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嘉和三十二年,东陵,栎阳
  帝都,冠盖满京华,宫阙重楼,雕梁画栋,亭台水榭,水碧波清中一条精致的青石拱桥宛若飞虹,柔柳拂岸,栏杆上雕刻着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小石狮。
  繁华喧嚣的闹市马车纷至沓来,突然,一阵如雷轰鸣般的马蹄声响彻天际,人群纷纷避让,顷刻间便腾出一条宽敞的道,骏马呼啸而过,卷起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文雅精巧的楼宇,朱漆大门上悬着“阑梦阁”的匾额,曦光缕缕洒落在这精致雕花的建筑上,渲染这尘封的每个角落,飞檐画角,密如鱼鳞的琉璃瓦,清幽雅致。
  “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
  茶香袅袅,茶韵悠悠,有人说道:“怀兄,听闻你近日要赴昌州城经商,老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兄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不管当讲不当讲,你尽管讲便是了,凭你我的交情难不成我还会因为你一句话而恼羞成怒?”被唤作怀兄的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爽朗一笑。
  “最近昌州城可真是不太平啊,三月内便发生了五起血案,分别在城中、城北、城西偏北和城东,且每具尸体旁都留了一枚诡异的血手印,加之城中就接连两起,纷纷猜测下次被索命的人极有可能还是出自这几处。”
  “知府衙门官吏夜夜挑灯苦思案情,迄今为止毫无头绪,坊间更是传闻恶鬼索命,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如今的昌州莫说已然空城,但也八九不离十。”
  邻座一位中年男人点头插话道:“此事我亦听说了,传闻那恶鬼青面獠牙,三头六臂,被坠畜生道轮回千年,当牛做马,做猪做狗,飞禽走兽,昆虫蝼蚁,粪里蛆虫,长期受着因不善业力而感召之痛苦果报,此番腾云驾雾而来,杀人于无形”
  突然,“啪”的一声醒木脆响,全场的人为之一振,遁声望去,一个眉眼端正的说书人端坐于台上桌前。
  “话说那日衙门接到报案,城西张家寡妇孙氏因长期受到公婆虐待,忍无可忍之下将二老毒杀而后畏罪上吊自杀,经仵作验尸确认死因无异,县太爷便吩咐几名捕快将尸体抬到乱葬岗掩埋。”
  “恰在此时,一名白衣女子拨开人群,厉声呵斥道,“分明是一宗蓄意的谋杀案,尔等如此草率简直是草芥人命。”
  县太爷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挥手招来捕快要将这个捣乱的人轰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捕快的手臂,反手一扣,朝腘窝用力一踢,瞬间就将他摔了个嘴啃泥。”
  说书人微眯着眸子,故弄玄虚道:“诸位可知这位女子是何许人也?”
  “何人?”众人好奇地问。
  “本朝唯一的女仵作,沈姑娘是也。”说书人醒木重重一拍,又问:“可知她是如何断定此案乃是谋杀?”
  “如何断定?”场下人神情紧张地凝望着台上人。
  “她对县太爷一连三问:既然死者孙氏是踩着凳子上吊的,为何踢翻的凳子上没有鞋印?然则她个子娇小,为何要将房梁上绳结系得连她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的高度?她的颈脖处为何会出现两条勒痕?”
  “县太爷被问得一愣,仵作因自己验尸出错更是躲得远远的不敢啃声,只见那女子双臂环胸,娓娓道来:凶手先是毒杀了张家老夫妇,然后又将孙氏勒死,再将她挂在绳索上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假象,进而达到他脱罪的目的。能将三个人同时杀死在家中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地伪装犯罪现场,可见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
  “县太爷闻言恍然大悟,即刻派人去排查与张家人来往密切的人,这才发现平日里总上张家帮忙的李铁柱突然失踪了,县太爷当机立断派出大批捕快搜捕,终于将藏身于密林之中的李铁柱抓获。”
  “事后李铁柱供认不讳,他无意间偷听到张家老夫妇根本没打算将儿媳改嫁于他,还嘲笑他一介莽夫痴人说梦,适而他才动了杀心。”
  “那日他又如往常一样去张家帮着干活,趁老夫妇不注意将砒·霜下到饭食里,不久老夫妇便毒发身亡,在李铁柱匆忙处理尸首时恰好被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孙氏撞见。他让孙氏与他一起远走高飞,却未料到孙氏不但拒绝还囔囔着要去报官,李铁柱怕事情败露,情急之下抓起墙角的绳子把她勒死了。”
  说书人讲的绘声绘色,如临现场,场下的人听的津津有味,拍手叫绝之声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