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老江和橘子

  老江是个心思阴沉的人，他自己从未掩饰过这一点。
  他总是习惯于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在某些不妙的征兆出现的时候，总是会去想一些极端情况。
  考虑到他的经历，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毕竟现在他也不是孤身一人，世界树财团的摊子铺的这么大，多做些准备，既是为自己负责，也是为跟随自己的其他人负责。
  不过关于罗格的祖父这个话题，老江能思考的却并非很多。
  主要是因为，他对于刘易斯.菲塔尔斯这个人的了解并不多，在他进入废土的时候，刘易斯已经死了两年多了。
  他对于这位黑手会的建立者的所有印象，都是从罗格和黑手会的其他人那里搜集来的。
  比如在早前时间，苏就偶尔会说一些关于刘易斯的事情。
  都是些只言片语，勾勒出一个老迈的，绅士的，彬彬有礼的，在废土时代还固执的保留着文明世界习惯的睿智老头的形象。
  黑手会的其他人对于刘易斯的印象也大概就是这样的。
  不过从朱诺那里，老江知道了艾玛与她作战时，说出的几句话，这就让江老板不得不去考虑一个他之前一直忽略的情况。
  如果
  假如说，如果刘易斯.菲塔尔斯并不是一个好人呢？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么老江对于自由公民城，永生会和黑手会目前彼此关系的认知，就会出现非常大的纰漏。
  这个按照目前的时间算，已经死去超过四年的老头，是这一切事情的根源，他的立场和行为，会改变所有事情的原貌。
  不过，罗格显然并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这可以理解。
  罗格从小就是被他祖父养大的，他崇拜他的祖父，并且从祖父那里获得了尊重知识，坚韧又狡猾，永不言败的种种特质。
  他的祖父刘易斯，就是他从小长大，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英雄被诋毁。
  否定刘易斯，就是否定他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说着话是老江，罗格估计会拔出手枪，一枪干掉说这种疯言疯语的家伙。
  “好了，别多想，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或许狡猾的艾玛是在用这种方式瓦解我们的斗志和信心，所以，暂时搁置这个讨论吧。”
  老江在罗格肩膀上拍了拍。
  他说：
  “真相到底如何，总得我们打败艾玛，光复自由公民城之后才能知道。现在，先去看看你祖父留下的那把‘钥匙’。
  还有他的神奇自愈力，到底能不能帮助到憨憨。”
  “帮，是肯定帮的到。”
  罗格摇了摇头，将老江提出的可怕假设压在心底，他取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在吞云吐雾中，对老江说：
  “齐格飞是我祖父生前的最后一件作品，他把所有的智慧和热情都奉献给了那个项目。这个试验体是祖父计划中的‘废土新人类’的蓝本。
  他当时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要求就是实验体必须能够在致命辐射环境下生存，所以齐格飞的基因中，有对各类辐射的超强抗性。
  这恰恰就是憨憨现在需要的。
  憨憨是大炼体者，他的躯体足够坚韧，能够硬抗核弹，这已经是超乎我的理解范围了，他的自愈力也同样强大。
  他需要的其实不是齐格飞的自愈力。
  他需要的是那种抵抗辐射干扰的基因片段。”
  黑狐狸一边带着老江往地下核掩体去，一边对江老板解释到：
  “之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在从憨憨的伤口中提取生物样本，做基因排序对比。
  他强大的躯体，之所以一直无法完成自愈，很可能是因为正面抗下核弹爆炸，被超高强度的辐射影响到了基因序列。
  你能理解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憨憨这种炼体者的基因序列其实已经和常人不同，他们需要这种强化过的基因来塑造比普通人更强横的血肉，骨骼。
  这是由外向内的进化，它理论上可以承受外部能量的侵袭，也不会被改变。
  但问题就是，核辐射这种东西，在你们苦木境是不存在的，即便是强大的炼体者，也会被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力量干扰。
  所以，憨憨所需要的，不是治疗，而是适应。”
  老江点了点头。
  他伸手弹出一根香烟，放在手中把玩，说：
  “你的意思是，只要憨憨适应了辐射力量，他就会不药而愈？”
  “对！就是这个意思。”
  罗格笑了一声，两人就这么讨论着憨憨以后可能有的变化，一路来到核掩体下方的实验室中，齐格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我听说你叫橘子？”
  老江吐了口烟气，对眼前那个画着烟熏妆，正抱着个黄桃罐头在吃东西的小姑娘说：
  “好奇怪的名字啊。”
  “有什么奇怪的？”
  橘子小姐仰起头，打量了一下老江，她说：
  “黑手会孤儿院取名字都这样，我是最后一批在那里长大的孩子，我们这一批取名字都是水果名。
  我家大姐还叫榴莲呢嗯，不对！你的声音你是幽灵大叔？”
  橘子是个聪明的丫头。
  她很快就分辨出了老江的声音，正是之前救过她的那位无形的幽灵，便立刻咧开笑容，胡乱擦了擦手，想要和老江握手。
  江老板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橘子那满是罐头汁水的手，摇了摇头，伸手在橘子脑袋上摸了摸，说：
  “欢迎加入黑手会，姑娘。我其实很好奇，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冒着被抓住，被打死的风险，在自由公民城混乱的下城区里，解救那些孩子？
