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难得的闲静
闲躺于竹椅之上,看瓦檐挂雨串串滴落。竹椅前后微摇,伴着雨珠倾泻的节奏。院中的野菊经雨水润泽,更显灵动,黄灿灿的招人怜惜。身侧的案几上,碳炉尚有余温,铜壶之中酒香微溢,伴着若逦发间那朵栀子花的清香,缓缓入鼻,在肺腑间蔓延开去。
若逦坐于案几一侧,看着院中雨水连绵,看着躺椅上的一个懒人,时不时剥上一枚荔枝,轻轻放于我口。
午后的时光,已被闲适塞满,让人流连,几欲昏昏睡去。
一道身影穿过雨帘,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瞧不清面容,就这么在院中站立。微微睁开双眼,我轻笑道:“来了?”,那人不言,只是略一点头。我无奈摇头道:“你们钱掌柜没教过你如何介绍自己吗?”,那人摇头,却终于开口,声音清冷道:“没有”。若逦闻言瞧我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好吧,我问你答,可否?”,轻轻一个“嗯”字传来,便算是回复了。在一连串干涩的问答中,我终于知道来人。
此人名唤于放,隶属暗影一系,专精暗杀,善于用剑,受钱掌柜委派,负责我和若逦的日常护卫。我摇了摇头,道:“外面雨大,进来吧。茶几上有酒,自己倒,暖暖身子”。
于放入得屋内,卸掉蓑衣和斗笠,一张略显苍白的瘦削脸庞呈于眼前,一头杂乱的头发随意用发带系着,唯眼神颇为犀利,似有寒芒蕴于其中。他随手提起案几上的铜壶,脖子微仰,伴着几声“咕嘟”之声,一壶好酒已是入得腹中。
若逦瞧瞧于放,又瞧瞧我,我无奈笑道:“所谓异人必异于常人,想来,高手都是如此风范吧。”,若逦可爱的鼻子皱了皱,掩嘴笑道:“难怪你尚算不得高手,原来是风范不够呀。”,我无奈摇头,笑道:“我若如此,恐你会入寺为尼。”若逦奇怪道:“为何?”答曰:“闷呀”。
自此,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条影子,一条善于隐藏的影子,一条会取人性命的影子。
是夜,雨停。
书房内,烛火摇曳。于放拿来三个竹筒置于桌案,身形一闪,已是隐于暗中。
随手打开一个竹筒,一张纸条滑出,内容很简洁:罗家,儋州,安好。微微一笑,取过另一个竹筒,消息来自暗幽一系,是一份策划,名曰:庙堂。其言:身居庙堂方可谋划天下。今边关战事将起,籍此机遇,入军营,获战功,居庙堂,掌权柄,待良机,直至放鹰于苍穹,逐鹿于天下。看罢,思忖良久,取过朱笔,写下一个“准”字,复将字条塞入竹筒。打开最后一个竹筒,其言:儋州守备郭彦,入其麾下。接头之人代号“大风”,接头地点儋州沙洲酒楼翠山阁,时间为十日后的午时。
翌日清晨,鸟鸣声声催人醒,厅堂之中已飘出阵阵粥香。嗅了嗅鼻子,有点饿了,无奈困意如山,压的我始终无法起床。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啪”的一声,房门已被人推开。一只小手带着温润之感,滑滑的,柔柔的,轻轻放在我耳朵之上,有点痒,猛地,耳朵遭人提起,我不由发出一声惨嚎,“若逦,让我再睡会儿吧”,若逦笑道:“鸿睿哥哥,都日上三竿了,早餐我都反复热了三遍了,快起床!”,无奈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睡眼惺忪道:“又拽我左耳朵,早晚我左耳垂肩”。若逦掩嘴咯咯笑着:“好呀,那明日我拽你右耳,这样你就能俩垂耳肩了”,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若逦呀,知道我为何早上起不来吗?”,若逦奇怪道:“为何?”,我哀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晚上瞎跑”。若逦顿时更显奇怪,道:“怪了呀,我可没有梦游之症,怎会晚上瞎跑?”。轻轻一叹,道:“昨晚你又闯入我的梦中,害我一夜无眠呐”。若逦粉脸一红,啐道:“臭鸿睿,又来了,就知道调笑我,改天我回村里,一定要让他们几位好好收拾你”。
早餐很香,粥很糯,若逦蒸的馒头颇为松软,配上一口咸菜,端得是一番享受。只是此刻,餐桌对面的于放正捧着粥碗发出“吸溜吸溜”的喝粥声,颇为无奈。我曾好奇问过他,为何这个习惯总也改不了?他的回答让我打消了拒绝此种“吸溜吸溜”喝粥的想法。
于放自小流落于街头,父母早亡,时常为裹腹而与乞丐争食。因其身形灵活,出手够狠,而为乞丐们忌惮。他喜欢喝粥,因为只有街上富足之户逢到喜事方才施上一碗热腾腾的汤粥,而这种机会一年之中也难得几回。他说,捧着粥碗,感受着顺着碗壁传于手心的那种温暖,感受着米粒在唇齿间弥散的香甜,他才会觉着,他是活着的。所以,他每回喝粥,都无比小心,无比享受。一次,春归楼的于管事瞧他可怜,又见他敢于搏命,遂把他收下。终于不用为了一口吃食而搏命了,可他喝粥时的习惯却是再也无法改掉。
吃过早餐,吩咐于放道:“知会钱掌柜一声,晚前备好马车,今晚我们就起程去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