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贝尔格莱德

  奥斯曼帝国贝尔格莱德城中，商人特罗斯特的房门被粗暴的敲响，特罗斯特听到声音后，瞬间猜测到外面敲门之人的身份。
  他挨个亲吻了一下自己妻子和孩子的额头，仿佛在做着临终告别一般，带着自己16岁的儿子，来到院落的房门前。
  作为贝尔格莱德一名出色商贩店主的特罗斯特，有着不错的家境，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中产阶级，只不过因为他在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上，坚持着对上帝的信仰，即便小有余财，日子也是过的兢兢战战。
  没办法，奥斯曼帝国对基督徒向来不是很友好，宗教人头税也就算了，社会阶层中充满了对基督徒的歧视！
  当然，同样的道理，在信奉上帝的欧洲国家里，新月教的教徒也不会受到什么优待，天主教对异教徒的处置可丝毫不比奥斯曼帝国温和。
  双方的宗教仇恨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历史，早就渗透到民间的方方面面。
  特罗斯特每一次听到这种粗暴的敲门声，都担忧自己是不是还能回到家里。
  特罗斯特刚走到院落中，不出意外的，房门被从外面狠狠的撞开，似乎是在警告这栋房子里的人，他们的延误激怒了自己。
  特罗斯特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帕拉穆特大人，不知有何事需要我帮忙的？”
  被特罗斯特尊称为大人的是一名新月教教徒，社会地位并不比特罗斯特高多少，就是一名普通的小地主。
  然而，就是因为双方信仰的宗教不同，使得帕拉穆特一直稳压特罗斯特一头，两人是住在一条街上的邻居，这是特罗斯特最熟悉的新月教教徒。
  帕拉穆特的心情似乎很糟糕，特罗斯特看到对方的脸色时，心里一紧，感觉这一次自己似乎要被上帝抛弃了……
  帕拉穆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特罗斯特呼喝道：“带上你的儿子加入到我的队伍中，法国人打过来了，圣战已经开启！”
  法国人？
  圣战？
  特罗斯特一脸茫然，本能的问道：“我是上帝的信徒，我即便参加圣战，真主也不会收留我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是总督大人的命令！
  所有人不论什么信仰，只要是健康的男性，都必须加入到包围贝尔格莱德的圣战之中！
  如果你敢拒绝，下一次就不是我过来，而是带着刀兵的士兵过来逮捕你！
  特罗斯特，你应该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
  在贝尔格莱德，上帝可不会保佑你！”
  特罗斯特身形一僵，抬手制止了自己16岁儿子的反驳，低头顺从道：“我愿意服从贝尔格莱德总督的征召令。
  不过我不明白，我们的敌人为什么是法国人？
  我记得法国距离我们这里很遥远，中间还隔着很多国家。”
  作为一名还算成功的商人，特罗斯特的见识自然不是底层打工文盲可比拟的，对欧洲的基础地理常识还是了解很多的，哪怕他本人并没有去过法兰西。
  当然，特罗斯特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知道的情况不多，奥斯曼帝国可不会在国内特意去宣传法兰西帝国在三次反法战争中取得的辉煌胜利。
  帕拉穆特有些不爽的回道：“奥地利人被法国佬打败了，现在奥地利人成为了法国人的小弟，一起来攻打伟大的奥斯曼帝国！
  该死！
  法国人原本已经跟我们结盟，却在我们与俄国人作战的时候，突然袭击，法国人都是一群背信弃义的混蛋！”
  特罗斯特听到奥地利人被法国人打败的消息后，眼中一亮，但迅速将脸上的喜色压下，生怕激怒了帕拉穆特。
  作为一名上帝的信徒，特罗斯特自然期待着贝尔格莱德被欧洲国家解放，无论是哪个国家，只要是信奉上帝的国家就好！
  只有经历过宗教打压的民众，才真正明白被异教徒统治的痛苦。
  贝尔格莱德可是有不少基督徒受不了压力，该信了新月教或者叛逃。
  执事，特罗斯特的家业都在贝尔格莱德，他不想成为一名难民，只能在这里咬牙坚持下去。
