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温言的希望

  红月世界这些源生于黑暗力量中的魔物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组织体系，它们的侵袭方式很类似于虫群或者亡灵。
  大魔物带领指挥着小魔物，汇聚在一起，用绝对的数量优势碾压过来，像极了从海洋中奔出的黑潮，滚滚涌动，又被挡在阵地之外。
  在赫尔雅找的援军到来之前，魔物只是在数个月中不断集结，却并未发起总攻。
  因而猎巫人的伤亡还能接受。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魔物的数量在与日剧增，早已达到了可以轻松淹没新约克郡的程度，按照猎巫会大师们的猜测，这些魔物应该是在等待下一次红月之梦的到来。
  在那个黑暗力量如潮汐般涌动到最强盛，而猎巫人的力量降低到最弱势的时刻，再一涌而来，将眼前这难啃的山石关隘彻底吞没。
  顺便以此作为突破口，将整个新殖民地都拖入地狱末日之中。
  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那么魔物阵营那边，肯定就存在智慧型的指挥者。
  其实，关于魔物是不是能诞生出智慧这个课题，在这五十多年里，一直都是猎巫人们讨论的重点。
  尽管已经有很多例子证明了这一点，但大部分猎巫人们并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们更愿意将魔物视为无脑的怪物，而不是躲在黑暗中的阴谋者。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就会让他们产生发自心底的恐惧。
  但问题不会因为刻意的忽略就消失，他们迟早都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
  这会，在江老板赶赴C区的同时，猎巫会大本营中的猎巫大师和精挑细选出的精锐们，也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嗡、嗡、嗡”
  两架造型科幻的废土武装直升机，呼啸着降落在山顶上，这些直升机的科技水平很高，可以肩负起正面攻坚、火力轰炸和运输人员多种用途。
  它们一次可以运输三十人的小队，并且携带必要的装备。
  直升机落下时吹起的疯狂，让一众严阵以待的猎巫人们被吹起兜帽或者长发，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钢铁的英雄。
  并且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它的动力来源。
  红月界没有狮鹫或者飞马这样的传奇生物，它只是个弱魔法世界而已，所以这些精锐猎巫人，就得乘坐援军提供的载具，跨越整个战场，执行最后的斩首任务。
  以猎巫长老会圣者，那位手持战戟，白发苍苍的老猎巫人哥顿为首，包括老萨恩在内的七位大师，也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
  直升机悬停在三米高的地方，向下丢下悬梯。
  女爵赫尔雅第一个手脚麻利的爬了上去，大师们也随后登机。
  正统猎巫人之间有森严的等级，因而剩下的精锐，要分乘到第二架飞机上。
  在他们头顶，还有其他七八架直升机也在空中悬停等待。
  上面坐的都是逆流佣兵团，黑手会武装工兵，和一个小时前撤回来，这会又准备重新踏入战场的咆哮突击队这样的精锐战士。
  他们要被空投到B区和C区之间的轰炸点，在那里抵挡魔物回流，为斩首部队，争取斩杀魔物首领的时间。
  “出发！”
  女爵坐在直升机边缘，很顺手的抓起固定在飞机舱口边的重机枪。
  她对驾驶员比划了一个手势，两架黑色直升机立刻灵活升空，和更高处的飞行队汇合，往C区挺进。
  “哒哒哒哒”
  赫尔雅在高空中，抓着那由火神炮改装的重机枪，就像是玩残酷的狩猎游戏，居高临下的将毁灭的火力，洒在下方。
  那些正在被火力压迫着退往战场星门处的魔物们完全无法反击，只能任由弹鞭从天而降，将它们打得粉碎。
  那些魔物死时暴起的暗红色灰烬，就像是暗红色的地面上暴起的一团团烟火，让赫尔雅心情极其不错。
  也让坐在机舱中的猎巫大师们，对于这些强大的武器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墨菲和玛利亚两位大师，已经开始低声和老萨恩讨论，关于购买这些武器，武装猎巫人的可能性了。
  而在此时的下方战场中，数个分割的阵地上，被命令从前线全部撤回的猎巫游骑兵们，也跟在老江联军的重卡战线后方。
  开始用他们熟悉的战法，切割包围歼灭。
  那些改造过的重卡在行驶一段距离之后，就会停下来，用车辆两侧的火箭弹巢，打开前方道路，每一次轰炸都会在地面点燃烟云。
  一旦轰炸结束，猎巫人们就会悍勇的冲上前去，收割那些被打傻了的魔物的小命。
  两支不同的势力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配合的极好。
  猎巫大师们从舷窗向下看去，如此居高临下，就能很轻易的看出战场的变化，援军们正在有计划有步骤的用火力压缩战场。
  把遍布四周的魔物，压向中心，星门开启后的白色光芒就像是大门，又像是一头永不满足的饥渴怪物张开的嘴巴。
  把那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魔物都吞入其中。
  “你们要把那些魔物送到哪里去？”
  墨菲大师低声询问道：
