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哥俩好 四

  毛驴不见了。这让黄橙一时之间有点难堪,对此,铁云钢骑着乌云追风兽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我说兄弟,你那毛驴可真叫人伤心呀!”
  “这畜生,我拿他当朋友,它却摆我一道。”黄橙义愤难平。左右看了一圈,河滩上别说驴影子,连驴粪都没见到一点。“走得还真他娘干净!”
  “上来吧!”铁云钢伸出手把黄橙拉上了马背,乌云追风兽嘶鸣一声,似乎不大乐意。“黑子,这可是我兄弟。”大黑马喷喷鼻,无可奈何的应下了。“走你!”得令,乌云追风兽四蹄翻飞,黑旋风似的,冲出河滩,上了山道。
  “黑哥,慢点!”黄橙惊骇喊道。都说纵马奔腾生豪情,显然得看什么人纵马。“沟!有沟!”大黑马四蹄腾空,从一条大沟之上飞跃而过,引得身后铁云钢纵声狂啸,大呼过瘾。
  黄橙紧抓马鞍,手心里全是汗,脸也变了色。铁云钢问他痛不痛快,他咬着牙回答:“刺……激!“铁云钢大笑一声,一拍马屁股,乌云追风兽更快了!“哇……”
  小溪边,黄橙正捧水给乌云追风兽洗鬃毛,先前,他吐了大黑马一脖子。一边洗,他一边给大黑马鞠躬道歉,大黑马喷着鼻音,对他爱答不理。
  “黑子,知道啥叫‘欲速则不达’了吧!”铁云钢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调戏大黑马。“兄弟,看不出来,你吃得不多,吐得倒挺丰盛,花花绿绿什么都有,够摆一桌的呀!”
  黄橙脸一红,笑着抓抓脑门子。“大哥,这马太快,跟飞似的。”他惊魂未定的解释,“头一回,心里没垫底,哪架得住哇!”
  “没出息!”铁云钢笑骂。“你这胆子,还得练!”
  “听大哥的,练!待会儿就让大黑马有多快跑多快!”黄橙信心满满,大黑马一听,吐鼻子撇脑袋,似乎心有余悸。忽然想起什么,黄橙问道:“大哥,咱这火急火燎的是去哪呀?”
  闻言,铁云钢掰起指头算算日子,眉头一皱。“兄弟,实话告诉你,哥哥得去打场仗。时间不多,咱还得抓紧赶路。”
  “打仗?”黄橙一惊,“跟谁呢?”
  “嗐!管他谁呢!”铁云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咱大哥叫揍谁,咱就揍谁!”
  黄橙知道自己新交的大汉有位了不起的大哥,等于就是大哥的大哥,自己的大大哥。“咱这大大哥是位将军吧?“能带兵打仗的不是将军,起码也是行伍出身。
  “将军?”铁云钢十分不屑,“咱大哥是……”
  说到这,“嘡啷啷……”林子里忽然串起一棒子锣响,把黄橙吓一哆嗦,跟着从草丛里、石砬子、树后面奔出几十号人来,呼啦啦把路两头一剪,面向二人一马,呈雁翅儿形排开。
  为首的是个胖大家伙,三十郎当岁,穿个大氅,袒胸露怀,手里头端了根钉钉狼牙棒,一舞大棒,肚子上那肉噔愣跟着乱蹦,看样子挺凶,一张嘴,还是个大舌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命财,嘴里要蹦半个‘不’,我一棒一个,管杀不管埋!”念完,冲二人哇哇怪叫,跟头大野猪相似。
  一见这憨大的家伙,铁云钢觉得好玩,便存心戏弄戏弄他。从大青石上站起来,他那个头跟金刚似的,吓得前后两波贼不自主的向后退出几步。来到近前,铁云钢乐了。“老子正愁没衣服穿呢,你他娘到给咱送来了。”
  对面群贼一听,觉得这大汉挺狂。当头的胖家伙舔着大肚子上前一步,钉钉狼牙棒一指铁云钢,喝道:“呀呀呸!你个不知死的东西,识趣的快把银两交出来,否则,你来看!”说罢,一挥大棒,啪!路边上一颗歪脖子树被他一棒砸断。然后,冲着铁云钢连连冷笑,十分得意。
  没想,铁云钢一瞧,嬉皮笑脸的骂道:“你砸树干啥,它杀爹还是娶你娘了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来来来,照这砸,砸死了,银子、马,全归你。”
  “哎哟喂!你这大汉不是狂得没边,就是傻得出奇!”贼头怒道,“好好好!洒家今天就叫你一命归西!纳命来吧!”蹦起来照着铁云钢脑袋就是一棒。
  眼看大棒下来,铁云钢不闪不躲,可把黄橙急坏了。“大哥,小心啊!”
