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凉亭激辩，为天地立心

  这个世界的大炎帝国，君上是万物的主宰，以帝王为核心的权贵阶层是帝国统治的根基。
  大炎帝国以武立国，权贵阶层大多都是武道修炼者中的高手，他们统治平民，睥睨天下，生杀予夺，在他们眼中，平民的命如同蝼蚁一般。
  权贵阶层并不重视平民的生命和需求，平民的反抗和不满也会随时被他们残暴的镇压。
  所有人，甚至包括平民，大家都认为，大炎帝国的根基便是以武道系统组建的权贵阶层，君上便是他们所有人的代表，主宰，神。
  面对君上的询问，陈锋微微一笑，说道：
  “请问君上，你如果不吃饭能支撑多少天？”
  君上一愣，说道：
  “大约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但是身体会很虚弱。”
  武者并不是仙人，依然需要每天进食食物，长期不吃东西，还是会饿死的。
  尽管君上的武道修为是凝神境，但是在吃饭这件事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只是身体健康一些，战力强大一些，寿命比普通人长一些。
  如果不是遭受了特殊的病和伤，凝神境的武道修炼者可以活到150岁左右，普通人一般只能活到70-80岁左右。
  陈锋点点头，
  “请问君上，您桌上的点心水果茶水来自哪里？或者换个说法，在座的各位，你们每天吃的食物来自哪里？”
  君上有些懵的看着陈锋，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因为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便随口说道：
  “这些都是皇宫安排的呀？”
  “皇宫的食物又来自哪里？”陈锋紧追一句。
  君上愣愣地看着陈锋，
  “来自各地的贡品呀，有问题吗？”
  “贡品又来自哪里？”
  陈锋又追问一句，看来，君上这人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和他对话很吃力啊。
  君上脸色有些不悦了。
  一旁的监国司司正左铭看了一眼，冷声呵斥道：
  “陈青峰，注意你的说法态度，不要太放肆，君上仁慈宽厚，但是朝廷规矩却是无情的。”
  这是在威胁陈青峰。
  陈锋冷笑一笑，转而看向左铭。
  “左司正，我来问你，你每天吃的食物，住的房子，穿的衣服，所有的吃穿用度，这些，从哪里来的？”
  左铭听了，不屑地说道：
  “我还以为陈公子真有什么文道大才，谈了半天居然在这个问题是纠缠不清，和一个乡下农夫有何区别？
  我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我花钱买的呀，有错吗？”
  “你的钱哪里来的？”
  “朝廷给的俸禄。”
  “朝廷的俸禄来自哪里？”
  “从全国各地收上来的。”
  “是不是从全国各地千千万万老百姓手中收上来的？你们凭什么从他们的劳动果实中免费征收一部分？”
  “因为我们是大炎帝国的官员，我们大炎帝国保护了老百姓不受外界势力的侵犯，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如果不是我们的保护，北方的雪国早就杀进来了，他们还能活下去？
  难道他们不该交保护费？”
  左铭振振有词。
  陈锋一收折扇，站起来，走了两步，看了君上一眼，又面对左铭，说道：
  “雪国境内有老百姓吗？”
  “有啊，这不废话吗？”
  左铭有些不耐烦了，生气。
  “说得好，很好，”
  陈锋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北方雪国也有大量的老百姓，他们并没有被屠杀得干干净净，难道雪国攻打大炎帝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来这里屠杀老百姓取乐的？”
  左铭立即反驳道：
  “雪国攻打我们大炎帝国，是为了掠夺我们的资源，雪国是北方苦寒之地，每年有小半年时间都是寒冷季节，我们大炎帝国一年四季分明，资源宝藏丰富，人口众多，”
  左铭突然愣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停住不说，看着陈锋，但是脸上的怒气依然存在。