  “那些只会带来破坏和毁灭的诅咒生命，还能为你们所用吗？”
  “当然可以。”
  正在检查装备的老萨恩，将黑色的弹夹，插入手中的M240机枪插口中，这用五行墨符铭刻的升级版武器。
  已经做了数次升级修改。
  虽然现在还只是少量供应的精品，但以老萨恩在江夏商业体系中的地位，自然是能拿到这样的武器作为装备的。
  它最昂贵的地方，就在那个黑色弹夹上。
  那玩意是墨霜山的独门法器，名叫“千机盒”，施睿的战甲里，也用了这种法器，它的原理和纳戒很相似。
  但不如纳戒携带方便，功能也更单一，只是存放大量物品在其中，一个上品千机盒，造价仙钱一千枚，可以容纳三万发子弹。
  老江正打算用千机盒替代所有枪械法器的弹夹，当然主要供给加特林和重机枪这样的速射武器。
  价格也会相应提升。
  “不需要多问了。”
  老萨恩将这把造型霸气，本需要一个士兵背起来的机枪，放在怀中，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对身边的两位猎巫大师说：
  “我们带走魔物，会给这个世界和你们减轻负担。这是好事，所以不必多问。”
  墨菲和玛利亚对视了一眼。
  他们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足，但他们很理智的没有选择继续询问，剩下的大师正在后舱的武器箱里，寻找合用的武器。
  黑狐狸很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一些来自苦木境的法器刀剑，还有如老萨恩手中的升级款机枪一样的大杀器。
  当然，都不是免费的。
  作为猎巫大师的首领，那位手持战戟，垂垂老矣的猎巫会圣者却没有去挑选武器，相反，他在和女爵低声说着话。
  “小赫尔雅。”
  这位圣者，对女爵唤了一声，赫尔雅便放下手里重机枪的操纵杆，不再去欺负那些可怜的魔物。
  她回过头，以很尊重的姿态，对那老人询问道：
  “哥顿圣者，有什么问题吗？”
  “唉，我这个老头子，本想在今天和你聊一聊关于你父母的事情。”
  圣者哥顿笑了一声，他将目光从赫尔雅身前的重机枪上收回，随后苍老的脸颊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怕不是有近八十岁的老头子，挺直身体，对赫尔雅低声说：
  “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候，所以我就无礼的询问一句，在你为我们带来这支强大的援军背后，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有更多的思考。
  比如，一个可以将我们的文明，在异界延续的避难所？”
  女爵眨了眨眼睛。
  心说不愧是圣者，见识真的是多。
  其他猎巫大师的目光还停留在这场战争上，这位圣者就已经见微知著的，察觉到了女爵更深层的谋求。
  赫尔雅和老萨恩对视了一眼，后者对她微微点头，女爵小姐便拨了拨头发，语气温和的对眼前这位受到所有猎巫人尊重的传奇老者说：
  “是的，哥顿圣者。”
  “我说，我为我们的世界带来了希望，并不是一句谎言，我已为我们饱受苦难的人民找到了避难所。
  而且，是两个！”
  “好！”
  哥顿老头顿时咧开了嘴，露出畅快的笑容。
  这在魔物灾难爆发前，就已经在旧世界身居高位，有着传奇般经历的老猎巫人这一瞬抚摸着手里的暗红色战戟。
  他如孩子一样搓了搓手，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带起笑意。
  对赫尔雅摆了摆手，说：
  “虽然我也无法保证，我能帮你们劝服邓尼斯和塞西莉亚，但最少我可以保证，如果事情发展不顺利，我会带着愿意服从我的猎巫人们，加入你们的阵营。
  前提是，我必须亲眼看到，你所承诺的
  希望！”
  “哥顿圣者！”
  大长老的话，立刻引来身后一众猎巫大师的惊呼。
  显然，这种承诺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那意味着猎巫会的分裂！”
  老萨恩更是坐直身体，他看着圣者猎巫人，语气冰冷的说：
  “那意味着你这亲手建立了猎巫会的圣者，要背弃自己的誓言，将中立的猎巫会，献给一方势力，以他人下属的姿态存在下去。
  你会成为千夫所指的恶徒与懦夫。
  那些敬爱你的人，会因此辱骂你，抛弃你，你真的知道，以你的身份，现在在做下什么样可怕的许诺吗？
  哥顿。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
  老猎巫人哥顿哈哈一笑。
  他扫了一眼老萨恩，说：
  “那么，萨恩.海尔福德，请你以一位隐退大师的身份，告诉我，猎巫会诞生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可以因为我想要保护我背后的同胞，将一切都献给猎巫会。
  但如果我看到了另一种比猎巫会的苍白努力更值得追随的希望与力量，那么我同样可以为了我的同胞，我的世界，亲手毁掉它。
  我从未忘记过我逃离旧大陆时，以血为誓，发下的誓言。”
  哥顿圣者坐在这急速飞向灯塔废墟的直升机里，他扭头眺望着灯塔之后的浑浊海洋，那终年不散的浓雾，以及浓雾之后，旧大陆的方向。
  他停了几秒钟，加重语气说：
  “是的，萨恩，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
  “只是和以前一样，我在履行自己的誓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