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百光年外的生命体

  “大计划是什么？”
  “……”
  “你身上有坦桑王留下的印记。”
  “……”
  “他的圣骸在哪？”
  “……”
  “那…《NGC—8843文档》是什么？”
  “……”
  “换一个？你们和梅洛帝星系的【行星之子】们达成过接触吗？告诉我，1——456，【行星之子】里还剩下理智清晰的个体吗？”
  “……”
  “……哲学家之石的制造过程？”
  “……”
  ……
  “好吧，好吧，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时间停了停。
  在漫长到有些尴尬的缄默中，年轻的博士耸耸肩，倏忽关闭了手里那份足有数千条问题的记录文档。
  “我又不是密涅瓦，能无聊到陪你耗完一整天，事后还觉得挺开心的。这种独角剧没有观众，没有掌声，连个能搭话的都没有，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像马戏团里，那只为了吃香蕉拼命去骑单车的红毛猴子。”
  “与以往的无数次一样，1——456，你仍是拒绝回答除哲学以外的任何一个问题是吗？”
  水晶巨壁里没有声音。
  年轻的博士挠了挠头，他沉默打量巨壁里那团寂静悬浮的阴影，又再次无奈的叹气。
  “在密涅瓦离开后，都是由我负责对你的监管，1——456。”他轻轻拍了拍手：
  “在我调任这座勃朗市的分基地之前，为了庆祝我的升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一个？”
  空气里弥漫着寒冷和金属铁锈的味道，像是从地狱里最深处吹来的风。
  在这间足有四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收容室里，除了一面水晶巨壁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水晶巨壁之中，一个由扭曲机械、齿轮构成的生命体寂静悬浮其中……
  它的模样像极了一头触手又长又多的钢铁章鱼，又像一个裸露在外的大型脑干组织，延展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管。
  ……
  【项目标号】：1—456（机械神甫）。
  【项目等级】；序列一/不可接触。
  【描述】：1——456为一个机械生命体，常态下外表为一个高20m，时刻变化体积重量的机械章鱼。1——456是一种异常的地外生命，它能在宏观上驾驭多种量子性质，从而修改一定范围内的机械，包括并不限于赋予它们生命和思维能力。
  经过实验发现，1——456具有一定的反模因、逆模因、现世扭曲免疫的能力，在不限制，任由它吞噬机械而得到足够的能源补充后，1——456可任意改写自身和其机械造物的形态，生成出包括并不限于的反冲等离子轨道炮、反物质炸弹、粒子脉冲、钛乌金护甲等武器。
  1——456具有超前的智慧，疑似来自河系外的未知高等文明。
  【补充1】：在收容过程中，它曾表现出极高的，甚至某些凌驾于基金会科技之上的武器技术。为了顺利收容1——456，基金会派遣了二十三支行动特遣队参与，并由五名【荣光贵族】亲自带队，专门负责对它的追踪和抓捕。
  【补充2】：收容行动结束，二十三支行动特遣队全减，【荣光贵族】战损三位。
  【特殊收容措施】：对于1—456将采取特殊的收容措施，它需被放置到一个没有机械零件存在，没有金属物品存在的安全地堡，由收容物3—01（水晶巨壁）约束它的行动。
  1——456将关押于勃朗市的基金会分部，由分部的负责人密涅瓦博士和卢伽博士直接负责。对于1——456的例行询问，至少应有三人在场，身着无金属的特质防护服和通讯器，且距离1——456至少500m以外的安全距离。
  ……
  年轻的博士抬起头，仰视着水晶巨壁里的机械神甫。
  在他身边，同样穿着特质防护服的道尔顿和玛因目光警惕又戒备。
  这是两个年轻人——
  道尔顿是一个红发的少年，乍一看倒是外貌英俊，但笑的时候却让人觉得他像是刚从女浴室顺了点福利；玛因倒是更气质成熟一点，他的左手被一只藤蔓所替代，细密的枝条在防护服里轻轻摇曳，让少年看起来如同森林里神秘的树精。
  此时。这两个博士的助手，他们手里死死握着手里的通讯器。
  只等待事情一旦失控，就脱离出这处收容区域，呼唤外面的战斗人员彻底清扫这处收容区域。
  “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水晶巨壁终于传出一个僵硬的电子音。
  “一个。”年轻的博士笑了起来。
  “那就请说吧，博士。”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1——456。”卢伽上前了一步。
  在他面前的，是仿如史前遗迹般深邃的水晶高墙，而高墙里寂静漂浮的机械章鱼，其危险及神秘无与伦比的姿态，就像文明里，那些历史里曾给世界降下祸哉的恶魔。