  陈锋一笑，不再看左铭，转而面向君上，说道：
  “说到底，雪国攻打大炎帝国，是想来抢夺我们的资源，我们大炎帝国国土辽阔，资源丰富，气候适宜居住生产，
  无论有多少丰富的资源，多么辽阔的土地，要想把这一些变成财富，变成饭桌上的美味丰富的食物，变成亭台楼阁广厦千万，都需要人，需要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去辛苦劳作，
  没有这普通如蝼蚁一般的平民的辛苦劳作，便没有帝国的兴旺繁荣，也没有在座各位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及各种武道修炼资源，
  左司正刚才说，你们保护了普通老百姓，他们上缴财物只是交了一份保护费，而在我看来，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才是大炎帝国和雪国几百年战争为之争夺的财富，
  你们在前线流血牺牲，为的是自己，保护的是自己的财物，失去了这些蝼蚁般的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大炎帝国的根基不再，
  老百姓不种粮食，你们没有饭吃，老百姓不织布，你们没有衣服穿，老百姓不劳作，你们没有房子住，
  眼前的一些繁荣都将消失，大炎帝国的根基没有了，帝国也就不存在了，
  请问君上，这千千万万蝼蚁般的老百姓，是不是国家的根本？
  人，才是国家的根本，每一个人，包括在座的各位，都是国家的根本所在，而普通的贫民百姓，更是根本中的根本，
  尊重每一个人的合理需求，让每个人都能健康快乐的生活，这就是以人为本，
  让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能够安居乐业，不要去过度抽取他们的劳动成果，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去关心帮助他们，让他们摆脱贫困和饥寒，让他们享有做人的基本尊严，
  让普通民众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残疾病皆有所养，
  这，就是以民为本。
  一个以人为本，以民为本的国家，老百姓反过来会更加拥护自己的君主帝王，上下一心，天下无敌！”
  陈锋没有提什么民主选举总统这些破事，他还不想激怒君上找死。
  陈锋一口气说完，满座皆惊。
  原本左铭内心一直不服气，此刻也是被陈锋的惊世骇俗的言论前所没有的观念给震惊到了。
  浩然之气从陈锋身体内迸发，刚正，清明，充满凉亭周围数百米之内，让所有人有一种奋发向上积极进取的豪迈冲动。
  陈锋傲然而立，衣襟飘飘，仿佛如仙人一般，气度非凡。
  “轰隆隆，”
  天空再次传来了三声惊雷，满天的七彩祥云翻滚激荡，比之前更加艳丽浓厚。
  君上整个人都不好了，与其说震惊，还不如说是懵逼了。
  左铭和谭云也是如此。
  就算是朱照，原本内心有一些普惠天下民众的朦胧观念，但是相比陈锋的观念，简直是萤火之于明月，
  陈锋的观念真正是耳目一新，惊天动地。
  凉亭里的两名侍女，凉亭外的大胡子等人，听了陈锋的话，油然而生了一股敬意和崇拜。
  监天司司正谭云震惊之余，再次偷偷开启了望气术，这些更是惊讶不已，陈锋头顶上不仅有之前的紫气和金色华光，还多了一道明黄色的光芒，原本那条若隐若现的金色小龙，此刻探出了半个身体，形体变得清晰可见。
  谭云不敢多看，怕被君上发觉他的异常，赶紧关闭了望气术。
  君上沉默良久，端起桌前的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放到嘴边一口喝下。
  一股凉意透彻心头。
  君上突然体会到了，原来自己桌前这杯小小的茶水，也是来自普通老百姓的汗水劳作的成果。
  君上叹息一声，看着陈锋，这小子怎么越看越眼熟啊，怎么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是具体是什么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咳，”
  君上轻咳一声，
  “陈先生，您请坐。”
  陈锋刚才激动之下，一直是站在凉亭演讲的，此刻听了君上的话，也就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君上快速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
