尚未完全长成,离他骨骼、筋肉最精壮的时候还早,于是他的份量就远远不足。
  一去二来,火龙驹堪堪承受了多出来的二十斤份量。
  从昆仑山刚刚出来时,喀拉喀什河的西岸是一处大面积的起伏不定的缓坡,眼下双方都沿着某处坡顶向下冲,坡面约莫十几丈,其实在策马向下冲时是最凶险的,因为战马上并没有后世旅游景点马匹背上马鞍前端还有一道用以扶持的铁圈,仅仅是一具高桥马鞍而已。
  此时,就要考验骑士的骑术了,与就在焉耆附近长大,从小熟悉焉耆马的白孝德不同,孙秀荣在后世的呼伦贝尔骑过蒙古马,在上一世的尼布楚骑过介于蒙古马与雅库特马之间的尼布楚马,后来随着大夏国国土面积的扩大,乞尔吉斯马、汗血宝马、顿河马、阿拉伯马、波兰马、西班牙马都骑过,若说此时谁最懂得马匹,骑术最熟练,非他孙秀荣莫属!
  一般人策马从高处向下冲时,为了避免马匹突然停住从而将身上的骑士摔出去的窘境,会将身体向后仰,但这样一仰,想要用手中的武器发出倾力一击肯定就做不到了。
  在历史上,能在高处策马迅速向下奔驰,身体不用后仰,还能用手中的武器利用从高到低的势能对敌人发出致命一击的只有一人。
  岳家军的先锋背嵬军统领岳云!
  他是唯一做到了将手中的双锤向前举着,身体依旧向前倾着,最后将敌人像秋风扫落叶般一一击落的大将,当然了,这样的骑术肯定称得上“神乎其技”,因为岳云十二岁就上战场,他的骑术、战术、力量完全是从以战代练中磨练出来了,自然练就了高明的骑术。
  孙秀荣也是如此,但他策马下冲时,看起来身体并没有向后倾倒,但他的双腿却带着马镫向前蹬着。
  当然了,这不是最关键的,他握着他自制的虎枪,一杆十斤重的虎枪,本是双手握持战斗的,但在眼下他却用右手单手握着,虎枪枪身稍稍向后倾斜着,与孙秀荣在前一世设计的“拉枪”动作十分相似。
  当两匹战马双双相对从高坡上往下冲时,就算骑士大无畏,能够直接朝敌人冲去,但战马是不会完全听你的,实际上,当其双双抵达低处时,两匹战马都不约而同扭转了马头,孙秀荣的火龙驹向左侧冲去,而白孝德的白马则冲向右边。
  电光火石间,白孝德一丈长,重达十五斤的铁枪,孙秀荣一张二尺长,重达十斤重的虎枪便碰上了!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后产生的击打、摩擦声从低处传了出来,若是放在以往,在没有与慧琳大和尚战斗之前,十八岁的孙秀荣怎么也不会是二十五岁的白孝德的对手,何况对方还是两杆份量都不轻的铁枪!
  但一来孙秀荣的骑术高出一截,在向下冲时,他的身体、引枪的动作恰到好处,何况依照孙秀荣的惯例,除非对上虾兵蟹将,他是不会存着有一击必杀的机会的,第一个回合肯定是试探的回合,虎枪的枪钩对上了铁枪的枪身!
  种种因由之下,原本不占优势的孙秀荣在这一个回合并没有吃亏,但此时火龙驹已经在坡底向左侧跑远了。
  等他扭转马头再次出击时,对面的白孝德才堪堪转过身来!
  一想到这位在安史之乱中表现优异,还有罕见地单挑敌手战绩的名将竟然在骑术上逊色于自己,孙秀荣一股强烈的自信不禁油然而出。
  “驾!”
  但现在的他要面临白孝德两杆铁枪的打击,当然了,此时的所谓双枪将,不可能是两根同样长度和份量的铁枪,而是一杆较长,主攻,一杆较短,主守,但无论如何,短的那一根也有五尺长。
  若是白孝德用长铁枪夹住虎枪的枪钩,迫近后用短枪刺击自己该如何应付?
  若是放到葱岭时代,孙秀荣肯定会拔出自己的双手横刀进行格挡,但是当来到于阗镇后,他在武技的感觉上似乎又精进了一步。
  双方沿着坡底再次像对方冲来,此时,到了平地的白孝德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作为这个世界上罕见的能够使用双铁枪悍将的本色,两根铁枪都略略向后拉着,等待着机会给孙秀荣致命的一击,而在平地上,他在骑术上的稍稍劣势也微乎其微!
  不过孙秀荣的虎枪有一长二尺长,他自然不会给白孝德迫近自己的机会,但白孝德作为名将,肯定有应对的法子,若是遇到一般对手,他蓄势的一击一般人肯定抵挡不住,在陷入慌乱的一刹那他就可以迫近了,然后便用短枪此中对方的咽喉,这一招,他在对付象雄故地的吐蕃骑兵时屡试不爽。
  就是因为他白孝德在胡弩镇镇守,吐蕃人已经有五年没有出现在胡弩镇附近了。
  孙秀荣躲得过他这看似平淡,但蕴藏着强烈的势能和后手的一击吗?
