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少其人

  江南之美,莫过于山岭碧翠间那一抹烟波,莫过于小桥流水间那一捧清澈,莫过于琴音袅袅间那一幽淡雅。三月的江南,空气中弥散着早春花的淡香,鸟鸣声声报春来,绿芽枝枝迎新生。薄雾,微寒,泥土的芬芳裹挟着空气中淡淡的丝丝甜味润泽着赶早的每一个人。
  雾气化水犹挂发髻,晶莹的水珠迎着初升的太阳,兀自散发出短暂的璀璨。
  晨起,赶集的人们在骡马脖颈间的铜铃声、孩童的欢笑嬉戏声中走上街头。三五老友在早点摊前喝着豆浆,啃着包子,聊着坊间的传闻。
  一青衣汉子用衣袖抹一把额头的露水,端起面前一碗豆浆,“咕嘟”一口喝了半碗。咂咂嘴道:“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归春楼出大事了”。对面一文衫青年“呵呵”一乐道:“你说的是罗家三少暴打守备公子,折了兄弟又折面子的事?”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住周遭几桌食客的注意。大家纷纷诧异道:“这罗三少又整出啥幺蛾子了?“
  早上喧嚣的街市如同早点摊上升腾的热气,一个个或善意、或恶意、或无意的传言就在这喧嚣之中随着热气的升腾而甚嚣其上。
  话说,此罗家三少姓罗名鸿睿,家中排行老三。罗家在中州城中属四大家族之一,蒙祖上庇佑,丝绸生意在整个中州城做的是风生水起。罗家老大罗鸿志,老二罗鸿铭,皆已年过三十,顺德十五年,罗家喜添一子,便是此罗鸿睿。此子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识字,八岁写诗,十二岁便已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中州城中也算是一传奇人物。直至十五岁那年,与私塾同窗结伴下河游泳,遭遇溺水后,虽经名医施救,抢回一条小命,可不知是否脑袋进水了,从此便整个人浑浑噩噩,之前的诸般才情亦荡然无存。
  罗父自是长吁短叹,整天郁郁寡欢。可自此之后,罗三少整个人性情大变,锦绣文章不再有,诗词歌赋再难觅,饮酒作乐寻常事,好勇斗狠独一家。罗家为了这三少可是没少费神,隔三差五有城里酒肆、妓院的伙计上门索要各种赔偿,比如:罗三少酒后撒泼,损毁了诗仙李郬留下的一幅墨宝,欠银五千两;罗三少酒后豪横,请酒肆内所有宾客吃喝,欠银九百两;罗三少为讨柳梦姑娘欢心,豪砸一万两,只求柳梦姑娘弹琴一曲;罗三少赌坊输钱,一怒之下打伤伙计六名,欠汤药费五百两林林总总,数不胜举。只把五十多岁的罗父气的浑身哆嗦,幸好家底够殷实,这点损耗对于整个罗家而言只能算九牛一毛。但再厚实的家底,毕竟罗大公子和罗二公子皆已各自张罗本家的买卖,明白生意的不易,眼看着三弟逐渐沦为纨绔,除了痛心,还有愤怒。痛心于自家弟弟不争气,愤怒于辛苦操劳赚来的白银就这样流水一般灌入别人口袋。时日一久,整个罗家对于这三少爷自是不待见,无奈,毕竟是罗家的人,好歹也要护着他吧。
  话说那晚,罗三少与一众好友闲来无事,月上柳梢头,人约春归楼。推杯换盏,软玉生香,自是满桌的欢愉与妩媚。席间,罗三少的死党之一杜非提议道:“弟兄们,我们喝惯了花酒,早已食不知味,今天我们换个喝法,名曰香酒”。众人闻言皆是好奇,纷纷探寻道:“何为香酒“?杜非纸扇轻摇道:”所谓香酒,便是酒香之中蕴体香,以骰子点数定输赢,点数最小者为输家,输家喝酒。可这酒的喝法可有讲究。“众人好奇道:”如何一个讲究方法?”杜非一脸怪笑道:“输一把,喝一杯樱红一点舌尖香,陪酒的小妹含酒于口,口口相传于输家口中。”众人闻言大乐,笑道:“此法甚妙,还真是酒香之中蕴体香,当得起这个樱红一点舌尖香!”几位作陪的女子粉脸一红,娇嗔道:”官人,你们太坏了!奴家不依!“罗三少嘿嘿一乐,豪气干云道:”今晚陪好我们几位兄弟,爷一会儿赏你们每人五百两。“听闻此言,众女子皆大喜。罗三少遂又侧头向杜非问道:“那输第二把呢”?杜非坏笑道:“这第二把,名曰清泉汩汩长自流。陪酒的小妹由手臂处倒酒,酒水经手臂至手腕再至玉指流入输家口中。”众人闻言,纷纷拍案道好,皆兴趣满满,遂问道:”那输第三把的呢?“杜非举杯轻抿一口,笑曰:”这第三把可谓迤逦曼妙,无论采用何种姿势,必须把酒倒入输家口中。“众人拍掌又是道好。
  须臾片刻,雅间内传出女子的娇嗔声,众人的道好声,放肆的嬉乐声,自当不必细表。
  待得酒过三巡,众人皆面红耳赤之时,扣门之声响起。罗三少正在兴头上,不耐道:“谁扰我等饮酒?”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爷,柳梦姑娘盏茶后于百花厅展示才艺,特来提醒众位爷。”众人闻言,也没了再喝这香酒的兴趣,脑海中皆自浮现出那如玉雕琢的绝世佳颜。遂纷纷起身,忙不迭向百花厅赶去,独留下一众衣衫不整的女子,似幽还怨的嫉妒着头牌的风光无限。
  到得百花厅,早已人头攒动。众人上得二楼,在一雅间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