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我否认

  “我想问问何德的履历。”
  拘监所办公室，温久正和警备员交谈，这次也是钱阿熊带着过来的。
  有所区别之处在于，今天恰好警备署请来的常乐大学崔教授也在对何德进行研究，他似乎把何德作为心理学课程的一个经典案例。
  出于身份地位考虑，当然是让崔教授先进讯问室调查何德，温久在外边等候。
  “哦，何德的履历呀，资料不能给你看，我大致说给你听吧。”
  警备员描述着何德的学历、工作经历等，心中暗暗庆幸温久没有生气。
  明明温久的心理战术推动案件有所突破，今天却依旧让崔教授先进讯问室。
  没办法，身份地位明摆着，而且崔教授确实是学术界的一方大牛，帮助警备署完成过许多难以应对的犯人。
  温久确实没有生气，昨天找到魔法少女的出处有很大运气成分，让教书育人的老教授先进入讯问室是应该的。
  何德，36岁，普通公司文员。
  大学毕业后的工作经历磕磕绊绊，被多家公司辞退。
  最后一次是从文职人员岗位被赶走，因为过了35岁，工作非常难找，不管是考试还是普通应聘，时常有“35岁以下”的要求。
  何德下岗后一年成为无业游民，知道因为盗窃枫叶出版社社长的保险柜被捕。
  表面上看，整体人生经历跟画漫画没半毛钱关系。
  很多大触其实原本不是相关美术专业出身，凭借爱好自学成才。
  何德有可能私底下隐藏了这么个技能，只可惜还没发光、发热便已被现实掐断秧苗。
  外头传来其他警备员的招呼声，他们领着一位穿深色调风衣的威严老者经过走廊，朝办公室里头喊话。
  “崔教授这边结束了，你们进去吧。”
  温久身边的警备员询问犯人情况，对方说是何德情绪稳定，那种问十句话只会嗯嗯嗯回应的闷蛋性子。
  警备员相互交谈间，崔教授深沉的目光转到除他自己之外，唯一穿着便装的温久身上。
  “这位小同学是你们说的温先生？”
  “是。”
  崔教授开口自带一份教书育人的权威感，警备员立刻停下谈论话题，为他解答温久前一回的精彩表现。
  “魔法少女？”
  过于前卫的话题让崔教授有点诧异，学术要求透过现象看本质，不管是魔法少女还是假面超人，都只是对方心之所向的具象化。
  心理学要的就是诱导和研究人类心理活动规律，运用于刑侦场景则是不断深挖、触碰犯人的真实内心。
  所以具体的标记符号不重要，重要的是温久确确实实触碰到了何德的心灵深处。
  “温久同学有点意思，只可惜待会儿我要上课，没法留下来观摩你的手法。”
  “崔教授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用了些旁敲侧击的小技巧，凑巧点到何德心里的关键词。”
  “嗯。”
  教授迈开步子，离去身边助手为他开启停在外头停车场的车门。
  从头到尾，崔教授对于温久的态度只是略有几分意外，毕竟有时突破他人心理防线，解读内心活动真的就靠运气，偶然间凑巧提到某个词汇。
  私人轿车离去，钱阿熊放下茶壶。
  “温久小兄弟，我们进去吧。”
  “嗯。”
  今天何德经过一轮问话，已经提前待在讯问室里头，少了个从拘监所房间提出犯人的过程。
  隔着防弹玻璃，对面的何德情绪挺稳定，美梦形象中的魔法少女依旧是非常标准的可爱姿势。
  温久知道他接下去注定要激动起来。
  “何德，你说着魔法少女，我已经补番了。”
  “胡扯，那东西再也找不到的。”
  温久从塑料袋里取出一本复印册子，简单用长钉装订好。
  其实今天来拘监所的时候，工作人员对温久进行安检，也很好奇他为什么带着一本漫画册子，而且是手稿影印版。
  请问身边的警备员，温久得到许可，靠近钢化玻璃，一边翻动漫画册、一边将最后的魔法少女净化坏蛋“何德”的页码贴在玻璃上。
  打开游戏界面，就等着美梦积分过来了。
  这么难的委托，好歹给个20以上的积分吧？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
  “我承诺过，会回去补番，所以想方设法通过一个人脉很广的好哥们弄到，费了我好大一笔开销。”
  “让我看看！再让我看看！”
  漫画册隔着玻璃又翻动几页，何德近视度数偏高，今天没戴眼镜，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风格中那些熟悉的轮廓。
  温久转身和后边的警备员商量，能否把漫画送进去、送到对面给何德看。
  “温先生，我可以让工作人员把东西拿到何德那边，但你要小心，千万别让重要证据毁灭。”
  “没关系，漫画原件我没带过来，只是个复印版本。”
  确认证据原件安好，拘监所工作人员拿起册子绕行一圈，从后方的专门通道进入犯人所在房间。
  何德的身体被束缚在特殊的椅子上，和桌板中央机括连接着手铐，防止犯人逃跑，却也保留手部小范围活动的空间。
  诸如在笔录上签名捺手印，都需要犯人的小范围手部活动。
  颤抖的双手翻动纸页，故事随着页码不断推进，何德的泪水顺着面颊流淌。
  先是一滴、两滴，随后是泪流如注。
  温久对于后续场景有所预判，多半是何德突然感受到心中某种呼唤，恍惚间回头看到自己的美梦形象，抚平心中的纠结与创伤。
  “这位魔法少女…不能给任何人带来希望！她没有存在的价值！”
  “嗯？”
  事实与预料中恰恰相反，何德根本没有认可自己的美梦形象、没有认可曾经的作品，而是将脸伏在漫画册中痛哭流涕。
  温久预判的情况落空，反倒是身边警备员和钱特警大喜过望。
  犯人出现悔恨和痛苦的表情，往往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即将破除。
  “这是你创作的角色啊。”
  温久更进一步强调作品源头，何德没有否认。
  “我的作品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怎么拯救得了其他人，这是个没用的魔法少女！”
  讯问室陷入沉寂，美梦形象中，魔法少女可怜兮兮摆着害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