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逝去的青春(二合一)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这个十八线能够理解的,动辄上亿的出入,想都不敢想。
闲话说罢,那厢小妆师也很快吃完了饭,快手快脚帮苏音卸好了妆。
去服装组换好衣裳,苏音与小周正要循原路返回,偏就那样地巧,独立妆室的门蓦地被人从里拉开,郑宜人与一个戴墨镜的女人自内而出,恰好与苏音她们走了个对脸儿。
“哟,是小苏呀。”郑宜人立时扬声笑起来,堪称艳丽的面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艳:“你这是完活儿了?吃过了吗?”
苏音忙笑着停下脚步:“还没吃呢郑姐,这就去吃饭去,都快饿死我了。”
一问一答,听来寻常,翻译过来内容如下:
郑宜人:我忙,没空应酬你,请你马上离开。
苏音:晓得晓得,在下麻溜儿滚蛋。
招呼完毕、各自会意,苏音识趣地拉起小周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直待走到了路口,她方才脚步略缓,面上亦现出了沉吟之色。
方才虽只匆匆一瞥,可她却还是发现,郑宜人好像……变得年轻了。
不是那种化妆术或短期注射药物的年轻,而是由内而外、自然生发的年轻。
苏音方才一眼看去,感觉郑宜人的皮肤光泽度比半个月前好了不少,就仿佛时间在她的身上倒退了足有四、五年,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混迹在这个圈子里,苏音不知见过多少中年女明星。
四十岁就是个大坎,基本上一过了这个年纪,任你如何保养、如何往脸上动刀子、塞假体、拉大皮,其维持的时间与效果,都非常地差强人意。
这几乎是铁律,从来无人打破。
对外宣传的所谓逆生长啊、少女态啊,那都是噱头,苏音太了解里面的门道了。
可是,方才她亲眼所见,郑宜人真的是在逆生长。
何奇神奇?
莫非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新陈代谢都改变了?
以及,那个戴墨镜的女人,苏音也认识。
白梦露。
早二十几年间,白梦露的名气那可比现在的郑宜人还要响,东北郡头号大美妞儿,苏音小时候还粉过她一段时间呢。
不过,在实际年龄未知、度婶儿年龄三十三岁的那年,白梦露选择激流勇退,嫁给了一位王姓地产大享。
当年的那场世纪婚礼堪称轰动全华夏,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出席了。
彼时,还搭着童星尾巴的苏音,也曾应邀叨陪末座,捧着一捧洁白的铃兰花,当众献唱了一曲祝歌。
婚后的白梦露遵从夫家意见,改与夫姓,唤做王白氏,在外人称王太。
成为王太之后,她便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了,只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偶尔会登录微特秀一把厨艺。
然而,在一些高端商会、大型楼盘的开业仪式上,王太则会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与老公双双现身,她的照片亦会刊登在媒体的商业版而非娱乐版上。
在新闻照片里,王太保养得宜、容光焕发,依旧是当年火辣美艳的模样,颜值比同时代的女星能打得多,去年苏音还曾在网上看过她的绝代美照。
可是,方才近距离地见到了白梦露,苏音便觉得,照片就是照骗,实际情况远不是那么回事儿。
纵使有墨镜覆面,且始终不与人正脸相对,白梦露的眼尾、嘴角与额头的皱纹,亦根本无法遮蔽。
那真就跟杂草丛生一样,说一句“夹皮沟”绝不夸张。
这且不算,白梦露那张脸最糟糕的地方,还是脸颊与下颌。
骨头根本挂不住肉,导致整张脸都在往下塌。
以苏音圈内人的看法,白梦露这情形,多半是过度整容导致的。
填充、抽取、提拉、旋切……外力强行干预之下的脸,最后总会落到如此地步,演艺圈儿这样的脸很多,男女皆有,若是不上妆,那真是惨不忍睹。
这么看来,白梦露如今的实际年龄,至少也得有五十多了吧?
中年发福、身体下垂的自然规律,显然并未因她富可敌国、天生丽质的前置条件,便选择性地绕过。
该来的总会来,无非早晚而已。
而白梦露的垂暮之颜,似乎来得略早了些。
一些比她年龄更大的演员,虽然也老了,但人家的脸至少没塌陷,还保持着人类的造型。
白梦露的脸却是像烧热了的蜡油一样,完全处在融化的状态下,说句难听的,像鬼多过像人,能止小儿夜啼。
而由此亦可知,她照片里的好状态,一是修图,二则是不停地整容。
苏音对此表示理解。
这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把脸当吃饭的家伙的。
更何况,白梦露半生以美貌自负、活在鲜花与光环之下,在面对青春逝去、容颜不再时,她一定会比相貌平平的女人来得更痛苦些。
昔时恃美而骄,过后,便总要被这美丽反噬。
这也是大自然的一种规律。
思及此,苏音便很有些感慨,一时间连饿都给忘了,摇头晃脑地在那儿直叹气。
在她的身后,白梦露摘下墨镜,一双形状怪异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的背影,目中的妒火几乎烧红了眼眶。
她年轻的时候,不比刚才那小演员更上美几分?
她捏紧了手中的墨镜,眼底的炉意转作了不屑。
张狂个什么劲儿,总有你老的时候。
然而,当她转过眸光,便瞧见了镜片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刹那间,白梦露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扎了一刀,疼得喘不上气,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
“哎哟,梦露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旁的郑宜人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神情间满是关切。
白梦露扶着她的手站稳,猛地转过头,两个怪异上吊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在郑宜人脸上。
好一会儿后,她方才拿着墨镜腿指向自己那双根本无法闭合的眼角,声音满含着尖锐的急切:
“真的连这个也能给我弄好?你保证?我这眼角国外的医生都说很困难,你真能行?”