  “嘣”狼牙棒说到就到,在铁云钢脑袋上砸了个结结实实。
  眼见大汉没倒,胖贼头以为是叫自己拍定住了,反正必死无疑,正要撤棒,不料狼牙棒被大汉一把拽住,接着就听大汉嘿嘿一笑,道:“你砸我一棒,是不是也叫我砸你一棒啊!”吓得胖贼头一松手,掉屁股坐地上。只见大汉把狼牙棒从脑瓜顶上挪开,竟然毫发无损,一个劲儿冲自己发笑。
  这胖贼头哪有看不明白的,知道这大汉乃是位了不起的高人。脑袋一扑棱,领着贼子贼孙就给铁云钢跪下了。“金刚爷爷饶命,小的不知道金刚爷爷下凡,冒犯了神威,还请饶恕则个!”一面说,一面叩头。
  铁云钢一见对方这么快服软,心说自己都没施展呢,脸上多少有些不高兴。“你起来,挨老子一棒再说,能叫你白砸了?”
  胖贼头知道自己兵刃的分量,别说人拿着往下砸,就是凭空落在自己脑袋上也得玩完。“金刚爷爷饶命呀!小的有眼无珠,要知道您老人家真身,我把我爹砸了也不敢摸您老人家一根毛啊!”
  黄橙见这里好几十号,要真给逼急了,动起手来,也是一场大战。铁云钢倒是不怕,自己可就得两说。往前几步,扯了扯铁云钢的腰带子。“大哥,我看算了吧,咱还是赶路要紧,不是说咱大大哥等着你打仗吗?”
  黄橙这么一说,倒是给铁云钢提了醒。“哼!要不是爷爷有事,今天非叫你来个‘万朵桃花开’!滚!”扔了铁棒,刚转身,忽然想起点什么来。“慢着!”
  胖贼头刚把铁棒槌捞起来,脚丫子还没撒开,连忙又给跪下了。“爷爷有什么吩咐?”
  “把衣服脱下来。”铁云钢道,“快脱!”
  “啊?”胖贼头瞅铁云钢也光着大膀子,明白了,忙把身上这件青缎子大氅脱了下来,双手奉上。
  这时候,黄橙在旁边一抖灵机,来到前面对胖贼头道:“我说这位,小爷刚才替你求了情,也不道个谢字,不恰当吧!”
  知道这小东西挑自己的理,胖贼头忙朝黄橙“梆梆梆”磕了三个头,嘴里好听的词又搬了一套。
  “打住打住!咱去了稀的捞干的。”黄橙话中有话。
  “小恩公怎么说?”胖贼头问。
  “你打了咱大哥一棒槌,尽管咱大哥没伤一根寒毛,小爷可被吓得不轻,好歹你也出点汤药费,给小爷压压惊不是。”
  明白了,这是冲自己要银子呢!胖贼头心说抢人的反而被人抢,连衣服都叫人扒去了,这会儿还得赔银子,天理何在!可小命儿在人手里攥着,哪敢不从。“小四,快去寨子里头给恩公取银子。”
  那叫小四的哆哆嗦嗦凑上来。“当家的,取多少啊?”
  “取?”胖贼头望向黄橙二人,“小恩公您看多少合适?”
  黄橙心说让我开价呀,那咱可不客气,反正你这钱又不是正当来的。“我看你们也不容易,就少拿一点吧,给个一千两算了!”
  “什么!一千……”胖贼头差点蹦起来,可旁边站着的大汉两眼一瞪“怎么滴”,立时跟团稀泥似的又软了。转过脸来,给了叫小四的一巴掌。“一千两!还不快去给恩公拿银子!”
  小四屁滚尿流爬起来直奔山寨。没一会儿,银子取来了,拿蓝布包着,黄橙接过来一瞧,“不错不错,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这回就算了吧。”
  胖贼头谢过恩典,忙站起身来。这时铁云钢想起日程比较紧,于是便打算问问胖贼头有没有捷径可走。“我问你,此去同州荣昌府可有近路?”
