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猎巫会的窘境

  红月世界。
  福熙郡边缘，和新约克郡接壤的丘陵地带，已经划出了一座大军营。
  数以百计的猎巫人正在这里休整，打着各个组织的旗帜，还有些骑马的士兵们进进出出，将新的战报带入这处军营中。
  几十年前，旧大陆的最后一批难民涌入新殖民地后，在这里也发展出了国家的势力和概念，不过以红月界目前的情况，并不难想象，国家权力在这里已经非常式微。
  真正管事的，是猎巫人的组织，瓦斯洛猎巫会。
  从传统意义而言，整个红月界新殖民地里的所有猎巫人们，都归猎巫会管理，这个准军事组织，是新殖民地应对魔物时，最主要的军事力量。
  不过，眼前这个大军营，却不是猎巫会的地盘。
  它属于这大半年里，在福熙郡急速崛起的海尔福德家族。
  “墨菲大师来了！”
  随着神骏的战马疾驰过来，骑在马上的猎巫人和扈从骑士杰克，对自己的老大，海尔福德家族骑士长哈克.J.约翰逊喊了句。
  “他们带来了迷雾海岸的最新战报，据说情况更糟了。”
  “嘁。”
  正坐在铁匠铺前，用心擦拭附灵战刀的哈克仰起头，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个在福熙郡小有名气的猎巫人低声说：
  “是他们撑不住了，来找咱们帮忙了，我当时就给萨恩管家说过，咱们根本不必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就新约克郡现在的情况，就靠猎巫会根本顶不住，那群高傲的家伙，迟早要放低身段，求咱们帮忙的。”
  “确实。”
  骑在马上的杰克活动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机械义体，他一脸赞同的对自家老大说：
  “那群猎巫人的大师一个个尾巴到翘到天上去了，板着个死人脸，就好像谁都欠他们钱一样，难怪萨恩管家总说他们是一群老古板。”
  “唉，这话咱们自己能说，别被他们听到才好。”
  哈克将造型优雅的战刀插进刀鞘，随手拿起放在手边的附灵重狙，背在身上，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两把速射手枪。
  然后翻身上马，在骑兵斗篷的跳动中，带着萨尔斯猎团的猎巫人们，在军营门口，迎接那群瓦斯洛猎巫会的使者。
  那群人也骑着马，人数不多。
  但各个身上都散发着苦修士一样的晦涩气息。
  “萨恩首领和女爵大人已经在等你们了。”
  哈克拉着马缰，带着一抹不卑不亢的语气，对眼前几位使者说：
  “随我来吧。”
  “且慢！”
  眼前为首的猎巫大师抬起头，他披着黑色的长斗篷，穿着半旧的猎装，在背后背着两把剑，马兜里还放着猎枪。
  值得注意的是。
  这位猎巫大师瞎了一只眼睛，在左眼上残留着一道恐怖的伤痕，就像是巨兽一爪子拍下来一样，毁了他的小半张脸。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样的伤势下活下来的。
  他打量着哈克。
  独眼的目光，在哈克的佩刀和身上的武器上停留片刻，沉声问到：
  “海尔福德家族告诉猎巫长老会，说你们能找来强大的援军，我也是因此才离开战场前线，来到这里，但我没有看到援军。”
  “急什么？”
  哈克晃着马鞭，语气玩味的说：
  “请人帮忙是要给报酬的，墨菲大师，报酬还没谈拢，援军自然没有。但我们海尔福德家族可是这片大地上的千年传古贵族！
  我们敢承诺援军，就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渴望。
  前提是
  你们能付得起价钱！”
  说完，哈克就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人，往军营里走去。
  “大师！”
  哈克略带傲慢的回答，让跟在墨菲大师身后的几名年轻的猎巫人眼中闪耀愤怒，一个女猎巫人更是握住了剑柄。
  “我们不必遭受这样的羞辱！我们自己可以”
  “不，我们做不到，妮莎。”
  墨菲大师叹了口气。
  他看着眼前的军营，沉声说：
  “我们是来请求援助的。
  他说的没错，我们得放下心中的骄傲，才能触摸到可能的胜利，整个新殖民地的数百万人都指望着我们。
  这样的局势下，个人的荣辱，已不值一提。
  走吧。
  我们去听一听，海尔福德家族提出的价格。”
  混成了海尔福德家族骑士长的狗腿子哈克，挺直腰杆站在军营大帐前方，他伸手对身后的墨菲大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后者整了整猎装，抬手掀开帐篷，带着自己的弟子们走了进去。
  帐篷里有四个人。
  海尔福德家族的家主赫尔雅女爵坐在正中，穿着一身牛仔装，打扮的英姿飒爽，在她脚下趴着一头全身黝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黑豹。
  在几个猎巫人走进来的时候，那黑豹抬起头，用幽绿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很快又失去了兴趣，趴在那里继续打盹。
  在赫尔雅身侧，站着老萨恩。
  这个老猎巫人的打扮和墨菲大师非常像，只是他的猎装和黑色大氅更干净一些，这两人都是墨菲大师见过的。
  但剩下两个人就很陌生了。
  在帐篷边缘，一把撑开的旅行椅上，正坐着一个穿着背心和军裤，却留着马尾长发，筋骨强健，又带着一丝邪痞的男人。
  面相很像是东方人。
  他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行猎巫人。
  眼光算不上友善，就如同打量着对手和沙包一样。
