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绿蒂

  通体都是暗沉乌青的色泽。
  这个由不知名木料制成的小方匣入手冰凉，表面雕满了零碎的花纹，像是小孩子信手的涂鸦。
  它停留在手心的时间越长，白术就感觉越寒冷。
  那股寒冷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低温。
  更像是直击心灵的战栗。
  不过短短几十秒，连白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皱眉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小木匣，五指合拢，开始缓缓发力。
  吱——
  吱——
  木匣发出解体的松动声，每一条纹路都像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无数被惊醒的冬眠的蛇开始疯滚翻滚。
  吱——吱——
  白术继续发力。
  一秒、二秒、三秒……木匣的松动声越来越大，像发屑一样的灰白物质从不知名的部位簌簌落下，之后在一个隐隐约约的女人哀嚎中，木匣终于噗得一声炸开，大量的碎木块从他手心滚落。
  “就这？”
  白术不屑搓搓手心的灰，刚抬起头，又忽然猛得停住。
  “……
  “不是……这也行？”
  几秒钟后，他开口。
  ——
  【姓名】：白术/亚述·阿登波罗。
  【辞典】：犹希亚斯七奥书（第一奥义书：阶位五）。
  （特质：自愈、真实幻象、雾中之眼、肢体转移、巴罗尔的眷顾）。
  【属性值】：967。
  ——
  将犹希亚斯七奥书提升到阶位五后，他的属性值只剩下了295点，因为没有在新世界找到寄托物，这个数值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变化。
  可木匣碎裂在手心的那一刻，原有属性值从295飙升到了967，一共增加了692点。
  木匣是他在新世界遇见的第一个寄托物。
  只是……
  白术搓着手心的木屑，又想起自己最初一开始，莫名从自助餐馆旁被传送到夜妖身边的那一幕，隐隐明白了什么。
  “序列9的收容物，在这之前还从未出现过，应该是诞生不久。”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一具漆黑狰狞，身长六米高的金属巨人慢慢朝他走过来，穿过未熄的烟雾。它是那么的古典而美丽，庞大的身体上挂载着各种战争武器，全身上下都雕琢着神秘的花纹，明明是科学的造物，却给人感觉远古前魔鬼从地上的复苏。
  在隔着十米的距离，巨人突然停住，将手里那柄外形像是剑或矛的巨型切割武器插入地面，居高临下俯视着白术。
  声音如同夏夜沉闷的滚雷。
  “至于效果，那些科研人员分析，在喊出‘ulnt’后，半径500米范围内进食过灰莴苣，进食时间不超过5分钟的生物，将会被随机传送到一个地面。”
  “当然。”
  金属巨人开口：“这个传送距离不会大于5公里。”
  灰莴苣？
  白术回想起自己在餐厅里吃过的灰莴苣，一时恍然。
  “ulnt是什么意思？”他问。
  “南方邦联里一个小国的土语，快要失传了，翻译过来，是‘妈妈，母亲’之类的意思。”
  白术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原来。
  是收容物——
  既然知道新世界的寄托物是收容物，那么就好办了……
  【白】所拥有的全能性在随着他身体被【湿婆】本相击碎的时候，也分裂出了七块，其中一块流窜到波斯世界创世的最初，被尚诞生中，还无知无觉的龙魔阿日·达哈卡吞进了身体。
  在那场颠覆整个三相神世界时间轴，甚至惊动了【梵】来收拾残局的全知全能之战中，【白】回收了自己的第一块身体。
  1/7的全能神力清扫了全场，除了不多的几个，近乎所有的神灵都埋葬在了那个错乱时空。
  全能，无不能，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即便补全第一块身体之后，祂可以彰显的，也只是众多“能”中的一“能”。
  和其他无数白术一样，作为从新生的全知全能者意识中分裂而出的灵。
  白术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目的，便是在【网道】真正觉察之前，去补全、完整【白】的全能性。
  现在。
  他总算找到了新世界的寄托物。
  那么进度，也终于可以加快了……
  ——
  “你到底是什么？法师，野生种还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人物？”
  这时候。
  金属巨人突然开口。
  对面的人从头到尾都笼罩在一层水光里，形体到容貌，每一秒都在不同的变化……这具外骨骼装甲挂载的系统，无论是微辐射透视、生物遥感还是多相位雷达扫描，都不能彻底穿透那层水光，得到的真实影像也是模糊糊糊：
  “还有，你身上那层水花又是什么？幻象系的法术吗？”
  “我吗？或许是你们嘴里的野生种吧。”白术笑笑。
