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摇尾磨牙肆其毒
聂清臣登时得意洋洋,冲着玉璇子挤眉弄眼,“大胡子,是不是很想吸我的血?来嘛,吸一口延年益寿,吸两口功力倍增,要是你一气儿吸了三口四口,指不定白日飞升”
玉璇子又羞又恼,恨得牙痒痒的,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伸手猛拍车门,口中嚷嚷道:“停车,停车!老子再不下去透透气,迟早会被这厮给气死!”
赵正义一紧手中的缰绳,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玉璇子跳下车,团团转了几圈,更是觉得又饿又渴,忍不住凑到赵正义身旁,觍着脸问道:“赵兄,喝口水应该不碍事吧?”
赵正义皱眉道:“蛊毒邪诡之极,还是小心为上。”玉璇子瞧着对面包子铺里热气腾腾的鲜肉大包,再嗅着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的肉脂香味,勃然怒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活生生地被人渴死饿死?”
赵正义叹了一口气,“莫非玉璇道兄还有什么好的提议?”玉璇子顿时为之语塞,苦思良久,方才悻悻然地说道:“那厮费这么大周折,究竟是图个什么?”
惠明大师也走下了车,淡淡说道:“他在等!等我们筋疲力竭之时,亦是他不留后手之刻。”赵正义接道:“所以我们也只能等,等他狐狸尾巴露出之时,就是我们斩草除根之刻。”
赵正义见玉璇子犹是将信将疑,心里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眼下毕竟同仇敌忾,也不好置之不理,转头瞧见一条野狗正在车前夹着尾巴乱叫,似乎也饿得慌。他略一思忖,便冲着街头的一个闲汉招了招手。
那汉子捧着几个包子,正自吃得高兴,见赵正义举手招呼,便摇摇摆摆地晃了过来,直愣愣地瞅着赵正义,满脸狐疑之色。
赵正义掏出一块碎银,笑道:“包子留下,银子归你。”那汉子膛目结舌,看了看手中的包子,突地往赵正义手里一塞,随手抓过那块碎银,兔子似地奔了出去,转眼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正义拿了一个包子递给玉璇子,“咬一口含在嘴里,切记不可贸然吞下。”玉璇子依言咬了一口,在嘴里含了片刻,旋即吐在一旁的地上。那条野狗立马窜了过来,但好像对包子没有什么兴趣,只咬了一口,就没精打采地跑开了。
谁知它还没有跑多远,忽然狂吠一声,跳了起来,倒在地上一阵抽搐,眼瞅着已是一命呜呼。至此,玉璇子方才真正灰心丧气,望着那条死去的野狗,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终忍不住蹲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赵正义掀开车门,弯腰钻进了车厢里,将剩下的两个包子递给聂清臣,“小子,你想不想吃包子?莫怪我不有言在先,包子里可能藏有剧毒。”聂清臣早就饿了,不假思索地接了过来,张嘴就咬了一口,“与其被你们生生吸血折磨而死,倒不如一口毒死来得干净利落。”
赵正义不露声色,瞧着聂清臣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包子,并无丝毫异状,方才悠然说道:“和我料想的一般无二,看来你也没有中毒。”聂清臣仍有些意犹未尽,撇嘴道:“他怎舍得给我下毒,难道他就不想吸我的血?别忘了,我连他的酒都喝过,他要是想毒死我,我岂能安然无恙直到现在?”
赵正义点头道:“不错,也许他给你的那杯酒,就是饿鬼蛊的解药,所以你才没有中毒。”聂清臣斜眼瞥着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也没中毒么?干嘛逼自己同他们一道忍饥挨饿?还是你心里另有所图?”
赵正义冷笑道:“你很聪明,但千万不要聪明得过了头。倘若你懂得识时务,或许我会考虑留下你一条命。”聂清臣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转头望着车窗外的包子铺,“鲜肉包蛮不错,劳驾你再给我来两个!”
车轮辘辘,蹄声嘚嘚,赵正义驾着马车,穿过了大门集,径往阳陵镇疾驰而去。车厢里,惠明大师在闭目养神,而玉璇子眼中复杂难明,瞧着聂清臣也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聂清臣给他瞧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忍不住咳嗽一声,苦笑道:“大胡子,我又不是绝色美人儿,脸上也没长出一朵花儿来,没事你老瞅着我干嘛?”