  而在这个放松的男人身后，一个个头接近两米五的女壮汉，一脸谦卑的束手站在那里，她穿着紫色的古怪战衣，在双眼处还带着夸张的眼罩。
  尤其是那一身肌肉，如刀刻斧削般的雕塑一样健美夸张，更像是隆起的石头，遍布在四肢躯干，让几名年轻猎巫人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已经算是神秘侧的战士了，多年厮杀魔物也算是见多识广。
  但饶是他们，也没有见过如此强壮的人类。
  还是个本该娇弱些的女人。
  墨菲大师却没有在这两个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他看着老萨恩，行了个猎巫人之间的礼节，老萨恩也很得体的还礼。
  这位大师又看向面色平静的女爵，他说：
  “我们双方都时间宝贵，所以我也就不说那些客气的场面话了，女爵小姐，猎巫会需要支援，长老会的哥顿圣者已经决意在新约克郡战至最后一人。
  但局势危急，我们就算赌上一切，也没有全胜的把握，我们需要”
  “情况本不该危急成这样的。”
  赫尔雅伸出手，稍显无礼的打断了墨菲大师的陈述，她眨了眨幽蓝色的大眼睛，说：
  “如果三个月前，你们能放下心里的傲慢与固执，接受海尔福德家族的参战要求，那么现在，迷雾海岸的战事应该已经平息了。
  是你们误判了局势，是你们把主动权拱手相让，所以今天在这里，不该由大师你来提出要求。”
  女爵摸了摸脚下的黑豹的脑袋。
  她这一瞬端起了与生俱来的那种贵气的架子，用一种缓慢，低沉，不容拒绝的语气，对眼前的墨菲大师说：
  “我不会向你和长老会许诺，我带来的援军有多么厉害，我也不会告诉你关于他们的任何事情！这几个月在游历中，我学会了很多道理。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想要别人心服口服，就不能只靠语言。
  我会让你们亲眼去看。”
  墨菲大师沉默片刻，在眼前的女爵话语里，他感觉到了强大的自信，他不觉得这种自信是空穴来风。
  看来神秘消失了数个月的赫尔雅女爵，真的找到了力量。
  大师思索片刻，他问到：
  “那么，代价呢？”
  女爵深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对墨菲大师说：
  “代价就是，猎巫会！”
  “嗯？”
  猎巫大师抬起头，独眼中尽是疑惑，赫尔雅则看着他，轻声解释道：
  “我们帮你们打赢战争，我们带你们推回旧大陆，我们带你们收复先祖遗失的大地，将文明的火种重新带回失落的故乡。
  作为代价，瓦斯洛猎巫会，从今往后，要为我身后的力量服务！
  你们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并且要心甘情愿。”
  “这不可能！”
  墨菲大师还未回答，他身后的女猎巫人就惊呼道：
  “瓦斯洛猎巫会从不服从于任何组织或个人，每个猎巫人在宣誓加入猎巫会时，都会宣誓将自己的生命与力量，献给新殖民地的秩序！
  我们不会成为某个人手中的玩物！更不会成为野心家的走狗！”
  “秩序？”
  女爵寸步不让的反驳说：
  “你所见之地，还有秩序？别自欺欺人了！新殖民地只是个绝望的囚笼，我们都只是在末日到来下的钟声里苟延残喘，假装自己还在战斗！
  但人民，所有人，需要的不是我们自我感动式的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需要的是希望！
  他们需要的是身为一个人能享受到的正常的生活，这是你们给不了他们的，瓦斯洛猎巫会建立的初衷就偏离了人民的需求。
  我只是，把你们带回正道！”
  女爵这一番话，如一把剑，直戳进所有猎巫人的心口，让那出言反驳她的女猎巫人也脸色惨白，帐篷里一片死寂。
  十几秒钟之后，神情复杂的墨菲大师，才出言问道：
  “那么，女爵阁下，你所宣称的，希望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唰”
  赫尔雅身后的老萨恩，沉默的递出一副员工合同，他推了推左眼的单片眼镜，说：
  “签了吧，墨菲，签了你就能看到希望了。”
  猎巫大师接过那合同，看了看。
  他抬起头，对女爵说：
  “我愿意付出一切，来看到新约克郡的灾难消弭，现在就谈未来，还为时过早，而且你们的要价太高。
  我代表不了长老会，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但”
  他一边接过老萨恩递来的鹅毛笔，一边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对赫尔雅说：
  “但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宣称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能带来你承诺的希望，我相信，长老会，乃至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猎巫人，所有人民，都会无条件的服从你。
  我们会把你捧上至高王座，我们会随你杀到世界尽头，我们会为你流尽最后一滴血，只要，你能做到
  你宣称的那些！”
  “哈哈哈”
  第一次自己出马，谈成了一笔生意的赫尔雅女爵，这一瞬心情非常不错，她不是那么淑女的笑了两声，然后对墨菲大师，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说：
  “随我来吧，大师。”
  “我给你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