  作为前一世的飞龙骑、猛虎骑、龙骑兵的创立者,孙秀荣此时完全进入了心无旁骛的对敌状态。
  所谓心无旁骛,说的不是一门心思直接冲上去,而是全幅身形达到了最佳的对敌状态!
  所谓最佳,指的是孙秀荣在堪堪扭转马头的那一刹那便想好了对敌之策!
  区区坡底只有二十余丈长,只见略矮一些的火龙驹的速度反而比高大一些的大宛马更快!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再上一个穿越季时就有的对于马匹的全方位无死角的遮护。
  当然了,这个遮护说的是保养,作为一个游牧部族出身之人,融合了后世一些科学的喂养方法后,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对于马匹的周到饲养还没有超过他的。
  昆仑山,是一座整体上以荒漠形态呈现出来的大山,山上植被极少,土石巨多,就算在这接近胡弩镇的喀拉喀什河西岸、北岸,大大小小的各种石头堆满了各个角落。
  在这种情况下,爱惜马力的白孝德自然不敢将马速带的太快,而此时已经偷偷将马匹的四蹄钉上铁掌的孙秀荣则是毫无顾忌(马掌在晚唐五代才出现)。
  马速决定着兵器的势能,虽然眼下的孙秀荣在气力上依旧不如白孝德,在武器的运用上也不如,但他再次占了马匹的便宜!
  “嘎吱……”
  这一次同刚才一样,孙秀荣的虎枪再次与白孝德的铁枪接触了,铁枪枪身依旧在虎枪枪钩上划出了令人牙酸的嘈杂声。
  若是放在以往,白孝德会抵住对方的兵刃,然后利用自己在气力上、战马上的优势用铁枪压住对方,然后不断迫近对方,最后用短枪实施致命一击,但这一次他失算了。
  其一,孙秀荣的马速快,在贴近白孝德时又主动实施了拉枪的动作,两相结合,虎枪刺出时带来的威势就不是白孝德想象中那个样子了。
  其二,就在“嘎吱”的酸爽声音继续响着时,孙秀荣突然继续策动战马往前冲,在此时,这样的动作,在双方兵刃接触时,先前马速占优的一方能做到这一点,而另外一方在兵刃并压制住后,由于马速变得更慢了,想要顺利策动马匹运动就非常困难了。
  随着火龙驹继续向前窜,虎枪的枪钩继续贴着铁枪枪身向下滑动,很快就来到白孝德右手握持的地方!
  此时,若是一般骑兵,在孙秀荣虎枪、马速的两相压制下肯定是动弹不得,左手另外一把武器由于距离的原因又发不出来,此时,高明的骑兵只有一个选择。
  弃枪!
  读者读到这里肯定会说,白孝德手里不是还有一杆短铁枪吗?可以当成标枪扔向孙秀荣啊,但说得容易,实际做到却是千难万难,因为当孙秀荣虎枪的枪钩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令人不安的摩擦声冲向对方手部时,他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保住自己的右手!
  此时,若是一般的对手,稍微高明一些的就只能弃枪了,但没了一丈长的长枪,手里头只剩下五尺长的短枪,这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是被动挨打了,再差一些的对手,慌乱之下被孙秀荣切掉右手也是有可能的。
  标枪?
  时间太长,肯定来不及了。
  好个白孝德,在如此紧迫的情形下,他竟然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他用左手的短枪再一次架住了正在向下滑的虎枪!
  此时,虎枪一尺长晶亮的匕首状锋刃离白孝德的右手只有不到一寸!
  双方就在原地僵持着,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孙秀荣依旧有再次取胜的机会,因为他刚才是用一只手握着虎枪压制着白孝德的长枪,就算白孝德用短枪阻止住了虎枪继续向下滑的势头,但此时孙秀荣只要用双手握持虎枪,局面还是自己占优。
  白孝德俊美的面孔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在电光火石间,孙秀荣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哈哈哈,镇将高明,在下不如”
  孙秀荣撤枪了,当他撤枪时将虎枪在空中抖了一下,原本作为缠绕在虎枪枪身上的背带当即散开了,兔起鹘落间,一丈二尺长的虎枪已经背在了身上。
  白孝德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是爽快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孙秀荣,如此了得,真不愧是今年于阗、疏勒两镇跳荡营第一名,实至名归!”
  孙秀荣心理一凛,“难道消息这么快就传到这里了,不是说唐代并没有邸报吗?”
  看着孙秀荣的神态,白孝德笑道:“你以为胡弩镇孤悬于本土之外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你等按照正常速度迈向这里时,我大唐的快马已经将有关消息传递到四镇镇一级的所有地方,胡弩镇孤悬于本土六百里之外,若是连区区消息都得不到,将士们岂能安心在这里驻守?”
  孙秀荣点点头,讪笑道:“原来如此,不过镇将可知今年焉耆、龟兹两镇头名是谁?”
  白孝德说道:“是一个叫做马璘的少年,好家伙,竟比你还小一岁,我大唐还真是人才辈出,层出不穷啊?”
  “是他?”
  一个在安史之乱中战功、名声不亚于白孝德,或者说更胜白孝德的人出现在孙秀荣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