  “有的。”胖贼头忙回答,“金刚爷,您沿着此路先到双华镇,然后走两溪口,过十里桥,到“二绝山”借道七里洞,直穿大山,然后再上官道,快马加鞭,几个时辰之内,便可到达荣昌府。”
  铁云钢一听,如此说来,竟比原先快了整整一天多,这样就完全赶得上大战了。
  记下路线,两人跨身上马,众贼夹道欢送,片刻功夫,黄橙便见不到后面的群贼了,摸着包裹里的银两,心中一阵欢喜。
  照着路线,二人先到双华镇打尖,吃饱喝好,黄橙抽空还上街给自己置办了身新衣裳。好料子,款式也不错,可一落他身上,怎么看都不大得劲儿,正应了那句话:穿龙袍也不像太子。
  自从昨日在山洞与众猴喝过“猴儿酒”后,黄橙发现身上的伤势好了许多,脚踝变得更有力了,跑啊,跳啊,一点不觉得疼,差不多可以健步如飞。脸上的刀伤,也结痂干巴,一阵阵发痒,似乎长新肉呢。
  出了双华镇,过完十里桥,两人来到二绝山下。这二绝山上有两座高低相同的山峰,分东西两面,东面名唤“藏龙峰”,西面叫作“卧虎峰”,名满北云的武林门派“龙虎门”正是坐落于此处。
  找了半天,两人也未能找到七里洞,东一头西一脚,竟自走到了一处密林之中。此地差不多算个荒郊野外,也遇不上个人打听打听。正自一筹莫展,糊里糊涂之际,忽然林子里飘来一阵烤肉的香气。两人虽说吃过午饭,但眼下日已偏西,连着奔波大半日,肚子早就有些发饿。
  寻着香味,二人找到一堆柴火跟前,一瞧火上,正烤着一只肥美的大野鸡,但周围空无一人。
  二人下马喊了一阵,无人答应,又左右找了一圈,也不见个人影。
  “大哥,咱先吃,完了人要找来,直接赔他银子就好。”黄橙财大气粗,觉得没钱解决不了的事。
  “要没人来呢?”背地里的勾当,铁云钢可不是太赞同。
  “没来?”黄橙想说:没来咱就一抹嘴儿,拍屁股走人呗!但知道大哥光明磊落,见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肖小行径,于是连忙改口:“没来,也给他把银子留下。总之一句话,咱这算买,不算偷。穷光蛋才偷呢,咱是有钱人。”
  觉得这话有点道理,自己肚子也咕咕叫半天了。拿定主意,铁云钢翻身下马,看了看那大野鸡在火上焦香四溢,遍体金黄,烤得正是时候;油脂扑哧扑哧滴入火中,腾起的油烟香美扑鼻,更是勾得人垂涎三尺。
  黄橙找了根树杈,擦干净,往烤鸡身上戳了戳。“熟了!”然后小心翼翼把烤鸡拿下烤架,放在一张摊开的大芭蕉叶上,拿手轻轻一撕,马马虎虎分作几块。接着,两人往地上一坐,铁云钢取下酒葫芦,两人一口肉,一口酒,吃了个不亦乐乎。
  就在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骂一声:“好哇!两个不长眼的臭贼,本少爷的鸡也敢偷吃!”不待两人答话,这人飞起来便朝铁云钢一脚。
  黄橙不管踢谁,他自个儿先趴地上了。等抬起头来一瞧,踢人的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面容英俊,气壮山岱,七尺多的身材,锦衣箭袖,身背宝剑。这少年长得不错,可就是一副小家子气性,让人觉得可惜。
  少年的右脚面正中铁云钢右脸蛋子,眼见身前坐着的大汉一动不动,他多少有些惊讶,一时间脚像陷在人脸上似的,忘了撤回来。黄橙一看,好嘛,铁云钢的嘴巴还在嚼肥鸡呢,竟一点没在乎。
  “嗯?脚真臭,还不撤回去!”铁云钢也不是好脾气的主,见少年半天没动,便有些不大乐意。
  闻言,少年一惊,知道对方不善,忙抽身后撤,小丁字步一站,立好了门户。“你们是谁?为何到此偷吃东西。”
  这时候,铁云钢撑地而起,转过身来。他这身量,这模样,这装束,也极具震慑;平日里,四五岁的孩子一见就哭。少年一怔,咽了口唾沫,看样子也是暗吃一惊。“小孩,说话客气点,什么偷不偷的,我问你,这鸡你卖几个钱呀?”
