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这个猪头是谁?
武关之上,吕泽阴沉着脸色,看着关下十数骑狼狈身影,兀自心中羞恼。
这几日来,他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虽然武关由他一战而下,可在下了武关之后,向西派出去的游骑,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居然连一骑都没有归返。
除此之外,更让他烦心的则是,武关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存粮,而自家姐夫沛公刘季,与秦将李信数次交手,结果却总是败多胜少。
于是长此以往,损兵折将之下,除却向他不断催促兵粮之外,还屡屡从他手中调走并将。
日益看着军粮耗费,手下的兵将被不断调走,而咸阳方向,就仿佛一个情况不明的无底洞一般,不断吞噬着他的游骑。
吕泽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无底洞会连自己一同吞噬下去。
多番重压之下,仅仅数日,吕泽就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是以如今在武关之下,终于看到活人之后,心中立时又惊又喜,于是这才任由对方驰骋至关下而不是直接乱箭射死。
“将军!将军不要放箭,我乃赵高,赵成乃是我弟!”
城下传来的声音几乎让吕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身旁裨将,旋即莫名言道,“吕方,我得了癔症还是怎么地?城下那人说他是暴秦丞相赵高?”
名为吕方的裨将,也是满脸的震惊,甚至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城下这人,正是赵高,数日之前,咸阳城被破之前,赵高便非常机敏的从西门逃走,躲过无数追兵之后,这才十分艰难的来到了武关之下。
在确认了身份之后,城上吕泽不免心中狂喜,于是令人开一线城门,将赵高等人放了进来。
进城之后,赵高眼中所见,皆是膀大腰圆的刀斧手,还不及出声,当即就被一拥而上五花大绑,就连口中都被塞上了一团腥臭的破布。
骤然遭此羞辱,并且惊恐交加之下,赵高自然挣扎不休,可紧接着,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脑后,旋即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当赵高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遍地肮脏的牢狱之中,紧接着,甚至不等他想明白,就有穿着鲜红衣甲的军士冲入牢房,将他直接架出。
这一出,可是将赵高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几乎瞬间他就像明白了,自家胞弟赵成,恐怕是早已身故了。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啊!”
“这厮果然是个腌臜寺人,声音居然这般尖细。”
“别鬼叫了,杀不杀你,自有沛公决断!”
这样的回答让赵高心中稍稍安定,少倾,赵高便被五花大绑着带到了正厅之中。
抬头看去,就见厅内衣甲着,衣布衣者分列两侧,而正当中主坐之上,却是坐着一个大胡子男人。
“你便是赵高?果然是个寺人,白面无须,不似乃公,有一把美髯。”
主坐之上的刘季,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抚了一把自家的胡须,模样颇为得意,这却是将赵高看得嘴角微微抽搐。
“是!将军,我便是赵高,我……”
“叫我沛公……”
刘季有些不满的挥了挥手,对于将军这个称呼,他实在是有些不太喜欢,只因那楚地凤凰儿项籍,最爱的称呼便是这个。
“你不在咸阳好生待着,等乃公去找你,你倒好,自己送上了门来,说说罢,你想怎么死?”
“还请沛公手下留情啊!”
真正见了刘季,赵高反倒没有之前恐惧了,只是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浑身筛糠,尽力显得卑微轻鄙。
“喔?世人皆说你赵高阴险毒辣,乃是一个大大的奸臣,你让我留你一命,道理何在?”
看着刘季脸上露出鄙视与不耐,赵高干脆把心一横,张口便说道,“沛公若是杀了我,日后定然会遭天下人唾弃。
沛公只知我名,却不知我之赵,亦是赵国之赵,我之祖上便是赵太后最疼爱的幼子,长安君!”
“触龙说赵太后的那个长安君?”
听见这话,就连刘季都有些惊讶了,无他,这则小故事,实在是太过出名了。
“正是!”
赵高咬了咬牙,旋即高声说道,“当年正是因为赵某泄了身份,又触犯了秦法,是以这才被蒙氏忌惮,想要秦法诛杀与我,岁日后被暴君赵……政所赦免,但却被夺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无奈才成了寺人。
实则赵某心中对秦,对暴君,实在是恨之入骨,若非如此,又岂会好好的丞相不做,偏要祸乱关中,蛊惑暴君胡亥诛杀赢姓宗室?进而就连胡亥,都是被我所逼迫而死!”
“胡亥死了?”
赵高此时为了求生,十句话里七句是真八句是假,说的众人一时间还真有些信了他。
而萧何、韩信却是敏锐的抓住了赵高所说的关键。
“死了!”
狠狠咬牙,将从前觉不愿揽下的屎盆子,直接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正是我,派人逼死了他!”
“那你为何又要出逃咸阳?”
刘季皱眉,眼中满是不解,“莫不是你怕王离杀你?”
“非也!沛公不知,实乃暴君长子扶苏,诈死欺骗天下,如今却是回到了咸阳城!”
赵高这句话,直如平地惊雷一般,将刘季一干人等,惊得齐齐站了起来。
“赵高!你莫不是在说笑?死了一年的扶苏,你说活过来就活过来了?”
