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猜想

  燕王府要办宴席,广邀宾客,算是开年的第一大盛事了,所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了,众人在兴奋的同时也纷纷猜想,为何燕王会突然间办宴席?燕王常年在军中,甚少与人交际往来,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如今突然间要大办宴席,也的确让人诧异的,至于为何?众人想了想猜了猜,简单点的便是先前的胜仗总算是让燕王在锦东彻底站稳脚跟了,也扬锦东军的郡卫,打破了对蛮族的恐惧,便有时间好好过日子了,复杂些的,便是燕王心中仍有怨气,借着大办宴席来宣泄宣泄,当然,最热门的猜想还是燕王十九了,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这个年纪放在寻常人家也都早成亲了,甚至爹都当了,堂堂燕王岂能孑然一身?先前是被战事耽搁了,如今蛮族都被打怕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敢再来,这婚姻大事自然而然地就要提升议程了!
  还有,若燕王再不自己行动的话,来日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娶到的谁知道会是贤内助还是盯梢的?
  当然是在皇帝没懂这个念头之前,先自个儿找一个了。
  所以,但凡有些门路的人家都使劲浑身解数,希望能得到一张宴席的请柬,然后督促自家适龄的女儿好好准备,务必在宴席上让燕王一见倾心,把燕王妃的位子抢回来。
  哪怕在得知崔家参与了宴席筹备,崔家有一个与燕王年岁差不多的郡主,两人还是表亲,大伙儿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要是燕王看上了崔家郡主,直接登门提亲便是,何须大费周章?
  哪怕最后燕王妃的位子还是落到了崔家郡主身上,不是还有侧妃吗?捞不着王妃的位子,侧妃的也行。
  这样的传闻传到了崔莹的耳中,已然是宴会前夕了,虽说燕王找的是兄长,可这等筹备宴席之事,岂能是一个大男人能做的?所以最后实际操办的人是她,也正因为这样,甚至连燕王府的下人们都隐隐约约地将她当做未来女主人看待。
  崔莹又急又气又不知如何是好,燕王的心思她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他对自己绝对没有男女之情,而她亦没有!
  崔家和燕王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很清楚,哪怕一切都过去了,可她很清楚,燕王对崔家不过是面子情,而崔家与燕王府也并非表面的那般亲厚,更不要说两位兄长与燕王之间的事情了,哪怕燕王再不愿意娶皇帝赐婚的女子,也绝不可能选她的!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怀春少女,这些年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都看的清清楚楚,很多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她亦绝不会去做。
  她倒是怕若是这样的传闻传到了京城,皇帝会将赐婚的圣旨都到自己头上。
  “大哥,阿莹对燕王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还请大哥代为周旋,务必让众人打消这般猜想!”
  崔怀笑道:“你放心,燕王设宴的目的不过是要向众人介绍他的恩师,没有其他的用意。”
  “我知道!”崔莹自然也知道燕王的真正目的,“可现在大家都在……总之这样子传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大哥会让人处理的。”崔怀笑道,“你放心。”
  崔莹这才松了口气,“那我明日便不去燕王府了。”
  “你若不想便不去。”
  崔莹这才真的安心,“大哥,你说燕王到底想什么呢?好端端的介绍什么恩师?他那师父不是不喜欢与人往来吗?还有,哪有这般兴师动众的?还能怕大家不认识他师父从而冒犯吗?这般阵仗也难怪人家乱想了!”
  “燕王的确到了适婚的年岁了。”崔怀说道,“大家难免作此猜想。”
  “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这事也解决了算了。”崔莹突发奇想,“不是说燕王是让他那位恩师养大的吗?先帝后都不在了,能为他做主的便只有陛下和他这位恩师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让他那位师父给他好好挑一个,省的大家在胡乱猜想!”
  崔怀看了看眼前的妹妹,“阿莹,你的年岁也不小了,若是爹娘还在,怕是早已出嫁为人妇为人母了。”
  “大哥。”崔莹脸颊有些发红,“阿莹还小……”
  “不小了。”崔怀摇头,“娘的孝期也已经过了……”
  “大哥!”崔莹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没娶嫂子,大哥也未婚配,哪里让我先出嫁的道理?”若是她出嫁了,谁来照顾他们?“大哥若是真的想让阿莹早些出嫁,便早日给阿莹找个嫂子,这样也好有人来操心阿莹的婚事。”
  “不让大哥说你的事,倒是说起了大哥了!”崔怀抬手敲敲她的额头。
  崔莹倒是认真起来,“大哥,崔家是该有个主母了。”
  大哥自幼便定亲,原本未来大嫂及笄之后便能进门的,可谁知道及笄前她的母亲便病逝,守完了三年孝,又丧父,接连六年的孝期,大哥都等了,哪怕娘再不愿意也都硬抗下来了,可谁曾想最后还是一场空。
  未来大嫂出意外没了。
  大哥拒绝了娘要为他另外定亲的提议,要为未婚妻守孝,尔后,便是崔家出事了,如此一耽搁……
  “大哥,爹娘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的。”
  崔怀笑了笑,“好,大哥会考虑的。”
  元宵当日,燕王府开门迎客。
  昔日冷清的王府门前,这一日车马络绎不绝,来自锦东各地的官员、将领以及土豪乡绅,甚至还有富商之流,好不热闹。
  无一例外,所有宾客身边都是带着娇艳欲滴的少女,风格各异,娇俏的、柔弱的、明艳的……简直能让人眼花缭乱,更让大家兴奋的是,崔怀崔大总督在宴席上说要为亲妹择婿,询问一些亲近的官员有没有好男儿介绍。
  这便是说,崔家对燕王妃的位子不感兴趣。
  崔家的郡主不是内定的燕王妃!
