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减负
“他俩人呢？”于扉随手把买来的烧烤放桌上。
车子明立刻动手解袋子，“出去买可乐了，马上回来。”
于扉哦了声，往戴佑椅子上一瘫，叹气，“回家睡一小觉就得往回赶，太苦了。”
“大少爷第一次住校吧，你得感谢省训给了你体验民间疾苦的机会。”车子明一边说着一边拆了一大把烤串递给窦晟。
窦晟在锡纸包里挑了挑，挑串不辣的递给谢澜，“小牛肉。”
谢澜正低头写副歌，“你先吃。”
“一会就不嫩了。”
窦晟说着把肉递到他嘴边，他便就着咬住几块肉，窦晟小心翼翼把钎子缩回来，“好吃么？”
谢澜点点头，“还行。”
于扉仰着瘫在戴佑椅子上，眼巴巴目睹了这一切。
“我说。”他半死不活道：“这周围是有摄像头吗，你们在录视频呢？”
窦晟本想再挑一串喂男朋友，闻言收了手，“没啊，这不很正常吗？”
谢澜握笔的手僵了僵，继续往下写。
他和窦晟越来越亲密，两人也都逐渐拿捏不准那个度。比如递到嘴边，太自然了，自然到忘记收敛，虽然可以理直气壮，但被指出来还是有些心虚。
谢澜正琢磨着用不用再打个补丁，忽然听于扉卧槽一声。
车子明把一串烤羊腰伸到他嘴边，低眉婉转道：“鲱鱼鱼，张嘴嘴。”
于扉惊坐起，脚一蹬，连人带凳子退开两米，“你有病啊？”
“啊？”车子明满脸无辜，“好朋友喂个串怎么了？快张嘴，兄弟我为你补补肾。”
谢澜有生之年，头一回看见于扉把眼睛彻底睁开。
他劈手去抢车子明手里的烤羊腰，“不用你，我自己吃！”
“不要。”车子明倔强地绕开他的手，“我就要喂你吃。”
谢澜冲车子明皱皱眉：你表演过了。
车子明却反而大受鼓舞，“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吗？”
“……以前是，但在你把神经病治好前，都不是了。”于扉烦躁地把他拍开，“吃你的，我洗手。”
他一脸无语地出门了，等脚步声走远，车子明脸上的谄媚才散去，瘫倒。
“我好努力啊。”车子明狠狠咬了一口烤羊腰。
窦晟委婉道：“努力之余，还可以自然一点。”
车子明冷笑，“差不多得了，你们对演员素养要求也太高了，谁他妈能做到？”
走廊另一边，于扉洗完手出来，迎头撞上拎着可乐回来的戴佑王苟。
“烧烤回来了。”于扉有气无力道：“去吃。”
王苟把一罐冰可乐递给他，“咋了，今天好像不高兴指数又上升了？”
“没。”于扉撇撇嘴抠开可乐，叹气道：“我就是被恶心着了。”
他仔细琢磨了一会，“根源还是在豆子，一个骚带坏所有人，我看现在谢澜和车子明也都不怎么正常。”
戴佑和王苟闻言微妙对视，无言。
于扉灌了两口可乐，忽然嘶一声，“你们觉不觉得豆子喊男朋友喊得太频繁了点？”
“没有吧。”戴佑淡淡地笑，“开个玩笑很正常啊，我和王苟平时也爱玩。”
于扉愣了，“玩什么？”
戴佑沉默，给王苟递了个眼色。
王苟嘿嘿一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力晃起来，“哥哥。”
于扉：“？”
“拿铁哥哥。”
王苟撅撅嘴，“给乡下来的小土狗买支冰淇淋好不好？”
于扉：“！”
戴佑下意识脖子往前伸了下，仿佛想吐，但他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宠溺问：“小土狗想吃什么味道的？”
“我操你俩离我远点。”于扉当场捂住胸口掉头往回走，“我不想吃了，你们吃吧。”
谢澜在屋里完善他的同人曲副歌，一抬头见只有戴佑和王苟回来了，随口道：“看到于扉了吗？”
戴佑拿了串烤串，“他有点中暑，回屋睡觉去了。”
窦晟闻言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车子明。
看你干的好事。
车子明愣了一下，有点愧疚，“那个，那我分点回屋吃吧，看看于扉有没有事。”
“行。”戴佑面不改色，“我们几个吃过晚饭，不用留太多，你多给他带点。”
晚上过了零点，宿舍里的人都睡了。谢澜在手机上看完一道竞赛题，手伸过栏杆，在窦晟枕头上叩了叩。
这是说好的收敛之下的对策，叩叩枕头就是晚安，取代了从前的晚安吻。
窦晟也在他枕头上敲敲，收了手机翻身睡觉。
许久。
王苟在睡梦中仿佛无意识地翻了下身，几秒后，戴佑也翻了下身。
他们默契地拉起被子罩头，偷偷交流-
狗子旺旺：他俩最近怎么停止活动了……-
拿铁咖啡：我也想问-
狗子旺旺：不会是吵架了吧？-
拿铁咖啡：白天看着还正常，但也难说-
