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我做的
殷承祉面色阴沉的可怕。
“这就是理由,这就是你要的为什么。”皇帝继续道,“当然了,这些都不过只是一个借口,朕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殷承祉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已然被一股森森的寒意冻住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只为了让你殷承祉回京。”皇帝一字一字地说道,明明笑了,却让人不寒而栗,“只是为了让你回京来向朕兴师问罪!”
殷承祉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只是为了让他回京?
让他回京?
“你让我回京只需要一句话,何须如此!”
他不信!
因为这怎么也说不通!
他的这个所谓的真正目的甚至比他所说的那些借口理由更加的荒谬!
“殷长乾,哪怕你想要我的命,只要你一句话,我也一样会回来!”
皇帝却是道:“知道为何朕的后宫总是出事吗?知道那些妃嫔为何一个个的都保不住孩子吗?”
“你怀疑我?!”殷承祉双眼瞪大,“你怀疑我?!殷长乾,你怀疑我,所以你不信我会回来?所以,才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逼得我不得不回来向你兴师问罪?!殷长乾——我连你一次又一次的要杀我,都没有对你动手,又岂会对你的孩子动手?!我若是真的想要与你相争,当年就已经争了,我何须现在才来绝你的子嗣!殷长乾——你是我哥!你是我哥——你怎么能就怀疑我!你怎么能——”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怀疑是自己对他的妃嫔下手!
“殷长乾,你——”
殷承祉浑身战栗,心口像是被一把刀扎了进来似得,搅的血肉模糊。
“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让从来看不上我的你怀疑我……”
“我知道不是你。”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殷承祉愤怒到了悲哀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听到他用极为平静继续说道,“因为是我下的手。”本就因为愤怒的睁大的眼瞳,此时几乎瞠的要裂了开来,殷承祉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太过于愤怒而幻听了,“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比先前还要颤抖,却不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惊恐,他追问的声音也很轻,“你说什么?”
皇帝却还在笑,“是我下的手。”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语气,殷承祉如何能够信?他便是疯了也不会信!不,疯了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陛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事情甚至比他和先帝一样被人控制了还要难以置信!
“不过是一些孽种罢了,有何不可?”皇帝又道。
殷承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在这里和他浪费这些时间?“不是你疯了,是我疯了……”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随后便起步要走。
“殷承……”
“父皇在看着呢!”殷承祉转身扬手指着前方的神位,暴怒喝道,“父皇和母后都在看着了!”
“你以为我愿意给自己戴绿帽子吗?!”皇帝亦是打破了原有的平静,面目狰狞的比鬼还可怕,“你以为我愿意吗?!”
“那你就不要再说!”殷承祉此时此刻依旧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相信?!他就算是疯了也绝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不能有子嗣的皇帝,除了皇位坐不稳之外,更会成为天下笑柄!”皇帝却半点没有结束的打算,甚至不管是从神色还是语气上来看,都不是在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愿意!?”
殷承祉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他甚至连下一句到底要说什么都没法子确定,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绝望且有分明该是在胡说八道的男人,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皇帝上前一步,靠近了他,本来就扭曲的脸因为将心底最大的秘密泄露了,而更加的狰狞可怖,“当年在西北,你以为差一点死了的人只有你吗?殷承祉,你以为我就好过了?你以为那些将士是冲着我嫡长子的身份来的吗?你以为这世上为了大殷的江山而牺牲的只有你吗?!”
一连串的问题,殷承祉一个也没办法回答。
皇帝又上前一步,逼近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了出来,“殷承祉,不是只有你在流血——”
“你……”殷承祉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似得,踉跄地后退了一把,几乎摔倒在地上,“你……你在说什么?”
“你说呢?你说我在说什么?”皇帝反问道,似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当年在西北,差一点死了的人只有你吗?
你以为我就好过吗?
你以为牺牲的只有你吗?
殷承祉,不是只有你在流血!
他的话徘徊在耳边,始终散不去。
当年在西北……
在西北……
“发……发生了什么?”殷承祉听到了自己颤抖地发出了声音。
皇帝却没有再回答了,笑容也散去了,整个人宛若瞬间被冰封了般,由里到外全都被冰冷浸透。
殷承祉真的要疯了,要疯了,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资格发疯,他很想继续问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绿帽子……
孽种……
重伤……
不能有子嗣……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殷承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可这样的答案,这样的结果,何其荒谬,何其难以置信?“即便如此,有与你千方百计非得让我入京有何关系?”
