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苍天不公

  “山鬼！”徐童抬起头惊讶道。
  所谓山鬼，算是孤魂野鬼，但也不算，严格地说甚至已经有从鬼这个体系里面独立出来的个体。
  是枉死在山间又机缘巧合地得了这座山的天地精华，与这座山林气息相融，成为鬼怪。
  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你要是附近有居住的村民，见了他，把他当作山神供奉着，没几年光景，他就真的能成了神道。
  可要是村民不相信他，觉得这就是个大猩猩，他就是眼前这般模样，修炼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眼前这个鬼影，就是所谓的山鬼。
  身影似山，人形猿脸，满身黑毛，乍一看就像是特大号的猴子，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大手落下来，竟是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徐童心里有些惊讶，但惊讶的并非是眼前这只硕大的鬼影，反而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山鬼为能够在大白天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人世间。
  要知道，就算是阿默塔这个大魔王，也非常反感徐童在白天呼唤他。
  印象里，除了得道的阳神，能在白日寄身于虚无中巡视四方。
  至于其他的精灵鬼怪，要么如大丫他们这些老仙一样，上人身子。
  要么就要有特殊的宝物护身。
  没有这两个特定条件的情况下，大白天的一般都是哪凉快哪里待着。
  眼前这不过是区区一只山鬼，还未成神道，竟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不怕被阳光一照，照他得魂飞魄散么？
  莫不是……徐童斜眼看向眼前孙绍虎手上唢呐上，看着唢呐上流闪的异光，徐童顿时就明白了，心道：“原来是这样。”
  想来山鬼之所以能出现，应该是那支唢呐的功劳。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现在我就怕你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孙绍虎脸色阴沉，心里已经发了狠，就算是拼着折寿，他今天也要给自家老太公一个交代。
  “老孙，过分了！”
  扬老见状脸色铁青：“杀人偿命，你这样是坏了规矩。”
  “时代变了，响器班早晚要散，能用七门话事人的命换来一个说法，我也算是圆满。”
  孙绍虎面色不变，心里已然是杀气沸腾。
  然而徐童看着头顶袭来的大手，终究还是缓缓抬起了双手，毕竟道具卡的能力是不能轻易在现实中使用，否则就必须杀死目击者。
  至于孙绍虎的决心，他只能用一句话来回应。
  “这种货色不值得花钱。”
  说罢，徐童双手微垂，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孙绍虎等人全都一惊，因为当年拜山扣的杀伤力太惊人，以至于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事后都听闻过薛贵出手时的画面。
  但孙绍虎不信，眼前这个青年也会拜山扣。
  毕竟当初薛贵死后，三教九流的人都确认过了，薛贵唯一的徒弟并未得到拜山扣的传承。
  这也是他们允许薛贵传人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既然徒弟不会，那么徒孙又怎么可能懂得拜山扣。
  但很快孙绍虎等人就被眼前一幕所震惊到了。
  伴随着徐童双手作扣朝着山鬼轻轻拜下刹那，山鬼的手掌轰然裂开，崩碎，在孙绍虎等人惊骇的目光中灰飞烟灭。
  不等山鬼发出惨叫声，眼前世界轰然变样，一道裂痕从徐童身后撕开，裂痕迅速扩展，将整个庭院一并吞噬。
  一条巨大的深渊下，两旁是无数时代的宫楼层层交错。
  可怕的气息让山鬼如临大敌。
  “轰隆隆隆……”
  紧随着裂痕之中，一支阴兵呼啸而出，组成一道利箭直冲山鬼。
  山鬼虽大，但在这支阴兵的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只见长矛挥动之下，瞬间便是将山鬼胸前切得支离破碎。
  山鬼奋力反抗了几下，结果却是连阴兵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反而被阴兵投出的铁索勾住肩膀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后倒下去。
  “哎，可惜了！”徐童看着阴兵的数量，心里不禁有些惋惜。
  上个剧本寻龙道人，搞出来了一个双龙煞，当时那一支穿戴着明军战甲的铁骑，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当时自己只顾着对付寻龙道人，没来及把这支铁骑收入囊中，错失了机会。
  否则现在自己麾下的阴兵，应该会更加强大才对。
  “这……怎么可能？？”
  看着面前冲出的阴兵，孙绍虎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如纸一般。
  梅九姑和罗鹰乃至是扬老三人也被吓到了。