狗子旺旺：难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被察觉了？-
拿铁咖啡：不会。豆子发现会来找我们聊的，不会装傻-
狗子旺旺：那就还是吵架了。谢澜脾气大，可能豆子让他不高兴了-
拿铁咖啡：嗯，有可能
潮热的夏夜，谢澜睡得不深不浅，混混沌沌中依稀听到两个室友先后叹了口气-
狗子旺旺：好愁，这都连着好几天了，谢澜不会要跟豆子分手吧-
拿铁咖啡：别吧，豆子我兄弟，没受过这种委屈。抹泪.GIF-
拿铁咖啡：唉，但我们也只能为他们祈祷，不好插手……-
狗子旺旺：是，只能祈祷。
第二天早上，谢澜和窦晟在食堂买早餐，他在群里一个一个艾特大家吃什么，结果艾特到王苟，愣住。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午后葡萄冰：你这个名字怎么回事？@永结同心不离不弃求求了
王苟很快回复：我二表哥和二表嫂有点感情矛盾，没事，给我带俩肉包。
窦晟翻着群聊，随手指点道：我头一回见用微信名帮家人祈福的，应该去庙里啊，我妈说北边那个小庙香火很好，挺灵的，什么都能求，离学校也不远-
永结同心不离不弃求求了：……也有道理哈
踏入七月中旬，高温一茬接一茬，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课间跑出去买个水都能把脖子晒红，每天都有一两个中暑的。
教室里开着空调和风扇，老马每天下午送绿豆冰沙，但仍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吃不消。
除了高温，还有省训日益加码的残酷。两个教练都是话不多但很厉害的性子，高温天学生困，每天下午速做速评，卡壳就站二十分钟，一下午全班轮三四个来回，谢澜总得起来个一两次。
别人都叫苦不迭，但他状态还可以，站一会刚好醒醒神，重要的还是保证状态、保证刷题量。
可能是因为做题量太大，他对老马的小灶消化良好，基本能摸清几种拐弯抹角的套路了，往年复杂的真题也无非就那几
种，针对性训大半月，解题速度逐渐提了上来。
第二周礼拜天上午，康教练给他们临时加了一测，谢澜摊开卷子两分钟算完第一道填空题，正要迅速往下走，忽然觉得不对。
视线又回到上方——
【在平面直角坐标系x0y中，圆A与抛物线y2=4x恰有一个公共点，且圆A与x轴相切于抛物线的焦点F，求圆A的半径。】
这是什么神仙题干？
他懵了好一会，又往后翻了翻。
全都是说人话的题。
谢澜迷惑地拿起牛皮纸袋，确认上面写着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正常的卷子！！
窦晟在旁边动了动胳膊肘，小声问道：“你怎么了，突然很激动的样子。”
“没事，没事。”谢澜按捺住内心狂喜，扯过演算纸奋笔疾书，“我答题，今天一定答完。”
窦晟不明真相，只嗯了声，“加油。”
交了卷子就放学，康教练临走前把昨晚日测的成绩发进省训的群里，又发了标准答案，让大家自己看。
昨晚日测，谢澜排名上升到28，十五道题写完十一道半，速度进步不算大，但做的题都对了。
李越宁看完成绩回来，冲他笑了笑，“好稳啊，一直在往上走。”
李越宁最近和戴佑在第三名的位置上厮杀，他俩够不着窦晟和耿瑞，但彼此竞争非常胶着。最近两天的日测李越宁都比戴佑考得好，说话状态也轻松很多。
谢澜还回味着久违的畅快考试体验，只随意点了下头，“慢慢回到预赛水平吧。”
“嗯？”李越宁愣了下，随即笑笑，“你也挺神奇的，如果今年联赛重几何轻函数，你说不定能封神。”
手机震动，老马发来一条短信-
今天的测试做得爽不爽？看你节奏挺好，加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开始给你减压。
李越宁正吐槽着最近刷题压力大，谢澜嗯嗯啊啊地点着头，立刻回复老马：但我还没完全答完卷过，昨天是最好的一次，也才做完十一道。
老马：能把复杂题读通、读对就行，不追求一定答完卷，正式比赛不会每道题都绕的。你最近几次日测都没读错过题。
谢澜放下手机回忆了下。
还真是，最近几天日测只要来得及答的题就都能答对，没出过岔子。
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么。
谢澜松了口气，心情一下子好不少。
这周日下午有点忙，一个是要把剑七的同人曲demo调整好，还有要给窦晟视频配个音。