  吃鸡是黄橙挑的头,本来就理亏,要是这少年客气点,说话上有理有据,那自己吃多少亏也得赔人家。没曾想,这小子直接来横的,他可知道铁云钢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这么一来,有理的变没理,没理的倒反客为主,变有理了。为了在道理上彻底站住脚跟,他忙补充:“就是,吃你一只鸡,该多少钱,咱赔你,哪能一上来招呼不打就动手呢!”黄橙有点推波助澜的意思,“为一只鸡就要把人踢死,至于嘛!这是鸡,又不是你娘!”
  “好小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少年没被人这么骂过,一纵身到了黄橙面前,张手就是一记耳雷子。黄橙可不是等着挨揍的主,立马一转身,躲到了铁云钢身后。“你来呀!”
  这少年见铁云钢跟堵墙似的挡在中间,非常碍事,于是一抬手,就是记致命的狠招,打算逼退铁云钢。可他也不想想,人家之前坐地上让你踢都没踢动,何况这会儿呢!
  “小王八犊子!”见少年对自己下死手,铁云钢火可就上来了。手跟脚动都没动,就见他身子一颤,嘴鼻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跟个闷雷似的。接着,少年身子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嘣”一声,倒飞而出,摔地上滚出好几圈,再爬起来,树叶泥土裹了一身,蓬头垢面,跟个要饭的差不多。
  还不服气呢;少年正要拔剑,忽然按住胸口,嘴一张,“哇”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摇晃晃,就要栽歪,正这时候,忽然林中飞出一条人影来,一伸手把少年接住,没叫他摔躺在地上。“破胆神音!”来人挺识货。没错,这就是江湖失传的绝技——破胆神音!
  “师傅!”少年神色痛苦,面容苍白,但话却不必多说。从场面上看,不管什么原因,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解决的方式都变得简单明了。
  接住少年的是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八尺五左右的身材,三留胡须,面容清癯,看起来像个教书的老先生,可两眼如电,神态锐利,一瞧,便知道是位有着一身惊人业艺的武林高手。
  唰唰,林中又跟着跳出两个少年,这两个少年与受伤那位差不多的打扮,差不多的年岁,一看就是同门师兄弟。
  “把你们师兄送回山门疗伤,为师在这儿会会这位朋友。”中年人吩咐道。两少年抱拳得令,扶着自家师兄归了山门。这时候,中年朝铁云钢一抱拳:“阁下怎么称呼?”
  “铁云钢就是我,我就是铁云钢!”知道打了孩子,大人要出来,明显得动手,铁云钢说话就不再客气。他本来也不擅长客气。
  中年人一皱眉,没听过。“在下龙虎门右魁首,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赠一诨号“奔雷虎”齐天鸣,是也。”
  “行了行了,你爱是谁是谁,不就是想替你徒弟拔横吗?”铁云钢说着,把碑文斩往地上一插,下去半尺。“是比拳脚还是兵刃,你随便,咱老铁绝不含糊。”
  “哼!”中年看得出来铁云钢有功夫,可他更相信自己的本事。把火气压了压,决定先问问,总不能稀里糊涂打了一场架,为个啥都不知道,传出去也叫人笑话。“不知阁下为了什么,竟对我龙虎门弟子下如此重的手?”
  “为啥?”铁云钢嘿嘿一乐,“为了一只鸡!”
  “嗯?”中年人听得云里雾里。
  这时候黄橙冒了出来,冲“奔雷虎”一抱拳:“这位大叔,是这么回事。我跟我大哥打算借道‘七里洞’奔荣昌府,不想找半天没找到七里洞在哪,误打误撞到了这儿。我们走了一天,实在太饿,见这里正烤了只大肥鸡,便打算花钱买下,可左右找不见人,由于实在太饿,便打定主意先吃鸡,吃完给人留下银子作为赔偿。谁知道我们刚吃完,您徒弟来了,招呼也不打,上来就动手,一脚给我大哥踹脸蛋子上,您瞧瞧,都踹肿了。”
  接着道:“我大哥呢,大人不计小人过,没跟他计较。可你徒弟得理不让人,我又耐着性子给他掰开揉碎,心平气和的解释,他不听就算了,还要对我下死手。我大哥知道我有两下子,怕我一时失手把他打死。你说为了只鸡,至于把人打死吗?多叫人笑话。于是就挡在我们中间,本想训他两句,哪知道也是情急之下,嗓门大了点,结果你徒弟胆儿太小,自个儿吓一跟斗,把自己摔吐血啦,见您来了,怕说出去丢人,就故意一栽歪,想碰瓷,您……”
  “住口!”奔雷虎一听,哪他妈有把人骂吐血的事,知道这小子胡扯,但大概齐是这么一通事;自己的徒弟,什么秉性,他当然知道。可无论如何,徒弟是自己的,这么多年心血栽培,不容易。一下叫人打吐了血,伤了元气,不说将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是这事传出去,恐怕自己颜面也挂不住。“我徒弟做得不当的地方,我这做老师的也有责任。但他毕竟被你伤了,那么,无论如何,阁下也得留下点念想才行!”