“有人告诉我,你有能起死回生的法子。”皇帝说道。
殷承祉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一缩,“你……”然而很快便强行冷静下来了,哪怕心里依然惊涛骇浪,也还是强迫自己表现的十分冷静,然而却不知正因为如此,才是泄露了他心中真正的心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
“你是没有,可你不是有一个师父吗?”皇帝又道。
殷承祉冷笑:“与我师父有何干系?”
“无关吗?”皇帝反问。
殷承祉喝道:“自然无关!这世上谁能起死回生?若是谁真有这本事,我早就去找了!我比谁都希望这世上有……”
“平援海提过当年在西北围攻暗杀你一事!”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他很确定地告诉朕,当年你虽尚有一丝气息,但绝无可能活下来!”
殷承祉愤怒不已,“他胡说——”
皇帝却很平静,平静的让殷承祉想立即逃离。
而他也是这么做了!
“我没空再与你戏耍这些!”殷承祉说完,便愤怒地转身而去。
“阿承。”皇帝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皇母后正在看着我们呢。”
殷承祉大步逃离的脚步蓦然中断了,不得不停下来了,他面色发青,浑身紧绷,死死地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继续掩盖那个绝不可能公之于众为人所知的秘密!他转过身,一字一字地对着眼前的帝王,说道:“我不知你听信了谁的谗言,但陛下,这世上绝无可能起死回生,绝无可能!”
“可你却活下来了!”
“你若责怪臣弟运气好的话,臣弟无话可说!”
皇帝笑了,没有再继续与他争辩,似乎很失望又似乎早便意料到了,“也罢,你是什么性子皇兄还不了解吗?不愿意说便不愿意说,朕岂会勉强我唯一的弟弟?朕自己将人请来便是。”
殷承祉神色大变,“你——”
“来了。”皇帝越过他看向外面。
殷承祉猛然转身,视线穿过敞开的奉先殿大门往外而去,便见一行人走了过来,似乎拉着什么东西,轱辘轱辘,叮叮当当……殿外的廊下挂着燃灯,虽不明亮,但却也能照到外面越来越近的人……那站在最前边的人……那个女人……哪怕许多年之后,哪怕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殷承祉回想这一生,所受过的震惊与惊吓,都没有今晚上的多,这是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的一晚,亦是人生中最悔恨的一夜,“是你?!”
她竟然没死!
竟然没死!
“殷长乾——”他怒然转向皇帝,不必问不用怀疑,“你竟然——竟然——”这个女人害死了他们父皇母后,害的大殷江山差点分崩离析,害的他们兄弟手足相残至此,他竟然还留着她,竟然还让她活着,竟敢将人带来这里,带到父皇和母后的神位之前!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哪怕是责骂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甚至连认为他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都没有,如此清醒如此步步为营,如何为人所操控?如何失去了控制?他……他——
殷承祉没有向皇帝质问,而是转过身朝着殿外的女人走去,杀意森森,他要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
就好像是,杀了这个人,便能够解决眼前的一切似得。
“别这般冲动,燕王殿下。”楚心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像是闲庭信步般悠闲,那张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却也依旧艳丽的面容挂着雍容的微笑,若非那一身衣裳过于的平凡,若非那周身阴气森森,便又是当年那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娇宠万千的安皇后了,“你的宝贝师父如今可在我手里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的确让殷承祉所有的杀意顷刻间凝住了,巨大的恐惧随即席卷而来,他死死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那张脸给盯出个洞来似得。
“这才乖。”楚心以长辈的口吻笑道。
殷承祉极力克制着疯狂肆虐的恐惧,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
“这才几年没见,耳朵怎么的就出问题了?”楚心叹息道,“不过也没关系,出了问题便治疗就是,我把药都给你带来了,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取。”
殷承祉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面容凶狠如鬼。
楚心也并不着急,“怎么?燕王殿下想要自己去取?也行,到底是师徒,你亲自动手……”
殷承祉松开了她往外冲过去。
“这么着急啊。”楚心勾着嘴角,瞄了一眼旁边的皇帝,“陛下也一并去瞧瞧。”
皇帝面沉如水。
楚心也并不在意,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殷承祉并没有能够冲上前,外边早已经站满了人,两个黑衣护卫死死地将他给拦住了,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吼叫,只是惊恐地盯着前面的那一辆马车……
不会的。
不会的。
师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是——
“把布拉下来,让我们的燕王殿下好好瞧瞧他的好师父。”楚心的话从后边传来。
殷承祉甚至来不及朝着她吼叫,让她闭嘴让她不要胡说八道,那覆盖在马车上的油布便被扯了下来了,透过廊下的灯笼不甚明亮的烛火,还是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里面的人。
那是……
那是——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