此时刘季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发颤了。
无他,公子扶苏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曾经陈涉吴广起义反秦,打的一面最大的旗号,就是替被枉杀的长公子扶苏报仇。
也正是因为天下人同情这位仁义的公子,所以无数黔首百姓,前赴后继加入张楚大军。
如今扶苏活了,那若是他在振臂一呼,这天下又该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刘季只要一想就不由的头皮发麻!
“莫非当日遣人来征辟我等的是他?”
文臣之列中,萧何眼底有惋惜闪过,对于这位仁义公子,萧何曾经也有过倾慕,却是不想终究是错过了。
“萧君在想些什么?”
一旁张良直觉敏锐,扫了前者一眼低声相询。
“无事,我在想,可能我们这次关中之行,也便只能到此了,沛公恐怕要退了!”
果不其然,当王离带着大军稍晚于赵高来到武关之时,偌大的关城已经人去楼空,唯有在城楼之上,吊着一个浑身被扒光了衣服,面白无须的糟老头子。
王离定睛一看,这厮不是率先一步开溜了的赵高,又是何人?
…………
“恭喜大司马骠骑将军,恭喜太尉武城候,驱赶贼寇,复得两关,生擒赵高,凯旋回朝!”
李信与王离乘在骏马之上,带着亲卫入了咸阳城,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神色枯败,被刘季摆了一道,如今被装在囚车里,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赵高。
这大司马与骠骑将军的官位,在秦可是万万没有的,但太尉之位只有一个,并且算来算去也只能给王离,既然如此,方晓也就只能提前将西汉武帝弄出来的官制给“发明”出来,安在了李信与韩信这般ssr大佬的头上。
自咸阳西门至咸阳宫,这条路赵高曾经可没少走,但这一次却是他人生之中最难的一次。
眼前无数石子烂菜叶子,被恨得咬牙切齿的黔首们投掷而来。
在叶冲统领的“政委”部队的宣传之下,整个关中几乎都知道了赵高与胡亥做出的恶行。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李斯,方晓给出的宣传词倒还中肯,既没有抹杀他的功绩,也没有遮掩他的过错,这使得黔首们对于这位随着始皇帝一手缔造了帝国的丞相,即怜且怒。
再加上李斯已经自尽而死,于是爱憎转移之下,黔首们便将几乎所有的恶与恨,都转移到了赵高身上,在他们看来,正是赵高,蛊惑了原本是忠臣的李斯。
是以如今赵高被抓了回来,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及至咸阳宫正殿,赵高已经被砸的几乎不成人形,仅仅只剩下了一口气。
神志有些不清的赵高,被耳边传来的威严议政之声惊醒。
睁开肿成一线的双眼,竭尽全力看去,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穿着玄色帝服,带着帝冠,眼前垂着十二道珠毓的伟岸身影。
“陛下!”
口中发出充满惊骇、恐惧与说不清的感情的高呼,赵高一头磕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之上,旋即鲜血便洒了一地。
“呃……”
正自有些愁容的方晓突然被赵高的呼叫惊醒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肿的跟猪头似的老头磕在了殿前,好半晌之后,还是得甘平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就是赵高。
“果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苦情,什么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看来都是骗人的。”
心里微微吐槽,但脸色却是丝毫不变,只是挥手故作随意的开口道,“赵高罪大恶极,他若是没死,就关在诏狱之中,等待日后依照秦法,明正典刑。
若是死了,那也依旧不能轻易饶了他,秦法里该怎么判,便怎么判,务必要让天下人知晓,如此奸臣当有什么样的下场!”
“唯!”
郎中令尉阳应了一声,旋即一挥手,便有兵丁涌出,直接将生死不知的赵高给拖了下去。
“诸位,我们继续议事罢。”
挥了挥手,权当无事发生过,方晓继续与新组建的班子,开始议事。
“大司马,你来的正好,你自北地便与我征战不休,原本入了关中,是该让你好好歇一歇的,但无奈国家需要你,所以你还歇息不得!”
“皇太子说的哪里的话!臣,随时原为大秦效死!”
听见这话,李信眉开眼笑,当即抱拳,朝着方晓就是一礼。
“既如此,那三日之后,你便持虎符,出函谷关,进而拔宛城,尽力打通与三川之通信,合武忠候之兵,守住秦土,切不要冒进。”
“唯!此次,李信定然不会再让大秦失望!”
方晓没有说话,只是走下王座,来到李信身侧,伸手便解下腰里那口由莫离铸造的佩剑,直接交到了李信的手中。
谁也没有说话,但此时两人推心置腹,却无声胜过有声。
“太尉,你恐怕也没法歇着。”
扭过头,笑着看了一眼王离,同样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口剑交到了他手中,“三日之后,你也得出征,带着五万人马,去找我们的大将军,将咸阳的消息带他,届时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而之所以要两人等三日,不是立刻便即出发,只因三日之后,一场方晓在一年之前便已经许下的承诺,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一对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