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伤心客,离恨天
赵寒腰间的布袋上,微光再次升起。
是时候了。
虽然就剩几个箱底货了,可该用的时候,就当毫不犹豫。
“妖物……”
赵寒伸手入袋,一把掏出:
“看灵符!”
一块皂角。
这什么鬼?
扔掉再掏。
一条手绢。
再来。
澡豆,香料,小梳子……
全都是泡澡时用的东西,有些还是丫鬟们留下给他用的,带着淡淡的香气,就是没有一张是符箓。
嗯,看来昨晚泡得也是太舒坦了。
半空中,道术锁链被越扯越长,紫雾和阴气漫天乱舞,妖花眼见就要脱困而出。
好吧,那小寒爷我就直接跟你来。
赵寒正想再度施法。
呼!
狂风突起,雾气散!
锁链还在。
反倒是那株妖花,在锁网之下,颓然垂下了七个头颅。
怎么?
这个有两百余年道行的花妖,它的妖力应该非常凶横才对,怎么这一下就软了?
呼哧……呼哧……
扯风箱般的喘息声,从花妖的身上传来:
“要不是老娘我,被吸去那么多年的修为,你个小小的法阵,又怎么会困得住我……”
吸去修为?
赵寒心里一动。
谁?
谁吸去了这花妖的修为?
三日来的种种遭遇,瞬间涌入心头。
从走进荒山起,到进谷这几日来,那几次出现的诡异感觉,就像有什么人,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自己。
难道,这花妖的身后,竟然还有什么幕后之人?
噼里啪啦!
半空中,锁网下,花妖的身上阴气四散、紫痋碎裂,花体不断收缩变小。
收妖要紧。
“妖物,你等着再封两百年吧!”
赵寒双手掐印,七条道术锁链上,玄光大盛!
“不,不……”
花妖尖叫着,丧魂似的声音,撕裂着夜空:
“被锁在那空箱里这么多年,我穆青花不能再那样,孤碎碎的一个人了。
决不能!!”
花体一颤,嘭地挣脱了锁链,钻入地底的阴气池子,那些流淌的阴气流里。
轰!!!
巨响萦绕天际。
花体、阴流,爆裂而开!
无数只紫骨小痋,跟着阴气乱流四散而出,撞到了院子所有的墙壁,遁入黑夜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庄内远处,那个简陋的小院里。
盘膝静坐的白衣少女凌若,双眼一张,犹如清泉两泓。
“妖气。”
白衣飞舞,人已飘出了门外。
院外门边,袁沐风身形随之而动,两人两影,瞬间掠入暗夜之中。
庄内中央,大屋已经完全倒塌。
阴气池子里,数十具衙役和村民的身体还僵直站着,阴气和紫雾,已经完全消失。
一张女人脸的残影,从里头缓缓飘了起来:
“小……小东西,你不总想要救人吗?
如今,我把儿孙们都使唤出去了,这庄里庄外这么多的人,我看你能救得了那个?
哈哈哈哈……
还是我赢了……
这世上,没人封得住我,没人赢得了我。
我,才是这天底下最能耐、最美貌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惨笑声中,女人脸化作一缕紫烟,飘逝风中。
阴气池子边上,赵寒冷峻的脸上,现出了一丝隐隐的苍白。法阵的七道光柱也暗了下去,消失了。
此时的赵寒,一股隐隐的倦意,走遍了全身。
那“七灵度厄阵”是个道法大阵,是借助了某人的“大作”,这才勉强催动起来的,非常损耗真气。
以他目前的法力修为,根本没法长时间支撑。
沙沙……
有什么东西响。
赵寒一扭头,往洛羽儿等人飞奔而去。
一个玄光光团从他的掌心升起,凝成一层光罩,把洛羽儿和姜无惧几个人罩在其中。
黑夜里、光罩上,成千上万只的紫骨痋突然出现了,抖动着长长的触角,拼命想往里钻。
“小虫子,滚。”
赵寒一声冷喝。
哗!
玄光涌动,那片紫痋的海纷纷震荡而灭!
哎……
几乎就在赵寒消灭了骨痋的同时,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本想借这小妖,把你们这一大帮无能的法师,都给除掉。可怎想它如此没用,竟然被你个小孩儿给收了。
看来,还得劳小生我亲自动手啊。
禁。”
一个兰花指,对着赵寒的背后凌空一点,一道淡淡的妖光,钻入了他的体内。
赵寒浑身一震,似乎动弹不了了。
洛羽儿和姜无惧都愕住了。他们瞪着赵寒身后的那个人,简直无法相信。
是那个腼腆的柔弱少年,席天赐。
“天赐你怎么这么说话?你把赵寒怎么了?”姜无惧道。
嘿嘿嘿……
席天赐忽然阴柔地笑了起来,细眼眯成了一条线:
“小生我向来都是如此说话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至于这个什么赵寒嘛。
如此不老实的一个人,不让他稍静静,可还成?”
洛羽儿明白了什么,柳眉一竖:
“天赐,我不管你怎么了,你先放了赵寒,马上!”
“嘿嘿,放他?
你们啊,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席天赐手指轻柔一挥。
呼!
阴风扑面而来,洛羽儿和姜无惧被吹得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
席天赐手捏兰花指,笑看着洛羽儿,夜色下,模样极为怪诞:
“哎,你个洛羽儿。
你有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女儿身,也不懂得好好珍惜。
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对你这个身子,欲弃千金而求不得呢……”
“喂天赐,”姜无惧道,“你被妖物缠身了是怎么着?
这说话做派,怎么跟那男扮女装、唱戏的一样?”
席天赐一笑:
“哟,你个大肚子小儿,看你那平日不学无术的样子,倒还是些眼力嘛。
不错。
小生我正是那梨园教坊里,一名曲乐伶者是也。
还有,我也不叫什么‘天赐’。
我名‘无相’,无色无相的‘无相’,你们啊,可别记错了。
‘你且看那,花悲叶老秋风尽,伤心客,离恨天……’”
席天赐扭着腰身踱小步,自顾自地唱了起来,非常的自我陶醉。
夜色下,他那把阴柔的嗓子,在空荡荡的院落废墟里回荡着,让人听了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