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杀生为护生

  刑场,是当初缚杀贼寇的地方,当时将一众贼寇杀得人头滚滚,整个桃源百姓都看在眼里,印象极深。
  后来这块地方,哪怕覆盖黄土,似乎也带着一股血腥气,无论是开荒的、还是国外行商来交易的,都会避开这个地方,时间久了,众人便称这为“刑场”,除了些军士练胆子夜里在这睡,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今日,却又被人挤得水流不通,人群中,面色各异。
  绑在木桩上的,竟然是这段时间,被无数百姓羡慕的、去参加大王宴席的“国中贤老”,那些平日里在各个村寨,大多被称为“寿星”的老头。
  当然,普通百姓家,也有的活得长的,虽然不多,总是有的。
  只是,活得再长有什么用,家中贫寒,就不是“贤老”,而是“穷酸老鬼”,跟这些老头没法比。
  一个嗓门大的传令官,听了白绝命令,将府中事情前后,尽数说于众人听,他记性好,将白绝与众“贤老”的话,都学得有几分相像。
  听得周围百姓面面相窥,神色各异。
  那些乡中豪族的子弟,自然是各个大惊失色,极是慌乱;
  那些普通百姓家的人,却是情绪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白绝杀人似乎有点突然,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有些痛快。
  前世乡间出个泼皮无赖,就够让整个村寨不宁了。
  而这些“乡豪”,却更胜那些泼皮无赖,差不多等于弱化版的黄四郎,有理欺负自己,没理也欺负自己,村中大小事务,都要听他们的,给自家儿子讨个老婆,都只能讨他们这些豪族子弟讨剩下的。
  以前大家都穷,整天想着找食吃,这些“欺压”并不如何显眼。
  但最近几年,随着各家日子渐渐好起来,许多人对这些乡中豪族,早就怨气极多。
  别的不说,单只说那灌溉桃源的水渠,从主流引流到村田各处时,就得先挖到他们田的小渠,谁敢异议,就是一群人过来挑事暴打,且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根本没地方说理。
  国君府各处开工,大小好处,也常常被他们抢先,吃饭时都要他们排完了,自己才能上前领饭吃。
  这样的生活,以前是习以为常的,但随着这几年白绝潜移默化地影响,众人都有些忍耐不了。
  大王贵为一国之君、军士为大王亲卫、府吏掌管各处工事、平时都不欺负大伙的,哪个军士敢欺负百姓都要挨大王罚,你一个不过是儿子生得多的人家,凭什么就理所当然地欺负我们?!
  只是,长久以来的逆来顺受,让他们并不敢寻国君府说理,怕“后患无穷”,之前听到白绝要宴请这些人,也是心里莫名有些丧气,哪里想过转眼这些人,就要被大王杀掉了?
  许多乡豪子弟,这时已经纷纷上前磕头求情了,几十上百个人,黑压压一片,颇为唬人。
  只可惜,这里不是人间。
  这是白绝掌管的桃源国,想杀人,从来就不用顾忌什么“法不责众”。
  见传令官,已经将事情前后,这些人的取死之道说清了,白绝这才看着眼前纷乱的人群,声音带上法力,让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放在人间,皆是无罪之人,且理所当然地统治一方百姓。但在天界,或者说在桃源国,便没有这些人的立足之地!寡人之志向也不必说与你们听,你们只要知道一点,从今以后,‘欺辱百姓者,死!’,这些人挡了我的路,所以杀!行刑!”
  血气暴涌,弥漫四周,那些乡豪子弟,只骇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
  那些,都是他们平日城的“族长、族老”,敬若神明的长辈,这时转眼成了死人,按道理应该去恨白绝,但思及这几年白绝的行事,以及刚才白绝所说的话,有些懂得些道理的人,又有些生不起来怨气。
  而大部分,还是失落。
  白绝方才所说的道理,自然是对的,但对他们却没用。
  他们原本该是乡中豪族,平日里都是欺负别人的人,这道理不对,却对他们有利,他们自然不想改变。
  现在,白绝杀了那些“族老”,明显是要打压自己这些家族,自家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白绝能够感受得到,身上怨意,又增加了许多。
  放在其他仙神身上,早就心中忐忑了,平白无故,身上多了这么多怨气,以后成仙前的心魔劫,平白就多了许多变故,对修行不利。
  但白绝,却没觉得有什么,纵是杀人,也是心中无愧,这些人,挡了自己的“道”,纵然在别人看来是无辜,但也如孔子杀少正卯一样,毫无心理压力。
  挡我道者,死!
  看着满地血污、以及那些乡豪子弟惧怕、其余普通百姓暗暗欣喜的样子,白绝突然心中一阵明悟。
  杀戮、死亡,就一定代表着绝灭之意么?
  杀戮过后的土地,未必就不能开出更灿烂的果实,一家哭,总比百家哭好,当杀则杀,一味的施恩于人,最后只会养出一群白眼狼,让一切糜烂。
  杀生为护生!
  自己只不过是让百姓整体多了些吃食,就已经有这么多的仓鼠蝇虫了,那些哄骗人间百姓的所谓“极乐佛国”,那些“吃不尽的美食、喝不尽的美酒、无灾无难无病终老”的哄人的“天界生活”里,又该是怎样一副残酷样子呢?
  有时间,可以去那些仙佛的洞府世界,去看看那些“无忧无虑”的天界生灵,应该挺有意思的。
  ……
  “千叟宴”最后,以这种结果结束,出乎了白绝、宋黑、鲁仲的预期,直到白绝回到府中,静坐养气,将心中烦躁杀意尽数消散后,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心火涌起,泛起的想法,正是心中最想做,却常常压抑最深、不能去做的事……”
  白绝心里想着,看向身前两位重臣:“二位先生,莫非是来劝我下次不可鲁莽行事的?”
  宋黑、鲁仲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道:“非也,臣只是觉得,若大王志向不变,以后这些鲁莽之事,不妨多做一些。”
  “啊?”
  白绝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