窦晟省训期间没工夫整理假装男友VLOG那浩大的素材库，为了填补空档，前两天半夜私自去搞了个挑战，挑战在保安值班岗门口地上坐着吃宵夜，全程不说话，还要谢澜给他后期配音。
刚好戴佑和王苟不在宿舍，窦晟把片子剪好，笑眯眯地把笔记本捧给谢澜，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一口，“辛苦男朋友。”
谢澜瞄了眼屏幕上月黑风高的画面，“你确定怎么配都行？”
“确定。”窦晟笑道：“一遍成，有口误也没事。就是期水视频，搞笑一点他们爱看。”
“……”太敬业了。
谢澜叹气，把收音器从一堆电池和硬盘里揪出来，连上电脑，“那你别出声啊。”
“嗯。”
开幕就很荒唐，窦晟盘腿坐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背靠着保安岗，头顶就是保安岗的窗户。
他面前架了一个小板凳，凳面上有一盒炸鸡，一份拉面，一听没开的可乐。
谢澜冷漠脸把进度条往后点了几下，确认这就是个纯没事找抽的吃播视频，又拉回最初。
他开了收
音器。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谢澜，今天由我为大家扮演豆子。”
“啊，回国后我的口语真是突飞猛进，以前听力跟读都困难，现在已经能给人家做无声同传了。”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前面十几秒，窦晟都在对着镜头夸张地比划，做嘴型，就是没声。
谢澜叹口气，倚在椅背上，模仿窦晟平日里的话术。
“大家好，我是你们等待已久的人间绝帅窦，我又来了。今天呢，做一个小小的挑战。”
他话到这，屏幕上窦晟刚好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不谋而合。
“这个挑战的内容是，啊，人间迷惑行为之保安叔叔神游太虚。嗯没错，我不管窦晟想给它取什么名，反正我就想取这个名。我们今天要吃的有，炸鸡，耶~”谢澜看着屏幕上某个比剪刀手的家伙，用最冷漠的语气配最欢快的音：“这个，当当！可乐，拉面，嘿嘿嘿，想不到吧？是谢澜同学最不喜欢的辣味拉面。”
“这个炸鸡好酥脆，你们听我咬的声音……哦对你们听不见，他这个录制完全没收音……嗯没事，就看他表演吧。”
镜头里，窦晟专心致志地吃着炸鸡，保安亭的玻璃后隐隐露出保安叔叔的脑袋尖，扣着帽子，睡得很沉。
谢澜叹气，换成自己的声音，“你们说他坐在这难受吗？最近学校好热，晚上出去地都是烫的。”
“哦他又要说话了，这说的是什么……看我吃东西快吧？拉面不用嚼直接吞，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喉咙。嗯，大概是这样。怎么还在说？嗯……我猜他说的是，还好我今天的行动没有告诉谢澜，不然谢澜会打死我，我就不能御剑飞行了……”
窦晟忍不住在旁边插话道：“恕我直言，我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御剑……”
“闭嘴，你录还是我录？”谢澜没好气地打断他。
窦晟立刻缩回去，“您继续。”
谢澜哼了声，扶近收音器又接着说道：“刚才那个声音不是我，可能是视频里路过的野猫，请大家无视。”
窦晟在旁边叹了一声，又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七八分钟的视频，谢澜连吐槽带扯淡，总算配完了，回听却发现还收进来不少窦晟的动静。
除了那句插进来的，还有每当他模仿着窦晟的口吻说到“谢澜同学”，窦晟都会在旁边遗憾地啧一声。
谢澜摘下耳机，“我说谢澜同学，不对吗？”
“不对。”窦晟摇头，“现在是咱俩录假装男友挑战的阶段啊，我介绍你肯定会说男朋友谢澜。”
谢澜：“……”
说不出口，谢谢。
“补一句吧。”窦晟站在他身后俯下腰，胳膊环过来，重新插上收音器。
他的说话声在耳机里听起来一本正经。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后期的豆子，我发现谢澜模仿我介绍他自己介绍的不对，我们给他机会让他再来一遍。”
谢澜皱眉，“说好我怎么配都行的啊。”
“称谓错误不能犯。”窦晟语气严肃，收音器往他嘴边伸了伸，“快点，我着急投稿。”
谢澜：“……”
收音器上的蓝色指示灯一闪一闪，他不为所动，两人无声对峙数秒后，窦晟忽然俯身吻他的颈侧。
“！”
