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商业
马车很慢,只点了一根小小的火把,照亮了前方一小片路。在轻微的唧唧哇哇的声音中,车队到了城里,接着城门也立刻关闭。
车队向北走,一直到城北仓库门口才停下了,骝跳下车,正看到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智朗。
“家主!人已经到齐了。”骝往后指了指。
不过,光线太暗了,只能看到车上依稀的人影,以及阵阵窃语。
“让他们下车吧!”智朗招招手,说道。
仓库院子里点着了几根火把,立刻亮了起来,接着,辂车上的人纷纷下了马车,看着周围,他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显然紧张的很。
“家主!我们以后就搬这了?”伯金抱着一大卷行李,凑了过来。
智朗点点头,“你们在这里要谨记一点,不得外出!也不得大声喧哗,知道了吗?”
“唯!”伯金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声应道。
屋子跟家具都是刚布置好的,搬过去就能住下,没多久伯金他们就安顿了下来。
智朗站在院子里,对一旁的骝说道:“这里的东西不能为外人所知,保密一事必须小心。你明日去向薪武要几个可信之人,日夜守在周围,所有人不得随意靠近。”
骝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地下?家主,城中都是亲近之人,还如此大费周折,是不是太过了些?”
他知道智朗喜欢做一些精巧物品,可都是些小玩意,在他看来也不值得如此小心。
“按我说的做吧!”
“唯!”
过了不久,智朗就匆匆离开了,而仓库中也很快灯火全熄,像往常一般安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盛夏已经到了末尾,但依旧炽热不减,城外演武场,此刻已经完全成了大作坊。
空地上已经摆满了石头,工匠们拿着铁锤跟凿子,正努力的把石头凿成圆盘状。磨盘的原理并不复杂,平整好石头后,只需要在中心凿眼,磨制面凿一条条浅浅的凹槽,这就算成了。
不过,因为没有机器,整个过程相当漫长且枯燥,几十个工匠忙了五六天,也才做成了不到一百个,在门口摆成一摞。
演武场一角,智朗正站在一个新做好的磨盘边,手里端着一瓢去年的陈黍。
他旁边站着的,除了扶着磨盘杆的骝,还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青年。
“推吧!”智朗对骝说道。
骝点点头,手上较劲,很快把磨盘推动旋转起来。
智朗就从磨盘中间的磨盘眼,往里倒黍。
过了不久,磨成的面粉就顺着凹槽溢了出来。
“家主,这么多磨盘,该如何安置?带磨盘过去,还是先磨成面粉再分散运到各地?”那络腮胡青年在一旁看着,说道。
他名叫贾远,一直在打理智朗的商队,常年在外奔波,所以并不常回来。
“自然要带过去。”
智朗一手继续倒黍,一手拿鬃毛刷扫着,说道:“保密之事可以放在一边,重要的是赚钱,情况你也知道,只有半年,至少要获得一千金!不用顾忌那么多。”
磨盘这东西,从文明发展角度自然重要,但对智朗来说,却只是个赚钱工具。况且,这东西据说是鲁班发明,而鲁班现在就在鲁国,说不定人家已经做出来,只是还未传播开而已。
贾远点点头,说道:“这样会容易许多。只是,要去哪里经营此事呢?如今晋国即将大战,商贾必受到影响,不是做生意的时机。而且……智邑方向的商队已经好多天没有传回消息了,魏韩也一样,变故太多,还是谨慎些好。”
“还没有消息?那派去打探的呢?”智朗皱眉道。
卫黎摇了摇头,“同样没有音讯,应该是宗主封锁了道路。”
智朗点点头,无奈道:“也不知道局势如何了!”
他对外界的了解,基本都是通过商队,可如今传不回消息,等于没了耳目,让他相当的不适应。
智朗接着说道:“那只能把经营重点放在别国了。这事还是由你全权负责,我找些人跟酒伯学厨艺,之后就送到各地,要尽快铺开摊子。”
贾远认真听着,点头说道:“我们在各地都有驻扎点,只等人过去,随即就能铺开。而且,我们与许多当地家族都相熟,也能获得帮忙。”
商人地位低下,在外常受到刁难,但智朗的商队却不同。
他来自智氏,而且还是晋国执政智瑶的侄子。别国可不知内情,只以为他是智瑶亲近之人,做生意自然也顺风顺水。
虽然智瑶脾气暴躁,虽然他极度自负,他不讲信用,一大堆缺点,但必须说,智瑶对智氏,对智朗是带来了很多好处的。
智朗点点头,说道:“总之,要尽快!你跟大家说,这次不要顾及长久的利益,成本要压低,怎么赚钱怎么做。”
时间不等人,离约定的期限总共也没几个月,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多等一刻他心里就多一分不安。
说着话的功夫,一瓢黍已经倒完了,智朗随手把瓢放到了磨盘上。
接着,骝就把上边那块磨盘掀起来,拿出小刷子,把面粉都扫到了盆里。
“希望能顺利吧!”智朗抻了个懒腰,高声说道。
他在为自己鼓劲,这段时间,他真的太累了。
也许感觉到了智朗的不安,骝一边忙着,抬头笑道:“我倒觉得家主不需担忧。酒伯钻研面食已久,包子,肉饼,哪个不是美味?我是一日不吃就难受,别人也一样,好东西哪里都受欢迎!”
智朗走了几步,在旁边一个石凳上坐下,说道:“赚钱是一回事,赚多少又是个问题。……一千多金,没那么容易啊!”
一千多金,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多。要知道,小康之家的全部家财也不过一金,战国时期秦国花几百金就能让敌国丞相俯首贴耳,一千多金,够打一场低烈度战争了。
从没有哪一刻,智朗如此的为自己往日的‘月光’感到羞愧。他这些年花掉的钱,又岂止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