  呆呆地看着眼前阴兵呼啸，投出铁索将山鬼拖拽在地上反复践踏，一旁那两个小鬼已然吓得瑟瑟发抖，若不是鬼不会撒尿，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尿裤子了。
  纵然徐童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可那阵刺骨阴风呼啸而来，就让扬老等人只觉得大祸临头，自己等人就像是被巨人捏在指头尖上的蚂蚁，哪怕是巨人不经意间的轻轻一撮，就足以让他们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大……大……大宗师！！”
  扬老手上的长笙掉在了地上，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喊出来的一样。
  梅九姑和罗鹰更是浑身打颤，口干舌燥地咽下一口吐沫。
  自打当年，北邙山，薛贵一个人独守北邙，凭借着一招拜山扣，杀得天下异人胆寒，就连事件的主谋之一李喜，也被击毙。
  仙宝碎片也落在了薛贵的手上，而薛贵很快就遭到了暗算中了传闻中的邪术坐仙桩，最终惨死在洛阳。
  后来据说三教里的几位大宗师也相续离世。
  从此世间无宗师。
  就连半个宗师都是凤毛麟角。
  前些年，武当山七十岁鸿庆道长雷击而亡，事情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据传这位道长临死前，深夜登上了武当金顶，在太和殿顶上练剑。
  练到了最后，满腔悲愤含怒长啸，抱怨天道不公，天生灵骨却是生错了时代，剑指苍穹，咒骂苍天无眼。
  可能是骂得有点太狠了，老天爷觉得面子挂不住，于是恰好降了一道雷电，把人给劈死了。
  圈子里对这件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一种是从心里感到难过，连武当这样传承千年的道家门庭，最后也打不破时代的诅咒。
  更不要说其他异人。
  另一种则是完全是抱怀冷笑，觉得这老家伙是自己异想天开，走火入魔了。
  都这个时代了，还这么迷信，所谓的大宗师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对于这位道长的结局，唏嘘之余不免带着几分嘲弄。
  不巧孙绍虎就是后者，他觉得人就要认命，时代变了，就应该顺应时代，大宗师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传承自阴行的年轻人，居然打破了这个末法时代的诅咒。
  一时间，什么报仇，什么算账，都是笑话。
  正如孙绍虎方才说的那样，这小子这么狂妄，难道当他是薛贵么？
  现在现实的巴掌，已经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或许薛贵不再了，但他并非是后续无人。
  惊骇中，只见一名阴兵突然将目光注视在了孙绍虎手上的唢呐上，一挥缰绳，纵马奔杀而来。
  咴~~~
  黑灰色的马儿，卷起一股刺骨阴风袭来，顷刻间就来到孙绍虎头顶，马蹄立起朝着孙绍虎的脑袋踹下去。
  “不要！”
  扬老三人见状厉声尖叫着，好在马蹄就此停住，孙绍虎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楚眼前这匹战马腐烂的皮肉下，闪烁着荧光的骨头，以及那股腐烂的恶臭，仿佛在诉说着死亡的过程。
  “别杀人，有事好商量！”
  扬老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了，至于梅九姑和罗鹰两人完全变成了哑巴，再无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神态，更像是落水的猫一样，浑身狼狈地躲在一旁。
  他们知道，即便是人世间的法律，也管不住一位犹如陆地神仙的大宗师。
  徐童点点头，徐童走上前在孙绍虎惊骇的目光中，伸出手，就像是摘下一朵花儿一样，轻轻地将他手中的唢呐提起来在手心。
  “这笔账，我怕你没资格算！”
  徐童将唢呐把玩在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孙绍虎。
  旋即大手一挥，眼前阴兵立即折返回去，当然包括被拖拽在地上的山鬼也被一并拖拽回了深渊中。
  看它那么大的个头，指不定可以给师爷看门护院应该是没问题。
  一时间，眼前阴霾散去，众人身子一暖，从未觉得冬天的阳光也能如此温暖。
  “哎呀，肚子饿了，扬老你说的要管饭来着，咱们先吃饭去吧。”
  徐童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扬老。
  “啊……对，吃饭，吃饭，您请，这边请……”
  扬老一惊，脑子里还都是浆糊，听到徐童的话才想起来，赶忙连连点头，说话间都不自觉得意用上了敬语，带着徐童往餐厅走。
  只待扬老和徐童离开，孙绍虎三人才跌坐在了地上，已经上岁数的他们，此刻满身的冷汗。
  孙绍虎更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那块匾，一时间脸上神情复杂。
  谁能想到呢，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一位大宗师，而且还这么年轻。
  孙绍虎此刻终于能够体会到，武当鸿庆道长内心那股子悲愤，憋屈的感觉是怎样的让人窒息绝望：“苍天……你好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