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业力
精神焕发，大脑思路从未有过的清晰。
说实话，这六天以来，萧战根本就没好好睡过一觉，精神一直出于亢奋的状态，这对身体是一种极大的负担。最后导致烦躁、不安、情绪失控、偏激、易怒等负面情绪。
萧战坐在床上低头想着白天的事情，那和尚确实不简单，他毅力惊人，心无杂念，还有他的医术，现在这幅轻松的身体就是拜他所赐。
再回想林夕儿，最后那失望的眼神，她对自己真的是失望了。
林夕儿到底是谁？
除了林夕儿，现在又冒出了个林二小姐，她会是“蓝狐”吗？她会是林雨欣吗？
萧战脑子一片空白，自己深爱着林雨欣，她为什么不现身出来和自己相认？
“山娃子！”
萧战叫了一句，现在刘小山是他的勤务兵。至于自己的一连，完全失踪了。回到兰封之后，一连就下落不明，问团长，团长也不知道。
刘小山端着碗从门外进来，说道：“连长你醒了，和尚说你醒了把这草药喝了。这是他从附近采来的，说可以排毒。”
“排毒？”
“他说你中毒了，是热毒。”
萧战相信郑义的医术，随即把碗里的汤药喝了。汤药是冰的，有股怪味但不失甘甜、清爽。喝完之后，萧战感觉整个人都凉了下来，甚至感觉连吸入的空气都特别清新。
“和尚人呢？”
“在院子里。他现在可是全团的名人了。”
郑义和萧战一战成名，成名完全是借助了萧战的光环。
萧战来到院子，发现郑义正在倒弄他下午从野外采集的草药。
郑义见到萧战后，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笑道：“萧战，你醒来了，感觉身体是不是轻松了不少。看你面色比早上好多了。”
“以后叫我连长。”
“你收下我了！”
这和尚不经世事、说话直接、为人坦荡，不藏着掖着，萧战喜欢这样的人。虽然林夕儿说他爱吃肉，还有点色色的，可在萧战看来，郑义还是一张白纸，不沾尘世中的色彩。
萧战看着天色，说道：“我要去趟团部，回来再给你安排。山娃子，带这位兄弟去后勤部领套军装。”
刘小山敬礼回道：“是！”
今天是5月28号，萧战心里还是挂念着今天的战斗。桂永清有没有逃跑，黄杰有没有放弃商丘。
========================================================
（字数叫多，会用切割线让大家缓缓）
一直到了天黑，萧战才骑马回了自己的村子。
在院子，郑义好像一直在等萧战，可他见到萧战后发现脸色十分难看。
“萧战，你没是吧？”
“叫连长，跟我走。”
萧战转身离开了院子，带着郑义去了村外的旷野上。
初夏的河南已经让人感到了闷热，可是萧战心中的郁火快要把他烧死了。
刚从团部得到消息，桂永清最终还是逃跑了，曲兴集此刻已经被日军占领。曲兴集、三义集互成协防之势，想要全歼14师团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东面的黄杰也逃跑了，商丘只留下了一个师。
“墨菲定律”，越是害怕发生的事情，就算几率在小，他一定会发生。
萧战像是被“墨菲”诅咒了一样，他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他越是害怕发生，就必定发生。
吴团和萧战说过，失忆是好事，萧战希望自己真的失忆。如果知道未来，又无法改变，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自己的努力，周围人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萧战产生偏激心理的根源。他想改变，他想未来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他想自己的努力有价值。林雨欣比自己早来到这个世界，她当时会不会有和自己一样的迷茫。
想要解开心理的枷锁，能帮到萧战的只有林雨欣。她比自己要成熟，她看待事物比自己更加透彻。她是心理学博士，更懂得辩证哲学，她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萧战一脸严肃，问道：“告诉我林二小姐的事情？”
郑义道：“二小姐就是二小姐。”
“我问的是名字。”
“重要吗？名字是称呼，二小姐也是称呼，既然都是称呼，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又来这套！这和尚一定是故意的，竟然和萧战打起了马虎眼，用禅理来搪塞他，这叫萧战非常不爽。
萧战道：“你现在不是和尚，是军人，是我的兵。白天我可看见你吃肉了，说明你已经放下了袈裟，步入了红尘。”
郑义很想摸自己的大光头，可是已经带上军帽，于是道：“万物皆色、万物皆空，军服是色，肉也是色，可在我眼里依旧是空。既然都是空，何必纠结，徒增烦恼呢？”
萧战非常不爽，白天这和尚挑衅自己，现在又开始忽悠自己，于是气道：“说人话！”