尽管屏着呼吸不发出声音，但热热痒痒的感觉却让谢澜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指示灯还在闪烁，许久，谢澜还是认输了。
他清了下嗓子，凑近收音器，模仿窦晟的语气低声道：“大家好，今天给视频幕后配音的是我男朋友谢澜。”
话说完，浑身都不自在，耳
根后也开始升温。谢澜手抵着窦晟肩膀，无声地把他推开，狠狠瞪了一眼。
窦晟这才满意道：“行了，收了。”
行什么行。
谢澜无语，等他把电脑搬走，想把自己的demo导出试听，但戳开软件半天都没下一步。
刚才最后录进去的那句话，还在他自己脑海里阴魂不散。
“这样能行吗？”他忍不住问，“你仔细听听收音有没有收进去别的声音。”
窦晟正在翻高保真耳机，“我知道，应该不会，我再仔细检查几遍。”
谢澜嗯了声。
窦晟给视频最后加一点后期，鼠标偶尔点一点，过了一会，他忽然道：“你说如果这些观众真的知道咱们是一对，会有什么反应？”
谢澜有些茫然，“不知道，你怎么想？”
窦晟语气淡淡的，“我不会公开承认，但会一点一点给他们些能捕捉的东西吧，最好是让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刨根问底，在国内能做到这个平衡就是最理想的。”
谢澜嗯了声，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和戴佑王苟说话声。
门一推，王苟进来了，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子。戴佑跟他身后，拎着两塑料兜超市货。
窦晟瞟了一眼，“去趟超市去这么久？”
“又去别的地方逛了逛。”王苟答，随即眉飞色舞对他道：“我和戴佑今天吃到一个巨好吃的奶味馒头！留了一个给你和谢澜尝尝。”
他边说边从纸袋里掏出一个纸盒，纸盒里是一只雪白的馒头，馒头表面有一抹红道子，像拿手指头蘸红色食用色素随便抹的。
王苟拆了副一次性筷子，夹给窦晟，“尝尝。”
“什么啊。”窦晟皱了下眉，那玩意都怼到他脸上了，只好随便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没有牛奶味啊，就大白馒头，就这，好吃？”
戴佑抽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我们排队买的，排了一下午。”
窦晟耿直道：“可能是你们排队累得饿了才觉得好吃，这就是网红营销。”
他说着起身出去上厕所，刚走，王苟又兴致勃勃地夹着被咬了一口的馒头捧到谢澜嘴边。
谢澜犹豫了下，“我不太想吃。”
空口咬馒头，就有点莫名其妙。
“尝尝吧，求你了，我和戴佑真的排到差点跪了。”王苟眼神殷切，“求你，就咬一口。”
“……”
好吧。
谢澜无奈张嘴，在馒头另一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王苟问，“有没有神奇的感觉？”
“……”窦晟没说错，这就是普通馒头。
谢澜仔细品了品，满心无语地咽下去，一照镜子发现嘴唇上还蹭到了红色色素，用手指肚蹭半天没蹭掉，只好起身去洗。
和戴佑王苟擦身而过时，他感觉俩人身上有股怪味。
有点像赵文锳的某款檀香味沐浴露，被窦晟吐槽太还原尼姑庵风情了，所以只用过那一次。
“你俩洗个澡吧。”谢澜站在门口，委婉道：“一身的汗，洗洗澡清爽点。”
“好的好的。”王苟连连点头，回身冲戴佑挑了下眉。
戴佑无声勾了勾嘴角。
谢澜洗漱完回去，俩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超市的袋子已经扔了，给他和窦晟带的洗发水摆在他俩桌上。
那个装馒头的纸袋和纸盒不翼而飞，没扔进宿舍垃圾桶，那半个馒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反正也没了。
谢澜没太当回事，换了条裤子和窦晟出去吃饭，路上在群里一个一个艾特大家要不要带小吃回来。
艾特到王苟，谢澜松了口气。
“估计他二表哥和二表嫂和好了。”
“嗯？”窦晟正在微博上和粉丝互动，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什么？”
谢澜抬起手机对他晃晃，“狗子的昵称改回去了。”
又变回狗子旺旺了。
后边还跟着一个笑嘻嘻的符号表情，很狡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