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午夜梦回
一名面容娇好的少女,蹲坐在陶瓷酒罐前,旁边放着一把铁锄,一个慈眉善目,佝偻着腰的老者笑盈盈地负手站在少女身后。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丹青上,晕染了泛黄的宣纸,留下一块如指甲盖般大小的印迹,沈舒窈举着画的手微微颤抖,那些隐忍的情绪似江河决堤般席卷而来。
沈明皓患有风湿,腰膝时有疼痛,沈舒窈知道樱桃酒具有祛风除湿,活血止痛,消除疲劳,增进食欲,改善睡眠之功效。
每逢樱桃成熟的季节,她都会用樱桃来酿酒,因考虑到需要放置在阴凉处,所以她都是将其封存起来,埋于地下。
前世,沈舒窈从来不知父爱为何物?许是老天垂怜,竟然让他重活一世,赐予她一位慈爱伟大的父亲,弥补了她缺乏父爱的遗憾。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沈明皓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沈舒窈埋头趴在他的胳膊上低声抽泣。
两行清泪从沈明皓的眼角滑落,他缓慢地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怜爱地抚摸着沈舒窈的头,压抑着哽咽的声音:“月儿,别哭了,人终有一死,为父此生无憾。”
“爹,我求求您,不要离开我。”沈舒窈抬头已是满脸泪痕,颤抖的声音哀求他,“您是月儿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求您不要抛下我。”
沈明皓叹了一口气,轻轻为她拭去泪水,道:“月儿你长大了,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了,为父这些年甚是想念你的母亲,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地去陪她了。”
沈舒窈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沈明皓眼神慢慢变得涣散,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而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天地间骤然一片黑暗,那座伟岸,纵然历经风雨巍然屹立不倒的大山,顷刻间土崩瓦解。
“爹爹”沈舒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却再也无人应答。
眼睁睁地看着一道泛着漆黑光圈的漩涡将沈明皓吸了进去,她无助,绝望,伤心不已。
“爹,不要走,不要走”沈舒窈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拼命地去追那道逐渐消失的漩涡。
“月儿,回到京城去吧,淮州太过贫瘠苦寒,去瞧一瞧为父为你置办的别院是否合你心意?”
一道白光闪过,沈舒窈突然又回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尚书府,她在迂回蜿蜒的回廊四下张望,奔跑寻找,“爹,你在哪里?月儿这些年好想你。”
终于,看到在葡萄腾廊下与友人弈棋的沈明皓,她欣喜若狂,步伐飞快地跑过去。她迫切地想要去触碰这个世上视她如命的慈父,却终究只是扑了一个空。
“不要”沈舒窈募地惊觉弹了起来,看到周遭熟悉的一切,这才知道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莲儿正在厨房里择菜,听到卧房里沈舒窈传出的声音,惊吓得丢掉了手中的青菜,急急忙忙跑了进去,焦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她掏出袖子里的绢帕,为沈舒窈擦拭满头的大汗。
沈舒窈定定地望着莲儿,将方才的梦境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终究觉得自己不应该辜负父亲的一番苦心,良久之后,道:“莲儿,先将东西都收拾好,等祭拜完父母,咱们一起回京城。”
“好,我都听小姐的,我这就去收拾。”莲儿说着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沈舒窈看着她的背影失笑,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湛蓝辽阔的天空风平浪静,连绵起伏的山峦,枝繁叶茂,一座立着青石碑,长满了杂草的坟墓。
莲儿将坟前的杂草拔干净后,把竹篮里的祭品拿出来逐一摆好,沈舒窈蹲在地上给酒杯斟满酒,烧着冥纸金箔,兀自说道:“爹,娘,女儿来看您们了,您们在那边过得好吗?淮州今年的冬天好冷,我和莲儿手脚都长了冻疮,院里的梨树又长高了。”
沈舒窈的泪悄无声息落下,颤声道:“女儿听爹的话打算回京城了,今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来看望您们,请爹娘莫怪”
莲儿蹲在沈舒窈旁边也默默留下了眼泪,她八岁那年父母先后病死,一路乞讨流落到淮州,因三天三夜没有讨到饭吃而饿得晕倒路边,最后是沈舒窈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重新给了她一个家。
肃穆的公堂,“明镜高悬”匾额,身穿绛色官服,身材微微发福,样貌普通,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从旁侧的门走了出来,“舒窈,听林捕头说你有事寻我?”
沈舒窈迈步上前,恭谨地朝徐知府行礼,道:“徐叔,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可是回栎阳?”见沈舒窈点了点头,徐知府抬手示意她坐到旁边的黄花梨木圈椅上,道:“这样也好,京城总归比淮州繁华,气候也好,只是你一介女子出门在外务必要多加小心,凡是多长一个心眼。”
沈舒窈突然眼圈泛红,这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俯首下跪行礼:“舒窈这些年承蒙徐叔关爱,此去不知归期,望徐叔保重身体,切不可太过操劳。”
徐知府将沈舒窈扶了起来,深深地看着她,道:“我与明皓乃是同窗,如今他故去了,作为叔叔,照拂侄女无可厚非。等到了京城安顿好后,记得派人稍信告诉我,若是我得空就去京城探望你。”
沈舒窈抬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珠,笑着点头道:“舒窈记下了。”
朦胧的月光像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的冷清,长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向树林深处飘去。
远处,一阵“嘎吱嘎吱”踩碎脆树叶的声音,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哎呀,死鬼,啊不要快放开我。”
男人的大手揽过女人纤细的腰肢,往胸前一搂,俯身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唔”,女人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却又招架不住这意乱情迷的吻,半刻,身子便软了下去,双手无力的抵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