玉璇子脸上横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小子,就为了你,跟着老子下山的十四名弟子全部死于非命,就连老子自己也莫名其妙中了什么饿鬼蛊,弄得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聂清臣简直有些欲哭无泪了,“要不是你自己利令智昏,妄想吸食我的鲜血,你又何苦落到这般田地?这事儿能怪我么?”玉璇子狞笑道:“不怪你又能怪谁?谁让你吞了那株凤皇芝?你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有何德行能篡夺天地间如此造化神物?”
聂清臣怒道:“照你这么说,横竖都是我的错了,你待怎么着?”玉璇子突地暴起发难,一把攥住聂清臣的领口,将其提起半个身子来,“反正大伙儿都中了饿鬼蛊,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老子索性杀了你,省得白白便宜了那妖人!”
聂清臣又惊又怒,无奈浑身要穴都被封住,便是想挣扎一下亦不可得。惶急中见玉璇子仰天狞笑,霍地伸出左手,紧紧地扼住了他脖子,勒得他渐渐喘不过气来。
惠明大师失声惊呼道:“玉璇道兄,这是为何?”他正待出手相救,却见玉璇子手腕微抖,腰间铁剑唰地脱鞘而出,毒蛇般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只听玉璇子厉声喝道:“惠明大师,得罪莫怪,既然这块唐僧肉咱们都咽不下去了,那就干脆毁了他,谁也别想再占这个便宜!”他的左手青筋虬结,越来越紧,聂清臣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渐渐漆黑一片,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他心里明白,死神的脚步已是越来越近。
生死顷俄之间,聂清臣反而越来越是平静。曾经有人同他说过,一个人临死之际,总会想起生命中经历过的无数往事,可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抹去了所有记忆。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是清晰,那是一个清雅秀丽的女孩子,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奇妙感觉。烈火焚天,流风回雪,他与那个女孩子在空中不停地盘旋飞舞,渐渐,拥吻在一起
突听到车辕前的马儿一声悲嘶,再听到赵正义一声怒吼,车子骤然失控,斜斜冲了出去,“嘭”地撞上了官道旁的一棵枯树,登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玉璇子浑无防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重重地撞在车内软榻的边角上,登时头破血流,狼狈不堪。聂清臣虽然也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小命,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惠明大师的身旁。而惠明大师亦是撞得不轻,所幸他内力深厚,又心切聂清臣的生死存亡,当下急忙抱住聂清臣,蓦地拔地腾起,不管不顾地破壁而出。
车厢业已倾倒在一旁,车轮犹在不停地滚动着,发出一阵阵单调而又丑恶的声音,在这条荒凉的官道上听来分外刺耳。赵正义正在细细察看那匹瘫倒在地的马儿,须臾,在两边车辕的内侧各发现了一根寸许长短的毒针。
赵正义扯下一截衣衫,小心翼翼地包住毒针,再缓缓拔了出来,愤然说道:“正是那厮做的手脚,倒是可惜了这一匹骏马。”惠明大师也是不胜骇然,小小两枚毒针,顷刻间便毒倒了这么一匹骏马,苗疆七星峒的蛊毒果然名不虚传,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忽听得“嘭”地一声巨响,玉璇子猛地撞破车厢,怪鸟似地飞了出来。只见他满头鲜血,形同厉鬼一般,掌中铁剑杀气如虹,径往聂清臣喉头刺去!
惠明大师忙拉住聂清臣,闪身避在赵正义身后。赵正义只得挥掌上前,接连拦过玉璇子几剑后,厉声喝道:“玉璇道兄,你疯了么?”玉璇子顿足道:“赵兄,那小子是祸乱之根,且容小弟杀了他再说!”
赵正义全力施展他赖以成名的金光伏魔掌,尽数接下玉璇子层出不穷的诸番杀着。一时间,金光纵横,剑气冲天,乒乒乓乓之声,密如连珠。斗到酣处,已是看不清二人身影,唯只见一道金光与一道白练交相辉映,夺人眼目。
突听有人吃吃笑道:“终南剑派玉璇子,关中大侠赵正义,竟然为了一位文弱书生,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倒也是异事一桩了”
笑声邪魅,忽远忽近,也不知究竟是从何方传来,天地间似乎骤然诡异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