  “嘿!你他娘太啰嗦,咱不跟你说了吗,要打就打!”铁云钢早就不耐烦了。“打趴了你,咱还得赶路呢!”
  “得罪了!”奔雷虎见对方性子粗野,多说无益,一旋身欺身近前。扬手就是一记他的成名绝技“三十六路奔雷掌”。掌未到,风先至,隐约之中竟含有一股咄咄逼人的风雷之势,好不霸道。
  见对方身似鬼魅,掌似电闪,铁云钢不敢马虎,一侧身,躲过一掌。同时五指一握,大拳头照对方侧脑砸去。他这一拳看似粗野,平平无奇,但实得一力降十会的精髓,仗着深不可测的功底,一身天生的神力,这样的招数在他手中,倒更显返璞归真的妙义。
  奔雷虎一低脑袋,躲过拳头,腰眼一扭,跟道旋风相似,转到铁云钢身后,紧跟着翻身亮掌,一招“万里奔雷”挂定风声就到了铁云钢后脑。
  双腿一纵,铁云钢向前窜出,躲过一掌,随即蹦入高空,一记“金刚坠”往奔雷虎脑袋上踩来。
  齐天鸣以“电闪雷鸣”的身法晃开,跟着就是一招“春雷乍响”,内力贯入掌心,身子快成一道闪电。铁云钢正拧腰转身的节骨眼上,他就到了。
  一声冷笑,铁云钢顺势换招,“霸王卸甲”,扇开对方单掌,可挡开一掌,另一掌又到了,铁云钢接着再挡,可对方这掌法实在奇怪,自己挡的得越快,他攻得越快,好像自己就是鞭子,对方就是马,抽得越狠,奔得越疾。眼见两人之间起了一片掌影,好似一团乌云将铁云罡完全照住,隐约可见风雷闪电在其间穿梭纵横。
  “奔雷虎”齐天鸣的这套“三十六路奔雷掌”号称武林最快的掌法,与人交手,不格挡便罢,只要一挨上,那他就会运用对方身体所产生的反击之力,加快自己出掌的速度。别人问奔雷虎的掌最快有多快,他笑着说:那得看对手有多快!
  被对方漫天掌影盖住,铁云钢越打越憋屈,心说自打出世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招数。从前老师总告诉我,两国之内也有不少高人异士,万不可小觑,那会儿我全没当回事,觉得老师年纪太大,糊涂了。可之前那次,加上眼前的这回来看,还真如老师所言,两国之内确实有些真东西嘞!看来,咱也得拿出点真格的才行,不能藏着掖着。
  打定主意,铁云钢一运内力,气走丹田,一股龙吟虎啸之声,破体而出,身子好似骤然拔高,犹如金刚降世一般,两手瞬间变得又粗又大,隐约遍布梵文真言,一招“天王托塔”,伴着一声惊人怒喝,轰然施展。
  一眨眼,只见掌影消散,齐天鸣身体后飞,落地之后连连后退,脚步一阵踉跄,最后用尽全力,一跺脚,方才堪堪站稳。再一看,齐天鸣脸色苍白,手捂胸口,显然是受了内伤。
  铁云钢这会儿正在兴头,全身通透,没料到对手这么不经揍,一眨眼,便已然落败。见对方还站着,觉得问题不大,便还想拿他试试自己的能为。身子一蹦,似有一股梵音唱响,但转眼消散。比闪电还快,铁云钢就到了齐天鸣上空。双手合十,十指紧扣,半蹲半跪,势要以一招“天王碎顶”震溃对手。
  齐天鸣眼看对方如此强横霸道,一点余地不留,心中一横,也全力运起“奔雷真气”企图抵挡。舌尖一顶上牙膛,“奔雷真气”劈里啪啦窜遍周身。
  说时迟,那时快,“天王碎顶“当头砸下,齐天鸣怒喝一声,双手上举,以一招“奔雷御宇”相抗。
  就在他俩快挨上的瞬间,一条身影朝铁云钢飞撞过来。“巨灵开山”!来人大喝一声。
  铁云钢生受这飞来的一撞,身子在空中歪了一歪。但立马拧腰,内力轰然荡开,梵音大作,稳住身形,不退反进。双手一分,一拳朝下,一拳朝右,两面同时炸响。
  奔雷虎见势不妙,身子前倾,卸去部分劲道,但余下之力也顿时将他斜着震退,两只脚生生踩在地面急速倒滑,一只也抽不出,他知道但凡抽动一只,自己立马就得摔个四脚朝天,出个大丑。最后脚板生烟,鞋底都磨穿了,才总算停了下来。
  另一个身子在空中倒着翻了几个跟头,卸去不少力量,但无奈还是背撞一颗大槐树,才贴着树干缓缓落地。槐树叶坠落如雨,乍起缤纷。
  觉得来人挺熟悉,铁云钢方掉转头脸,想看看偷袭自己的人是谁,对方却先向自己打了招呼:“铁王八,你他娘的下手怎么还这么重!”