  现在，他终于等来了上帝的军队！
  “特罗斯特！
  你在想什么？
  难道说你想要叛国？”
  帕拉穆特眼神阴森的看着特罗斯特，将特罗斯特看的浑身打了一个机灵，连忙点头哈腰的跟了上去。
  跟着帕拉穆特离开的时候，特罗斯特心里已经渐渐理顺。
  贝尔格莱德的奥斯曼驻军对基督徒可是一点都不信任，尤其是他这种普通的基督徒，如果不是贝尔格莱德的局势已经快要崩塌，帕拉穆特这位邻居绝不会过来强征自己。
  果不其然，这条街上凡是家里有男性壮丁的房门，都被帕拉穆特带人敲响，稍有延迟就暴力破门而入。
  似乎在彰显着奥斯曼帝国的权威。
  然而，什么样的人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肌肉？
  濒临垂危之人！
  特罗斯特和其他基督徒跟在后面，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只不过周围有帕拉穆特的手下看着，所以大家才没有互相交流。
  很快，搜罗到数十名壮丁后，特罗斯特和他的儿子跟着人潮，涌入一个临时营地中。
  特罗斯特惊讶的发现，这座临时营地看门的卫兵，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两根长矛！
  “真是难以想象，贝尔格莱德已经穷到连火枪都没法给士兵配给了么？”
  特罗斯特的儿子情不自禁的说道。
  随后被特罗斯特狠狠的瞪了一眼。
  好在，这时候人数已经变多，稀少的新月教徒不可能看住每一个人的嘴巴，这句话并没有被传入新月教徒耳中。
  突然，大地仿佛开始颤抖起来，特罗斯特惊骇欲绝的看向远处的城墙处，那里传来剧烈的声响，并且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不会停歇一般！
  “这是火炮轰击的声音，贝尔格莱德正在被火炮轰击！”
  特罗斯特对着双手捂住耳朵，被巨大的声响震得头晕目眩的儿子解释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巨大的声响，比打雷声还要吓人！
  能发出这般剧烈声响的，自然是能轻松摧毁城墙的攻城巨炮！
  这个时代的攻城巨炮已经比较成熟，除了特殊修造的菱形堡垒外，普通城墙一轰就碎。
  即便是菱形堡垒，被攻城巨炮连续不断的轰击，也足以打出缺口。
  当然，菱形堡垒从来不是只有一层城墙，都是层层叠叠的，单凭几道缺口仍然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能攻进去，所以攻打菱形堡垒最好的方式还是利用曲射的火炮和数学几何，将菱形堡垒里的守军炸的受不了……
  “快，所有人领取自己的武器，为了圣战，为了真主！”
  帕拉穆特的手下开始推搡着特罗斯特这群人，朝着一处放满了木棍和小斧子的空地赶去。
  特罗斯特的儿子好不容易抢到一把砍柴用的小型伐木斧后，一脸郁闷的对特罗斯特抱怨道：“我的上帝，那些异教徒竟然让我们用这东西去跟法国人作战！
  法国人可是有大炮火枪的正规军啊！
  那些异教徒不会是让我们去送死吧……”
  特罗斯特连忙捂住了自己口无遮拦的儿子，异教徒是不是让他们送死目前还未知，但至少现在周围配备了大刀长矛的士兵可以瞬间送他们去见上帝。
  特罗斯特也算是看明白了，贝尔格莱德的正规军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在外面战斗，这些拿着大刀长矛的其实都是武装起来的新月教教徒，根本不是正规军士兵！
  轰隆隆~
  就在这时，远处高大的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下来，紧接着就是震天的呐喊声传了进来。
  帕拉穆特带着自己的手下，焦虑不安的快速驱使着他们这些人，像是帕拉穆特这种小头目还有很多，装备了木棍和小斧子的‘民兵’足足有上千人。
  这上千人在各自类似帕拉穆特这种小头目的驱使下，组成一个臃肿的兵团，拿着丝毫没有安全感的武器，浩浩荡荡的向前走去。
  在他们后面，则是一群拿着大刀长矛的新月教教徒。
  这些新月教教徒一边走还一边高喊着圣战口号给自己打气。
