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那些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他说,当年审问那些前隋叛臣的时候,窦建德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不作声。
可当问到宇文化及的时候,窦建德突然开口了。
那是那晚,他问过的唯一一个问题。
窦建德问宇文化及,参与宫变的叛臣,是不是全部都跟着北上,都在被抓获的人里了?
有没有,遗漏了的人?
当时听了这一问,不只是宇文化及,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大家也都想明白了。
窦建德之所以翻脸,要打宇文化及,应该是为了一个“名”字。
他铲除了这帮惹天下人恨的逆贼,就会在民间和群雄之间、都获得很好的声誉,奠定民心的根基。
为此,窦建德只需要把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这几个宫变的头目抓住,杀了就行了。
其他的叛臣,尤其是那些不太重要的人,根本没有多大用处的。
他问那些人做什么?
可既然窦建德问了,宇文化及也不得不答。
他想了想,就说确实还有三个人,留在扬州没跟着来。
当时,窦建德就起身、走到宇文化及的身边,让宇文化及把那三个人的名字,轻声说给他听。
所以,刘黑闼虽然知道有三个叛臣漏了网,可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谁。
“窦建德之所以这么问,”赵寒道,“肯定也是受了,他的那位养女、吴绛仙的嘱托。
所以,吴绛仙是从窦建德那里得知了,令狐德正他们三人还活着的消息。”
李希愚点头道,“若是当年,窦建德没有被皇上擒杀。
那说不定,吴绛仙还要怂恿他、南下攻打扬州,把留在扬州的令狐行达三人,全部杀死。
这样,她的报仇计划,就可以全部实现了。”
“不错,”赵寒道,“吴绛仙对这三个漏网之鱼,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一桩,‘女鬼沉江案’。”
李希愚道,“这吴绛仙只是一名秀女,竟然能让窦建德收她为养女,还如此听她的话。
她还能做出这一桩,祸乱整个扬州的大案来。
此人的心机,真是了得。”
赵寒道,“这从当年宫变那晚,她设计刺杀宇文化及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了。
朱贵儿和慧觉师太也说了,吴绛仙在人情世故上,都处理得非常周全,是个厉害的人物。
她能有这等机谋,并不出奇。”
李希愚点头,“如今,有关令狐德正那两个同伙的线索,都已找遍了。
可他们是谁,还是未能清楚。
赵法师您说过,眼下这两人是那突厥乱贼、哥舒摩罗的卧底,就藏在我等的身边。
若不把他们找出来,那对我们此次的扬州大战,将会是一个重大的隐患。
而且,他们的身上,还有白衣女鬼真实身份的线索。
您可有什么办法,找到他们?”
赵寒的脑海里,有关那两个黑影的线索,翻飞而过。
“大人,”他说,“麻烦您让人把最近一年来,扬州城里、各种官员的调动记录,找来一看。
我想,在那里面,我们很可能可以找到,关于那两个黑影身份的重要证据。”
李希愚也不问为什么,立即就吩咐门外的一个属官,按赵寒说的去办了。
然后,他就道:
“赵法师,自从您进入扬州以来,就一直为了沉船案和扬州之事,费心劳力、屡立大功。
能得到您的襄助,李某实乃三生有幸。
您看还有什么其他事宜,请一并说来,我立即着人办理。
此次扬州一战,为大唐、为扬州百姓,我等都必须获取全胜。”
赵寒好像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阵子,他缓缓抬头,看着李希愚道:
“李大人,在下只是做了应为之事,‘大功’两个字,实不敢当。
正如您所说,此次扬州之事至今,已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大人,您是胸怀坦荡之人。
在这等时刻,在下也想与您坦诚相对,您看如何?”
李希愚见赵寒突然严肃了起来,就知道这位少年法师,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了。
他就道,“李某与夫人的性命,都是赵法师您救下的。
您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来,李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大人。”
赵寒道,“当初,在下和羽儿、无惧三人一路南下,将要进入扬州的时候,在一个小镇上,遇到了一群水贼。
他们扮成了铁匠,想要截杀我们,还想生擒无惧。
可其实,他们要抓的不是无惧,而是太子殿下。
他们认错人了。”
李希愚点头,“此事,法师您已经跟李某说过了。
您想问的是?”
“大人……”
赵寒的语气淡淡的,神色却有些凝重了起来:
“那群‘假水贼’,是不是您派去的?”
这句话,正如晴天里,一道当头的霹雳。
一时间,这个无风无雨的书房里,突然一片寂静无声。
当初,在那个小镇上,那群自称“水贼”的修士、假扮铁匠,把铁匠铺里的其他人都杀了。
他们还想杀了赵寒等人,活捉姜无惧。
最后,他们却被赵寒等人打败,还全部身亡了。
当时,赵寒对这群神秘人物的来历和动机,还有过一番猜测。
可后来就来了扬州,投入了沉船案里去,那小镇上的事,也就渐渐好像被忘记了。
那为什么,在这个大战前的关键时刻,赵寒却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提起了那群看似无关的“水贼”来?
而且,他还问李希愚,那群人是不是李希愚派过去的?
那群远在城外小镇的水贼,和当时还在扬州主持大局的李希愚,怎么会有任何的联系?
而这些,又和眼下的沉船案、还有扬州大战,有什么关连?
李希愚听了赵寒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惊奇。
“不错,他们是我派去的。”他淡然道。
“为什么?”赵寒问。
“奉命而为。”李希愚答。
“奉谁的命?”赵寒再问,“是长安城里,那位王爷的命令么?”
“正是。”李希愚答。
这些话的背后,句句都关乎着,那一场正在大唐朝堂上进行着的,波诡云谲的“夺嫡之争”。
可两人一问一答,淡然而没有半点犹豫,就像两个互相信任的忘年好友,在说着话。
赵寒说的“长安城里的那位王爷”,指的当然就是那位传闻中,想和太子争夺东宫之位的,四皇子越王、李泰了。
“其实之前,”李希愚道,“李某早就从长安那边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将要亲临扬州,要利用这桩‘女鬼沉江案’,对李某不利。
本来,李某一身清净,也不惧怕诽谤陷害。
可长安城里的那位,他却说,清者自清,奈何水浊。
我虽无犯人之意,可如今人要来犯我、还是准备周全,若是任人鱼肉,那恐怕难逃覆巢之危。
必须反客为主,早做准备。
他的命令是,让我想个法子,让太子到不了扬州,同时破坏他手下那帮人的图谋。
李某深知,太子乃大唐皇储,千金之躯。
纵使他有些什么企图,可李某身为大唐臣子,又怎能对他做出不良之事来?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李某若做了,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厚恩?
但长安城的那位所言,也极有道理。
李某虽然不惧他人陷害,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长安的那位,也受人诬陷。
那李某,岂不也成了罪人了?
这两边为难之下,李某彻夜难眠、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这才想出了一个计策来。
那就是,先派人假扮水贼,在半路上拦住太子,把他扣押下来。
随后,李某再带领官军,假称把那伙水贼剿灭了,救出太子。
这样,李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以保护太子周全的名义,把太子暂时留在我的手中。
这样一来,太子的那些手下、比如杜松云等人,就会有了忌惮,不敢对李某下手了。
等李某把沉船案侦破了,再亲自将太子安全护送回京,并当面向皇上,说清楚所有的案情由来。
这样一来,那些人的图谋被打破,太子得以周全,长安城的那位也不会受到牵连。
李某这趟扬州的差事,也就算是圆满了。
可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