  这件事看上去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是出于心中的正义感作祟吗？”
  “不是啦，大叔。正义什么的，在废土是稀缺品，只是黑手会崩溃之后，就没人去管那些孩子了。”
  橘子甩着脑袋，叉着腰，大大咧咧的对老江说：
  “下城区是个什么情况，大叔你也知道，那些帮派分子就利用这些孩子去做一些偷盗的事情，孩子们能爬过成年人爬不过去的管道。
  他们被驱使着去中央区偷东西，那是很危险的行为，被永生会发现就会被抓走。
  我们
  我们小时候虽然过得也不好。
  但最少黑手会的孤儿院里不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
  我们只是想，让这些孩子和我们小时候一样，能学一些技能什么的，不至于长大之后只能去混帮派。”
  “哟，看来黑手会曾经的儿童抚养体系很强大嘛。”
  老江回头看着罗格，说：
  “还能培养出这样的好孩子。”
  “孩子才是未来，我祖父经常这么说。”
  罗格轻声说：
  “那个孤儿院，也是祖父主动提出，并且一力维持的，他甚至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主动去给那些孩子们上课。
  虽然没几个孩子愿意听，但他乐此不疲。
  这也证明了，我祖父是个英雄，是个伟人你说呢？”
  老江耸了耸肩，没有接这个话。
  他始终相信，人性是很复杂的，再坏的坏蛋，也不会一点好特质都没有，不过现在他不想和罗格争吵这个问题。
  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正蹲在人群后方，捏着几大块糕点，吃的满嘴奶油的齐格身上。
  这个大个子依然戴着那等破旧肮脏的红毡帽，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好歹被换掉了，现在穿着一件黑手会的工作制服。
  他的吃相可真糟糕，而且似乎沉浸于食物之中。
  “啪”
  老江走上前，在这个大个子眼前打了个响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齐格抬头时，正看到老江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
  他下意识的就要挪开，却被老江伸手抚住脸颊，固定住脸。
  巨力传来，压在齐格身上，让他维持着蹲在那里的动作，无法行动，眼中也有一抹慌乱。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老江没有开口，但他以神念之音，在这个大个子耳边说了句，他仔细观察着眼前这双眼睛，瞳孔有些离散，眼中的光芒总是聚不到一起。
  “精神并不稳定，似乎还有情绪缺陷的情况，但生命气息很强大，已可以比拟存真境修士的生命力。”
  江夏的神念在齐格脑部转了一圈，像是X光扫描一样，果然如罗格所说，这个大个子脑子里没有芯片存在过的痕迹。
  但他不是个“自然人”。
  他的左臂被改造过，那上面固定着一个傻大黑粗的机械装置义体，并非是常见的拟人形态，而是更近似于工业机械臂用的钳形义体。
  内部还有好几种工具变化。
  “这是第一代义体。
  它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智能义体，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存在过的过度用品。在智能义体技术革新之后，这玩意就很快被淘汰了。”
  罗格在老江身后，看着齐格左臂上的狰狞玩意，他说：
  “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找来的，这是老古董了。”
  “他可以不通过芯片，就操纵义体运作，果然是被编码过的灵魂吗？可以实现心智思维和数据信号的无缝衔接。”
  江夏抚摸着齐格左臂粗犷的义体，他看了一眼大个子，对他笑了笑。
  下一瞬，老江的手指活动飞快，带出残影的一秒之内，就将齐格的左臂义体拆了下来，随手丢在一边，又扣住齐格左臂上和义体连接的金属盘。
  他使劲向下一抽。
  在齐格的痛呼声中，老江就像是个施虐狂一样，在很短的时间里，在血液四溅中，就将齐格左臂上的所有机械造物尽数取了下来。
  身后的橘子等人听到了齐格的痛呼。
  她们想跑来帮忙，却被黑手会的战士们牢牢的挡在身后。
  “你们放开他！齐格是好人！不许你们折磨他！见鬼！大叔，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来着！你也和他们一样坏！”
  近一分钟之后，在橘子的尖叫声中，老江捏着一样东西站直身体，他的左手上尽是血渍，看着渗人的很。
  他回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橘子，然后向外挪开身体，露出了身后的齐格。
  说：
  “我当然是好人，虽然偶尔也会做做坏事，但我是在帮他，你这小笨蛋。”
  橘子顾不上反驳了。
  因为她看到了齐格身上的神奇变化，在老江粗暴的去掉齐格左臂上的机械零件之后，齐格断裂的血肉骨骼，就开始飞速自愈。
  这个过程有些恶心。
  但只是一分钟不到，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就出现在了齐格的断臂上。
  “用MAGA世界的标准来看，这种自愈力已经可以被划归到最上级。而在苦木境，如他这样断肢重生的神通，可是只有存真境的炼体者才能修成的。”
  老江完整的看完了这个过程，他对黑狐狸说：
  “你祖父真是弄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玩意。如果按他的说法，齐格飞就是未来废土新人类的模板，那你祖父真称得上是野心勃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