听了这话,郑宜人“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手掩唇角,眉目灵动得有若少女:
“我说怎么了呢,原来梦露姐还是担心这个啊。姐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恢复原样……不,肯定比原来更好。刚才你不也看过我的脸了吗?看出有什么不对了没有?”
白梦露看了她一会儿,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
“是吧是吧?姐你也见过我原先的样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年前拍打戏摔下来留的疤,因为连着一溜儿大神经,动不了刀子,只能拿遮瑕厚厚地盖下去。
刚才我洗干净了脸给你瞧过了,姐你亲眼看的,是不是疤都没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在自己的额角、眼尾与下巴各处指着,那几处原先应是留有疤痕,而此刻,肤光滑平整,看不出丁点整容的迹象。
若这真是手术效果,那可当真是鬼斧神工了。
白梦露的视线随郑宜人的动作而变幻,那双怪异的、无法闭合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粘在后者的脸上。
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滚烫而又炙热,仿佛要将郑宜人的脸撕下来贴给自己也似,一只手更是不自觉便摸了上去,如在抚弄什么器物,神情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显得病态。
郑宜人目中飞快划过了一丝嫌恶,却是借着一笑之机掩了过去,又佯作不满地敲她的手,嗔怪地道:
“姐你这还没完没了了。要是你还不信哪,那咱再回屋儿去,你开大灯我洗脸,给你瞧个够,拍高清照片放大了看都成。”
被她这一说,白梦露亦觉自己有些过分,慢慢松开手,重新戴上了墨镜。
她扭过头,望向远处已然不见了人影的路口,说话声仿佛隔得极远,听来有些飘渺:
“宜人啊,你可别怪姐姐我手碎,姐这段日子那真是生不如死。我也知道我这样子怪怕人的。别说你,我自己个儿都不敢照镜子,就真的是……”
她忽然哽咽了起来。
堵塞的泪腺让她根本无泪可流,唯颤抖的语声显现出她此际心底的痛苦:
“我最近老想去死你知道吗?有时候一觉睡过去,我就想着,要是明儿睁不开眼,就这么走了,也挺干净的。”
她的肩膀抖动起来,浑身都跟着一同战栗。
她背后的郑宜人直满脸地不耐,眼珠子往旁兜了一圈儿,张开口时,说出的话却又温婉可心:
“梦露姐,不至于的,当真不至于。现如今科技昌明,医学也很发达。你瞧我就知道了,原先为了那几个疤我也没少灰心,眼下可不就都好了吗?
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降下来一位神医,又偏偏叫我给挖来了,往后咱姐儿俩再不用愁了,就算有一天老得躺进了棺材板儿,咱那也是绝代佳人儿。”
末了一语,到底逗笑了白梦露,她回过头望向郑宜人,虽然表情僵硬,连笑容都显得诡异,可她的声音却变得明快了几分:
“我真是服了,这技术可太神了,现在我都跟做梦似地,怎么会连刀口都摸不着呢?我就是……就是有点不敢相信,怕最后……”
她又哽住了,低头从限量款包包里拿出一块精致的丝绸手绢,拭了拭干涩的眼角,复又续道:
“宜人,你也别怪姐姐我人老话多。我就再问你一次,你请来的这个新罗的医生,真的有这么好的技术?真的从来就没失过一次手?”
“我骗谁也不会骗姐啊。”郑宜人像是被问了太多同样的问题,笑容中蕴了浓浓的无奈:
“要没这么好的技术,我能花大几百万年薪地请他?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不乱花钱的,我挣钱也不容易。”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还有啊,姐,我这话也不是吓唬你。
你在新罗那边没开好的这个眼角,可要及早修复,不然这半张脸的神经就麻了,手术难度只会越来越快。”
白梦露用力攥着丝绸手帕,心脏上又是一阵剧痛。
可惜,无法闭合的眼角让她做不出正常的表情,一张脸如厉鬼般地扭曲着,摇头颤声道:
“唉,我这是自己找罪受,失算了啊……”
她的眼角提拉术不成功,新罗那边的医院几乎是免责的,因为,在手术前,院方曾多次提醒过她,手术失败的可能性极高。
她着实拉过太多次眼角了。
眼部肌肤本就比别处更脆弱些,而她在这十多年间,却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做一次面部微调,眼角提拉术也做过了几十了。
过于频繁的手术干预,以及过多的填充物,让她的脸部情况变得非常糟糕。
新罗那家医院是圈内公认技术最好的,接触的国内外艺人也最多,很知道怎么避险。
因为怕出医疗事故,故院方在术前与她签订了极为详细的免责条款,否则,他们情愿不挣这笔钱,也不肯给她动刀。
白梦露当时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给脸动刀子,就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况且,这不就是豪门贵妇该过的日子么?
演艺圈的那些前辈同道,哪里能像她这样频繁出入世界顶级的整容医疗机构,享受各种现代医学带来的便利。
就比如瑞国最先进的胎盘素注射技术,均价百万,这还不包括雪山脚下温泉疗养的费用。
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顶流大明星,也没几个真正消费得起。
可她白梦露却是那家诊疗所的VIP常客。
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否则,她为什么要嫁给又老又丑的富翁?图他肚子上的肉腩吗?
她可以容易枕边人的油腻肥肉、花心劈腿、包养十几号情妇,也可以容忍夫家从上到下的挑剔、经常性的人格贬低与侮辱。
但她却绝不能容忍自己变老、变丑。
她想要留住美貌与青春,想要永远如十八岁时那样地靓丽动人,为此她甘愿付出一切代价,甚至包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