  特罗斯特一手提着棍子一手抓着自己儿子的衣服，不断提醒道：“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不要想着去战斗和杀人，看到敌军冲上来，立刻丢掉武器趴在地上投降，听明白了吗？”
  “父亲，那敌军上来要伤害我或者杀我，我该怎么办？
  趴在地上我可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喜欢这种被他人主宰命运的感觉。”
  “笨蛋！
  这是战争！
  趴在地上就是为了告诉敌人我们毫无反抗力，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对你开枪。
  就算让你有能力反抗，难不成你要用这个去跟正规军士兵对抗？
  更何况，这不是我们的战争，而是那些异教徒的末日。
  用不了多久，贝尔格莱德就会重新回归到上帝的怀抱当中。”
  特罗斯特的儿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至少他明白，自己的父亲绝不会害自己。
  城墙倒塌的声音不断传来，特罗斯特甚至还听到了大规模爆破的声响！
  很明显，攻城的敌军正在打通一条宽敞的进城道路。
  果不其然，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特罗斯特终于看到了穿着贝尔格莱德守军军服的奥斯曼士兵，丢盔卸甲的朝着他们这里逃过来。
  这一幕顿时让正在前进的队伍停滞脚步，发生了骚乱。
  后面驱赶人群的帕拉穆特等人也够狠，立刻将那些叫的最响的基督徒揪了出来，当众摁在地上砍掉了脑袋！
  这一番警告很快让骚乱停息下来，只是前进的速度却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从他们身边经过，这支队伍中隐约间传出哭泣的声音。
  这可是一群男人组成的队伍！
  恐惧如同疯狂生长的野草，开始在人群中迅速蔓延侵染！
  包括特罗斯特和他的儿子在内！
  败了，真的败了。
  贝尔格莱德总共也没有多少守军，单就他们路过的这条街道，就陆陆续续看到了上百名溃兵经过！
  “皇帝陛下，万岁！”
  特罗斯特突然听到街道尽头传来自己听不到的语言，本能的停下脚步。
  果不其然，街道拐角处快速出现了一群追击在奥斯曼溃兵后面，身穿黑色军装，头戴高筒熊皮帽的士兵，他们口里不断呼喊着重复的，但特罗斯特听不懂的语言。
  紧接着，一名似乎是军官的人突然抬手下达了什么命令，正在追剿溃兵的法兰西国防军，看到上千号人堵满了前方的街道后，开始停下脚步重新整队。
  特罗斯特简单数了一下，发下这队法军只有一百多人而已，也就一个连队的规模。
  而他们这一方足足有上千人，十个打一个，似乎可以弥补武器上的差距？
  然而，特罗斯特很快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抛却，他凭什么要为异教徒卖命？
  如果不是帕拉穆特那个家伙，他现在还呆在温暖安全的房屋里呢！
  “全体都有，举枪，瞄准~
  开火！！！”
  特罗斯特眼里的军官口里说了几个单词后，突然麾下指挥刀，紧接着对面响起一片整齐的排枪，特罗斯特惊恐的看到前排倒下数十个人！
  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而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民兵们’，却丝毫不敢向前，反倒在对面开枪后，不断的朝后面拥挤，而后面的帕拉穆特等人又拼命用武器往前驱赶，不断让众人发起冲锋。
  结果，在这种互相推搡中，又一轮排枪横扫而来，上千号挤成一团的人如同标靶一般，被近卫步兵们轻松收割着生命。
  法兰西国防军根本不在乎对面的敌人是信仰真主还是上帝，只要是敌人，就是他们消灭的对象！
  特罗斯特再次听到一阵枪响后，发现自己前面最后的那个男人倒了下去，眼前的视野顿时变得一片开阔……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直面敌人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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