  众宾客简直恨不得将自家的女儿、妹妹、外甥女、侄女……送到燕王面前去,不过可惜的是,燕王殿下从头到尾就没接收到众人强烈推销的信号,对于那姹紫嫣红也没半分欣赏,他只是在思量着这么多人,师父会不会不喜欢?场面是不是太大了?人是不是请的太多了?好些人别说师父了,连他都不认识呢,还有!
  “这都什么味?”
  “啊?”
  “把门窗开了,散散这些味道,都烧的什么香?”燕王殿下对于充斥在空气中的胭脂水粉味道十分的不喜,可怜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的为了博得燕王殿下的眼前一亮,一大早便起来涂脂抹粉,所用的也都是最好的,硬生生地让闾州城的胭脂水粉铺子给扫空断货了,最后,非但没能如愿地引得燕王殿下注意,人家连这些香味出自她们身上也都没发现。
  严朗虽然是男人也不解风情,但也不至于迟钝到什么都没瞧出来,更不会认为这味道是烧熏香出来的,燕王殿下这是真的在军中太久了,不解风情哪里能形容的了他?简直就是完全没开这个窍!“殿下,应该是这些姑娘身上的香气儿。”
  殷承祉一愣,“好好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随即便快步往前方的阿三走去,“师父呢?她是不是不喜欢这般多人?还是……”
  “殿下。”阿三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冯姑娘来了位客人,正在见客,要稍等片刻再出来。”
  “客人?”殷承祉一怔,“什么客人?”
  “木家的人。”阿三也没隐瞒,“木家三爷木安阳。”
  殷承祉自然知道这人,只是他怎么会来?便是来了也该先来见他才对!军需的事情师父早便丢开不管了,木家的人直接找上师父是为何?“严朗……”他叫了严朗的名字,不过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便又改了主意,“阿三,你在这里替我招呼一下宾客,严朗,你随我去看看。”
  “是。”
  严朗与阿三应道。
  殷承祉倒不是不信阿三,只是比起严朗,阿三更适合做这种招呼宾客的事情,再者,木家不可能无事找来的,还是直接找上师父,严朗在近身保卫方面比阿三要强。
  木家和锦东的军需交易是绝密,表面上,木家是做木材生意,也为燕王府的建造提供了上好的木材,算是大功一件,可这还不足以让木家能得到如此待遇!
  “木家在这次宴请的名单中?”
  “在。”作为亲卫长,自然是事先摸清楚所有宾客的底细,“除了木家之外,锦东说得出名号的富商也在邀请之列,只是属下并不知道木家为何能求见到冯姑娘面前,门口接待宾客的人是属下亲自安排的,府里的防卫也是属下亲自部署。”
  殷承祉脚步顿了一下,“那便是师父找他的。”
  “也只有这个可能。”严朗当然也不会挑拨离间说冯姑娘暗地里有自己的人还瞒着王爷,“若是冯姑娘主动请了木家人,便可以避过府里的防卫,也就是说不是木家找上门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会有危险了。
  虽然也不怕对方来找麻烦,但王爷必定不希望在今天大动干戈。
  殷承祉皱了眉头,原本该是安心的才是,可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不舒服,木安阳?木家三爷?师父有什事情非得在今日见他?甚至为了见他延迟出席宴席?这个木安阳有什么特别之处?!
  木安阳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从合作一开始就想知道,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但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当日她把老头子拉出鬼门关,还和木家达成了这场惊天的豪赌,都是因为他,或者该说,是因为他的名字。
  这是他思前想后许多年得出的结论,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恼火,但这女人冲着来的不是他的英俊相貌,更不是他风流倜傥的气质,就是因为他说出了木安阳三个字之后,才由起初的赶尽杀绝转为了救人合作。
  他特别就特别在木安阳这三个字吗?
  这几年来,他一直通过不同的渠道用各种方法想再见她一面,可最终都没能达成所愿,这一次燕王府大设宴席,虽说她未必会出席,可还是让人递了话,没想到她居然应了!居然应了!多少年了?从未燕王卖命开始到现在多少年了?!哪怕他发狠了放话出来若再见不到他就撂挑子不干了,人家还是置若罔闻,如今居然愿意见他了!
  难道是因为燕王打了大胜仗心情好了?还是燕王殿下要成亲了她老人家高兴?
  不管如何,总算是能见到了!
  虽然还是没看到脸,但总算是看到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道声音一个影子!说起来也是荒谬,木家将身家性命交付的人,甚至都没有真正地现身过,也不知道当年他们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终于见面了,冯姑娘。”
  从少年到青年,从木三少到木三爷,终于达成所愿了。
  冯殃隔着面纱瞧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模糊的脸庞,“听闻你一直要见我,不知是为何什么?”
  “没什么。”木安阳笑道,“起初是好奇,我这人嘛一旦好奇起来就非得要弄清楚了才好,当然,能让我这么多年一直追着不放,也的确有些缘由。”
  “说。”冯殃说道。
  木安阳拱手鞠躬,“小可有个疑惑想请姑娘解答,不置可否?”
  “木家虽立功不小,但也没少拿好处。”冯殃说道,“燕王府不欠你们的。”
  “我不代表木家。”木安阳自然明白她的警告,“今日我只是代表我个人,代表木安阳这个名字。”
  冯殃沉默了下来。
  木安阳如果先前有五分把握的话,如今便有了九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了,“当日姑娘找上木家,原本并非想要木家为您效力吧?您是夺了木家……”
  “不。”冯殃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要个好掌控的人办事。”
  “我大哥?”木安阳笑道,“老头子的确固执了一些,姑娘选我大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为何最后改变主意?因为我吗?因为我叫木安阳?”
  冯殃沉默。
  “木安阳这个名字,对姑娘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