  “毛大哥!”铁云钢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当年在塞外结识的朋友——毛十开。
  龙虎门,藏龙峰,龙吟堂内。门人弟子奉上香茶,三人分宾主落座,铁云钢与毛十开相谈甚欢,把两人打分手后这些年的遭遇粗略的表了一表。
  经过一番交谈,铁云钢这才知道,当年这个差点饿死塞外的大汉,如今已成了北云“龙虎门“的左魁首,江湖人称——“巨灵拳”——毛十开。
  眼前的毛十开四十五六岁,连鬓络腮的短胡子茬,豹子眼,浓眉毛,铜锣子脸膛,一看就是位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汉子。
  “想不到啊,老哥哥,如今您也摇身一变,成凤凰了。”铁云钢拿老朋友打趣。
  “嗐!虚名!”毛十开故意谦虚一把,更像是玩笑。“兄弟,听说你要借道七里洞,这是要上哪呀?”
  铁云钢便把前去帮义兄打仗的事说了。
  “能叫兄弟你为他出生入死,你这位大哥可不简单呀!“毛十开可清楚铁云钢那桀骜不驯的性子。
  “具体的经过,等以后有时间了,兄弟再跟您细谈。”想起时间不等人,铁云钢起身催促道:“老哥哥,不是兄弟不爱多待,实在是赶得紧,麻烦您带我去一趟七里洞,兄弟我要先走一步了。”
  他俩是老朋友,没那么多虚礼客套好说。毛十开明白形势逼人。“咱就别客套了。走,哥哥这就带你们过去。”忽然一怔,继续问道:“兄弟,哥哥多一句嘴,你别嫌烦。”
  “老哥哥但说无妨。”见着朋友了,高兴,铁云钢还冒了句文词。
  “你既然是去打仗,这位小兄弟跟着前去不大方便吧,再说上到战场也不安全。”毛十开真替朋友着想,“按你介绍,他是你新结拜的兄弟,那也就是毛某人的小兄弟。干脆,这么着,先把他搁我这,完事了,你再来接他。你看如何?”
  得朋友提醒,铁云钢更有主意了。“谢谢老哥哥!您真替兄弟着想,一路上,咱真没少为这事费脑子。我看,索性这样,让他拜在老哥哥门下当个徒弟。我这小兄弟胆小,身子骨您也瞧见了,内外都需要老哥哥费心调教。”转过脸来问黄橙,“兄弟,你看这么安排,恰当不?”
  黄橙虽然想跟着铁云钢走,但知道是上战场,那玩意儿谁说得准。左右一想,呆在这也挺好,既有了安生之处免了漂泊,还能学点武艺。虽然这师傅不如大哥厉害,可教咱还是绰绰有余。“行啊!大哥,我听您的。”
  二绝山下,七里洞口。铁云钢翻身上马。“兄弟,好好学武艺,胆子大点。”
  “嗯!大哥,您放心,下次我非把您惊着。”黄橙以为吹吹牛皮就可以不用难过。
  “哈哈!临时加一点:少吹牛皮!”铁云钢想起点什么,忙补充“不准再偷东西!”
  黄橙脸一红。“嗐,大哥您提这干嘛!有师傅在,保准往圣人的路子上走。”
  “酒量也得练练!”铁云钢道,“毛大哥的‘酒拳‘比什么拳都厉害,让他教教你。下次,咱得喝点带声儿的。”
  “酒拳?”黄橙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拳?”
  铁云钢哈哈一笑,甩手伸出五个指头:“哥俩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