  “陈先生如此年轻，就有如此独到的见解，真是令朕佩服呀。”
  陈锋心想，老子要是提出废除君主，实行民选，你就不会钦佩我了。
  陈锋的观点没有涉及到废除君主制度，君上大体上是能够接受的。
  不过，要这些平日里自视为天下主宰作威作福傲娇惯了的权贵阶层，改变思想，承认普通民众的社会地位，尊重普通民众，这个思想观念的转变还非常困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是陈锋知道，思想就像一颗种子，只要种下了，就会慢慢生根发芽，
  他的作用就是撒下这颗种子，至于在谁心里生根发芽，又在谁心中霉烂变质，不是他的任务。
  朱照长叹一口气，站起来，对着陈锋深深一鞠躬。
  陈锋：“”
  朱照有些激动地说道：
  “老朽苦修文道几十年，三十年前悟道‘存天道，灭人欲’，原本以为自己悟透了文道天理，今天听了先生一席话，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陈锋说道：
  “朱先生言重了，其实，以人为本以民为本，也是天道的一部分，”
  灭人欲有合理的成分，但是朱照的“存天道灭人欲”被君上拿来洗脑普通民众，就远远偏离了初心，这也是朱照一直无法突破的桎梏枷锁。
  陈锋之前在翰林院的时候，已经点出了朱照的私心，所以也就不需要再次点破。
  朱照又是深深一鞠躬，说道：
  “多谢先生教我，弟子恍然大悟，铭感五内。”
  朱照现在的心情的确是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只不过他这样谦卑地面对陈锋，令得君上，谭云和左铭都是惊讶不已。
  朱照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急于贩卖自己的“存天道灭人欲”，以至于在君上面前妥协，夹带私活，挂羊头卖狗肉，导致自己的辛辛苦苦悟道半生的心血付诸东流，内心是悔恨交加。
  想到这里，朱照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先生，朱照一生立志文道，希望天下太平，民众安居乐业，可惜道心不稳，初心错失，终究还是沦陷在了凡尘俗世的名利中，
  请问先生，我辈生而为人，该如此自处？”
  一旁的左铭突然说道：
  “陈先生之前不是说出了文道真言，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吗？怎么，朱先生忘记了？”
  朱照正色道:
  “我自然不敢忘记先生的文道真言，不过，那句文道真言只是教我们立志，但是，我们该立什么志呢？
  请先生教我。”
  每个人有不同的志向，甚至不同的年龄阶段有不同的志向，有想当官的，想发财的，想出名的等等。
  朱照不想官，也不贪财，但是最终还是陷入了一个“名”字中。
  朱照一心向借助君上推广自己的文道，想要成为天下文道大儒乃至圣人，所以不惜挂羊头卖狗肉，夹藏私活，贩卖帝王统治的洗脑之言，阉割了自己的文道真言。
  谭云微微一笑，说道：
  “朱先生，人生在世，不过是名利二字，所谓的志向，大概也是逃不过名利二字的，先生已经是天下文道大儒，何苦要苛求自己呢？”
  朱照不语，看着陈锋，希望陈锋给他一个答案。
  陈锋叹息一声，站起来，打开折扇，轻轻摇着，昂头四十五度角看着天空的彩云，让后朗声说道：
  “我辈生而为人，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陈锋说完，一道七彩华光从他身体周围升腾而起，光华大作，直冲云霄。
  君上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惊讶地看着陈锋。
  谭云和左铭目瞪口呆。
  朱照直接就跪下了。
  紧接着，
  “轰隆隆，”
  数声惊雷连绵不绝炸响，振聋发聩，京都大震。
  然后，天空祥云剧烈翻滚，快速收缩成一团巨大的七彩圆球，
  “轰！”
  巨大的彩球猛然炸开，瞬间消失不见。
  彩云散去，天空如洗，金色阳光普照，天生万物生机盎然。
  翰林院华运楼上，第四颗水晶球被激活，华光大作。
  整个京都满城百姓震惊，民众翘首而望，感叹天地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