郑义低头笑道：“和尚庙没油水，好不容易下山一回，不吃个够本，对不起我这五脏庙。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此刻很纠结。我只是想说点禅理，让你释怀。”
“如何释怀？”
“放下。”
“如何放下？”
“如何向上，唯有放下。”
说着，郑义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说道：“我想抓住更多的东西，可和尚的手就这么大，只能抓住这把泥土。”
萧战似乎明白了，眼前这和尚确实有智慧，他想自己不要纠结，因为人抓在手里的东西是十分有限的。
郑义松开手，笑道：“天道自然，过于强求，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萧战不想这么被轻易说服，于是散发气势，大声道：“既然已经注定，那我们的努力、流血、牺牲岂不是没有意义！？”
郑义闭上眼睛思考片刻，道：“我们从来不信什么‘定数’一说，只知道‘因果业力’。因果我不多说，你是有智慧的人应该明白。‘业力’，我说简单点吧，你是个军人，你的使命是杀敌报国，这就是你的业力；我是和尚，悟道、度人、救人就是我该做的业力。”
无论刚才，还是现在，郑义都在传达一个信息：做可做之事，人的能力有限，凡是不可强求。
萧战还是不想被说服，因为很少有人能说服自己，于是道：“你说你不杀人，可是鬼子血债累累，杀人无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如果你杀一个鬼子，可以救几个甚至几十个中国人，佛家不是说，杀一人，救一人，救十人，乃是慈悲。”
郑义双手合拢，道：“连长，你是听谁说的？我佛慈悲，不会救万人而去杀一人。救人就是救人，杀人就是杀人。无穷无尽、往世历劫、因果循环，杀人无法救人，更无法度人，只会增添杀业，使人嗔恨、讨债。”
那郑义依旧一副从容的神情，这叫萧战更不甘心，于是道：“你说你不杀人，只救人，可你救的是杀鬼子的军人。他们被你救活又去杀人，那他们杀的人岂不是你的杀业？”
郑义笑道：“他杀的人与和尚何干？自己种的因，自己承担果。和尚救人之时，又岂会知道这人之后所为之事呼？”
萧战彻底败北了这个和尚，看来他从小到大经书没白念。萧战喜欢有智慧的人，也明白林二小姐为什么把郑义安排在自己身边，他不但可以救人，还会治心。不过，等他看到世间的残酷，他心境未必还会这么轻松。
生活里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会很多大道理，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可是事真的砸在他们身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萧战恢复平静，似乎想开了很多事情，可是那结还在，那个答案只有林雨欣才能告诉自己，因为彼此都是穿越者。
萧战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谢谢你的开解，我现在好多了。我们言归正传，说说你和林二小姐的事情，我很想知道。”
郑义道：“我那破庙有一半的香油钱是林家提供的。二小姐名叫林蕾，她为人豪爽，仗义疏财，是女中豪杰，她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
萧战想了下，怎么感觉和林雨欣没一样对上的，反而林夕儿身上有很多林雨欣的影子。不过，郑义只是口述，想要确定必须见到真人。
萧战继续问道：“是二小姐让你来我这的吗？”
“是的。”郑义点点头，道：“师傅也同意了，他让我了解人世间的疾苦，才能悟出禅道。禅，不在经书里，不在泥巴的佛像上，而是在芸芸众生中。下山前，师傅只给我提了一个要求，不可杀生。”
郑义是一个懂得守心、守道之人，这就是信仰。
萧战转身看着旷野，说道：“你先去战地医院吧，找一个叫周立仁的军医，他会给你安排工作。”
“我不，我要留下。”
“又来。”萧战笑了笑，道：“你现已经是我的兵了。几场血战下来，伤员成千上万，战地医院正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就当去学习可以吗？我不是想贬低我们的传统中医，从你身上我已经见识到了中医的博大精深，但是战场救治还是以西医为主。”
“我明白了。”
“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郑义敬了一个很滑稽的军礼，然后转身离开。
虽然郑义的一番开解让萧战的心绪得到了纾解，但是有些事情萧战还是放不下。在这一刻，萧战都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因为前方的国军战士还在浴血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