  “至于这个。”他点了点身体：“算是一个有趣的小花招，现在还不是正面接触的时候，像面对你们基金会这种隐藏在历史幕后的庞然大物，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吧？”
  “谨慎的行为，但瞒不过上面那些大人物。”
  金属巨人说：“接住它。”
  一块小巧的纳米芯片被他从装备舱室突然抛出，白术伸手接住，抬头不解望向他。
  “2——199引发的骚乱已经不能用常规手段来平息，卢伽博士决定了，他要在勃朗市启用2——682（现实故事编辑器）。”
  金属巨人抬起左臂，做出一个插胸口的姿势：“它会帮你规避2——682造成的现实扭曲，记得用，不然你会和这座城市的普通人一样被洗脑的。”
  “……”
  白术默默看了芯片几秒，然后收好。
  “为什么给我？”
  “我怎么知道，有问题也别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虽然你并不了解基金会的高层，但显然，他们很重视你……”金属巨人拾起插在地面的巨型切割武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向密涅瓦博士报告了，再见，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活着吧。”
  “等等。”白术突然叫住他：“我还有几个问题。”
  “这个人，我是能带走的吧？”他笑着拎起昏厥的伦德，对着金属巨人晃了晃。
  “伦德·英格索尔，出身南方邦联的小国圣卢西亚，白银密教的四级法师，擅长空间系法术和炼金构成，自幼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当然，他是你的俘虏，怎么处置是你的自由，不过你确定要留下他吗？”
  “怎么说？”
  “伦德·英格索尔有个漂亮姐姐，是白银密教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女修士，她被分裂派系那边称为屠龙者、见证者、荣誉首席、大炼金导师和即将可能成为的，密教中最年轻的枢机团大主教……你把伦德·英格索尔当成俘虏，他姐姐会找上你的。”金属巨人说。
  “漂亮？”
  “当然，是绝对的优雅美人”
  “就算美人的称号那么长，听起来挺唬人的，但我还是有要留下他的理由啊。”白术像拎猫一样掂了掂伦德，笑：“至少现在，他对我还是很有用的。”
  “那祝你好运。”
  金属巨人耸了耸肩，转身离去的时候又一次被叫住。
  “等等等等，就还有个问题。”白术有些不好意思：“收容物的数量在哪里是最多的？基金会吗？”
  “……不然呢？”
  “那么收容物可以人为制造吗？它的构成原理是什么？”
  “好问题。”
  金属巨人笑笑：“但我不知道。””
  “走了，再啰啰嗦嗦的我真要轰你一炮了。”金属巨人开启了挂载的斥力引擎，在远处市民尖叫和疯狂的闪光灯中，缓缓升空。
  “下次再见，如果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活着。”
  金属巨人的声音从天空遥远传来：“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那么，期待下次的再见了。”白术对着已经消失在天空的小小黑点笑了笑。
  同时，他和伦德的身影也突然消失在脚下的一滩小小水洼里。
  只留下远处，还在拍照的市民们更剧烈的尖叫声。
  ……
  【巴罗尔的眷顾】持续时间0：0
  加持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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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穿行在云层金属巨人突然接到了一个通讯请求，确认后，密涅瓦博士的影像瞬息闯入了虹膜。
  “喂喂，绿蒂绿蒂，听得到吗？”
  “在，我在听。”
  金属巨人的核心中，名为绿蒂的少女无奈开口：
  “我已经完成任务，把纳米芯片交给他了，博士你——”
  “这种小事不用特意向我汇报，我一天天日理万机的，事务繁忙！事务繁忙”
  密涅瓦意气风发挥手：“告诉你个好消息！2——199已经被荣光贵族们成功收容了，今天我要好好庆祝一下！所以绿蒂你去把本季当红的超模都邀请过来，在天顶酒店！包场！我要和她们一起洗泡泡浴！还有……”
  后面的话绿蒂已经没有在听了。
  她怔怔停下来，望向远方。
  铅灰色的云层顺着大地一路蔓延。在视野极遥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瞥见零散的火流射上天空，闪光的尘柱直通几千米高，偶尔可以白紫色的电光闪灭，狂暴又热烈。
  “连2序列的收容物都能赢，这就是荣光贵族的力量吗……”
  突然。
  水银般的光从某一点爆炸升起，在云层中钻出巨大的空洞，瞬间照亮了整座城市。
  那光里隐约有一个怨毒愤恨的咆哮声。
  遥远的传来。
  像大人在睡前童话里讲述的，神话世代中英雄与龙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