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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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宸神色微沉,眉宇间隐藏着一抹担忧。
刚才在高地上,他目睹了桑韫营救人质和后面山洞坍塌的全过程,也知道在那样大的动静下,普通人存活下来的几率近乎为零。
可他还是觉得,那样一个刚强的女子,不会就那么死了。
“你们继续。本王在这里看着。”他说。
秦倦看看他,又看看路琰,最终什么话都没再劝,提着铲子去挖土。
黑衣卫作为靖王府最精锐的力量,用来挖土寻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但在场的人,没有人心怀不满。
本来,营救人质就是他们要去做的事儿;没想到,如今却由一个女子代替了他们,无端承受了北戎人的怒火,甚至落得这般生死未卜的下场。
他们心里除了感激,还有对桑韫的敬佩。
一盏茶后,黑衣卫已经挖开坍塌的石头,看到被压扁的一名北戎人。
只是,那人死状凄惨,身体被一块大石板拦腰压住,弯成扭曲的形状。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是之前与属下谈判的灰衣男子。”路琰看了眼衣服,认出那人的身份。
秦倦忽然看向沐宸,有些不忍道:“王爷……”
“继续挖!”沐宸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一众黑衣卫心情沉重,动作越发急切,甚至边挖边喊起木温的名字。
叫唤声此起彼伏,传向山林,也透过一层层垒起的石块,传入石碓下桑韫的耳朵里。
霎时间,桑韫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一段与北戎人的打斗还历历在目,她甚至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却没料到,北戎人内力过于强大,没能把她当场斩杀,反而冲击向四周,导致山洞坍塌。
她也被埋在了山洞底下。
幸运的是,她反应足够快,在那股足可撼天动地的力量压下前,就势滚到一处三角支棱的角落里,没被石块砸中,堪堪保住一条命。
她一动不动地趴着,为了保存体力,也不敢轻易大喊大叫。
只是拿起一块石头,在支棱起来的石板上敲了敲。
也不知,上面的人是否能听到。
忽然间,那股熟悉的疼痛再次出现。
这个时候居然毒发了!
她蜷缩起身子,身体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密密麻麻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个时候,她还记得自身的处境,不敢大幅度地滚动,只能双手用力地扣在地面上,哪怕十指血肉模糊,也想要以痛止痛。
可是,她低估了半日尽的毒性,阵痛一波波袭来,桑韫最终忍不住,大声嚎了一下。
沐宸捏着扇骨的手一顿,突然止住路琰的话头,问道:“你听到声音了么?”
“什么声音?”路琰一脸茫然。
可沐宸十分笃定那是桑韫的声音,连忙对秦倦等人说:“快挖!人应该还活着!”
黑衣卫得了吩咐,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不多时就挖到桑韫藏身的角落。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手,十指紧紧扣入地面,周围晕染出一层血色。
身穿黑衣的女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微微抬起的脸上伤疤裂开,唇瓣被咬出血,仿佛在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沐宸感觉心跳慢了半拍,但很快就走上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拖出来。
桑韫就地往旁边一滚,甚至拿头去撞地面上的岩石,像疯了一样。
“木姑娘这是怎么了?”路琰十分不解。
沐宸强硬地制住她,又点了她的穴道,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刹那间脸色大变。
“先回去!季珪,把聂同叫来!”
说完,他直接抱起桑韫,策马离去。
众人怔怔地看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秦倦忽而问道:“军师,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王爷如此失态过?”
“不曾。”路琰回了句,上马后,又说,“这个木姑娘,可真是不简单。”
秦倦:“肯定不简单。寻常女子哪敢孤身潜入山洞,营救人质?”
路琰但笑不语。
……
靖王府。
聂同给桑韫诊断过后,喂她吃下“半日尽”的解药,又处理好皮肉伤,才去向沐宸复命。
在他离开后,桑韫也醒了过来。
入目是青色的帐顶,一只仙鹤栩栩如生,帐子丝质实属上乘,远不是她现在这个身份所能接触到的,脑海里瞬间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一幕。
知道自己极有可能被带回靖王府,她强撑着病体起身,套上衣服走出去。
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环境清幽,处处透着一股精致华美。
沐宸正站在小池子边,听着聂同的禀报,突然像是心有感应般,朝桑韫的方向看去。
他抬手示意聂同停下,绕过小池子,走到桑韫面前,打量了她一会儿,问:“没事了?”
“皮外伤。感谢靖王爷出手相救。”桑韫朝他拱手。
沐宸打量着她,忽而摇着扇子,越过她,走到房间里,说:“你先坐下来。我们聊聊。”
桑韫怔住,犹豫片刻后,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对面,“你想问什么?”
沐宸眼里划过一抹欣赏,说道:“本王想知道,你是怎么遇到那些北戎人的,他们在城中是否还有其他内应。”
桑韫略一思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她又补充了句,“我猜测,北戎人挟持权贵子女,可能与两国边境局势有关。至于城中是否还有他们的内应,那就无从得知了。”
对此,沐宸颇感诧异,“你觉得北戎人要开战?”
“我只是猜测。”桑韫言简意赅道。
沐宸微微眯眼,转头看向她。
屋内有些昏暗,微尘在窗外斜照的阳光中轻轻飞舞。她露在外面的双眼仿佛聚敛了无限光芒,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熠熠生辉。
他莫名地有些烦躁,站起身对桑韫说:“接下来的日子,你先在王府养伤……”
“不用。”桑韫打断他的话,不容置喙道,“我已经没事了。不敢多叨扰。这就告辞。”
说完,她做足礼数,转身离去。
沐宸动作一僵,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忽而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