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太子处理了钟同
景泰帝微微侧目,搭在龙椅上的手朝着底下大臣轻摆一下,示意大家不要乱动,看朱见济的发挥。
于谦的鼻子里轻轻一哼,终究是没动。
于是整座奉天殿安静下来,只剩下朱见济与钟同隔空相望。
小太子稚嫩的声音传遍大殿,“你是何人?”
钟同发挥强项令的传统,梗着脖子道,“臣乃御史钟同。”
“那孤是何人?”朱见济又问。
钟同被他这话说的一头雾水,但仍然皱着眉头大声回复,“自然是太子!”
“那太子又是什么?”
“太子就是太子!”钟同越听越气,只当朱见济这个小男孩是在无事找事,说些废话。
连“太子”是什么都要问自己这个御史,那他还当什么当啊!
只是钟同没有注意到,和他同行而列的其他御史已经把头低了下去,还有人瞧瞧挪了点地方,和钟同拉开了距离。
正常人在职场混久了,通常会知道一些常识——
当领导问你一些简单至极的问题时,不是代表领导脑子有病,而是领导觉得你脑子有病。
而且等你把话接住以后,领导就要开始针对你了。
可惜钟同没有这样的概念。
毕竟他爹死的早,没有传授给儿子当官的经验,
或者说,他爹也没遗传给儿子正常人的智商。
于是朱见济嘴角勾起冷笑,双手往腰带上一搭,突显出小小年纪却充满了领导气息的小肚腩。
他对着钟同说道,“看来钟御史并不了解孤的身份,那孤只好认真讲讲了……”
“太子,乃国之储君!”
“孤再问你,何以为君,何谓之储!”
“这……”钟同结结巴巴,激动过头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
他总算意识到了自己没资格对着朱见济伸手指。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大明的文官宁可挨打,也不愿意朝着皇帝低头,更何况是太子?
于是钟同继续憋红了脸狡辩,“此前无有先例……”
“既无先例,那当自孤始!”
朱见济眼神冷漠的盯住额头开始冒汗的钟同,“陛下带孤至于早朝,是天子与储君的意同。”
“礼部!”
朱见济忽然转头,将看戏的胡瀅喊了出来。
胡瀅只好下场应和,“臣在。”
“孤且问你,陛下携带太子上朝,可有违反我大明礼法?”
“太子为国副君,自有参政之权,不违背礼法。”胡瀅做出了回复。
其实在此之前,大明的太子当的很轻松的。
懿文太子朱标监国二十余年,太祖皇帝对他的看重前所未有,距离皇帝也就差个名头了。
后来的仁宗皇帝亦是在太宗远征漠北时监国理政,可以说要是没有仁宗朱高炽的努力,太宗哪里来得那么多钱搞北征和下西洋?
宣宗作为嫡子,根正苗红,太宗钦定的“好圣孙”,从小被爷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当了八个月太子就继位了。
至于正统皇帝……
这位不提也罢。
所以虽然朱见济年纪小,但以大明朝的传统,太子参政也不是问题,只看皇帝愿不愿意罢了。
朱见济满意的点头,然后又喊了一声,“吏部!”
年老力衰的王直颤巍巍的响应,“臣在!”
“孤第一次接触朝政,麻烦吏部尚书为孤讲解讲解,御史的职责有何方面?”
“御史负责监察百官,纠其错处,风闻言事,以正朝风。”
“可有让他指责太子参政的职能?”
“未有!”
“那好!”朱见济继续点头,示意王直退回朝列,看向汗流的越来越多的钟同。
这人还是梗着脖子,一脸“威武不能屈”的样子。
朱见济实在想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钟同为什么还要死不认账。
果然这人的脑回路有问题。
于是朱见济只能主动开口,“钟御史,事已至此,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臣身为御史,本就应该指出君王的错处。更何况天子在上,太子殿下难道想越俎代庖,责罚大臣吗?!”
朱见济听了,只能叹气。
难怪大明后面的皇帝都喜欢摸鱼不上朝,要成天面对这种死脑筋的臣子,高血压都给他气出来。
还是应该召唤他爹。
“那看来钟御史还真是忠心体国。”
景泰帝此时也开口,对着钟同难掩怒气,“朕带着太子上朝,本意是培养他成为合格的储君,以便造福社稷,不负祖宗。”
“如今太子指出了你的不对之处,你竟然还在狡辩,有什么资格当御史?”
“还是说御史都以知错不改,故意犯上为寻常事?”
“太子是你主动冒犯的,如果太子要罚,你便给朕好好受着!”
景泰帝站起来和儿子并肩而立,目光扫过朝堂诸臣,“尔等记着,太子就是太子,只要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便不该受胡乱指责!”
“以后太子会一直跟着朕上朝,见的多了,你们也该习惯了!”
“臣等谨记!”
此时的文官集团的确崛起了,但时间上也没崛起多少年,甚至于还有一些人没有意识到,文官力量已经成为了整个大明朝堂最强大的一方。
他们对于太祖太宗的阴影仍然存在,对于皇权的敬畏仍然存在。
虽然开始有人紧张的伸出手去试探性的夺取新的利益,可面对发威的皇帝,文官们还是低下了头。
景泰帝把手搭上朱见济的肩,让他和自己一起俯视朝臣。
现在这里是他的朝堂,
将来这里会是朱见济的朝堂,
提前让儿子感受一下皇帝的至高无上,和儿子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景泰帝是很舍得的。
他已经为了儿子付出很多了。
朱见济也感受到了来自爸爸的爱,再次坚定了自己要当一个孝子的念头。
不过眼下,还是先处理了钟同再说。
他的确是被冒犯了,
如果轻飘飘放过,就有些不给自己面子了。
体面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挣出来的!
特别是朱见济原本怀抱跟他爹一样的念头,想着自己第一次登上大舞台,总得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拿出自己关于减免课钞的报告,打出一个完美结局。
结果钟同这家伙破坏了朱见济的计划,并且成功上了太子的黑名单。
也许还上了其他官员的黑名单。
毕竟这么傻的同僚接触久了,难免会出现人传人现象。
所以朱见济打算给他来个大的,让像钟同这样,靠着“风闻言事”的权力,自诩正直的清流一个好印象——
以景泰帝为依靠,朱见济不但将钟同罚俸三月,命其闭门思过一旬,还命令鸿胪寺的官员将今日“钟同无故犯上”的事录于纸上,传抄于京城内几处人流量大的地方,以供人赏阅。
京城是什么地方?
是大明最精华之地,天子脚下本就有无数鱼龙,更何况正月一过,便要准备春闱,已经有不少读书人聚集京城了。
要是这样的文章被他们看见,那造成的影响可就大发了!
朱见济很清楚,文官们靠什么来站在道德高点指责皇帝。
无非就是他们掌握了在民间说话的权力,或者说,以儒家思想塑造了国家民族习惯的文人们,在社会上说话的声音是最大的。
当他们的声音大到盖过皇帝的发声时,他们就没有问题了,他们就要帮皇帝体面了。
面对这种情况,除非皇帝手里有枪有刀,还够不要脸,才能把这群嘴碎的文人杀到闭嘴,让他们再也不敢大声跟皇帝说话。
鞑清的“圣君”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太祖高皇帝出生贫贱,可以说是最能体会百姓疾苦的统治者了,结果在后世很长时间里,不也是被冠以“暴君”之名吗?
而经受过几百年后教育的朱见济更加意识到,
舆论就是战场。
你不去占领,别人就要去占领。
而让皇家的声音压过文人,就从自己开始吧!
趁着文官们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天下已经到来,朱见济必须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