  “你，为什么要降临在这颗星球？”卢伽抬起头：“你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收容它，基金会付出了二十三支行动特遣队和三名【荣光贵族】的昂贵代价。
  为了收容它，北约西亚的强辐射至今还没有消散，连序列三的【水晶巨壁】也被从战况激烈的前线退下，用来约束它的行动。
  “为了大计划。”
  “什么是大计划？”
  “……”
  “大计划跟这颗星球有关吗？”
  “……”
  ……
  “好吧。”卢伽无奈笑了笑：“1——456，可能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但我还是祝你愉快。”
  在他身后的助手道尔顿和玛因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向外打了个手势，地堡外的一道道安全限制解开，露出早已等候在外，荷枪实弹的战斗人员的身影。
  卢伽挥了挥手，转身。
  他已经习惯这个机械神甫的缄默。
  过往的14566次询问都没有结果，第14567次，同样不会有例外。
  “我来自一个位于你们300光年外的星球，它曾经的名字是提比利乌斯。”
  冰冷的机械音倏忽响起。
  卢伽回过头。
  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水晶巨壁里的机械神甫缓缓舞动着触须，巨眼里看不出情感，口器一张一阖：
  “博士，你体会过恐惧吗？”
  ============================================
  “它说的是真的？”
  半个小时后。
  收容区域的安全限制解开，卢伽博士和道尔顿、玛因从中走出，他们的神色凝重又惊愕，活像是见了鬼。
  “不管真假，那些话都记录了吗？”卢伽拿起道尔顿手里的记录，两人连忙点头。
  “上报给【二十八人议会】吧，至于真假，那该由【荣光贵族】们自己来判断。”
  卢伽将记录递回去。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基地里的安保人员们都挺胸正色迎接他的目光，一个个身着外骨骼装甲和生化殖装的战士们分立在两侧，手里紧握着拘束枪。
  “很荣幸与诸位共事了这么长的一段时光。”
  他沉默了片刻。
  更远处的其他收容区域隐约传来某种史前巨兽的吼声、女人的哭泣、低语、高亢的哀鸣和不知名的呢喃，像是来自地狱激流里最深处的呼喊。
  群魔乱舞————
  在壁廊冰冷的探照光里，卢伽缓缓将手按在了心口：“在这黑暗的宇宙里，保卫人类的，不正是我们自己吗？”
  “一切皆以人类之名，一切皆为人类为愿。”
  “赞美！”
  “赞美！”
  念诵的声音渐次大了起来，汇聚成呼啸的海潮，压过了那些未知生物的嘶叫和低语。
  “无上荣光！！！！！”战士们将手按在胸口，齐声吼出了这个古老的箴言。
  没有神明，也没有救世主。
  在人类长达数万、数十万年的黑暗历史里，能保卫人类的，点燃火种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人类自己。
  “卢伽博士，我们查到了最近分裂派在勃朗市的动向，是关于石匠会的。”
  战士队伍的最末，廊角里转过一个穿着白大褂，研究人员模样的年轻女人。
  她楞了楞，然后走上前，将手中的电脑递给卢伽，而后者在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后，瞬间皱眉。
  “石匠会，D级调查员雷利·摩索拉斯？”
  卢伽将光标往下划，忍不住吐槽道：“分裂派为什么要用我们的职位体系？这个D级调查员的称呼，让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真是惨不忍睹。”
  “因为最早的分裂派，本来就是基金会的一部分啊……”女人微笑。
  她的喉咙里隐约带着僵硬的音调，莫名让人联想到，像是一个电子人在学习一门陌生语言时所露出的最原始的反应。
  卢伽疑惑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不明所以的仰起脸，将剩下未完的话停了下来。
  她虹膜里短暂闪过一丝冷硬的金属色泽，旋即又一闪即逝，恍惚的像一个灯光下的错觉。
  “喂喂，麻烦了啊，博士。”旁边，道尔顿随意瞥了眼女人递过的手提电脑，目光刚想移开，却被屏幕上的某个字眼突然黏住了。
  “这上面说，石匠会那个调查员，最近去过一个福利院。”
  他脸上是一半是麻烦一半是看戏的模样：“伊里奇福利院……”
  “伊里奇神父的福利院？罗佛根11号大道上的那个？”
  电脑的光标继续在下滑，卢伽低下头，在看清那行字后，也瞬间头疼了起来。
  “和之前一样，上报给那些【荣光贵族】吧，我虽然和密涅瓦负责勃朗市的监管，但这件事，不在我们的权力权限内。”
  卢伽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对女人挥挥手：“让荣光血裔和【二十八人议会】来处理，记得把原始材料都上交给他们。”
  “明白了。”女人接过手提电脑，快步离去。
  一边的道尔顿有些恋恋不舍的目送女人远去，她的臀部在走动时轻轻摇晃，于白大褂下勾勒出一个饱满的浑圆，如同熟透的水蜜桃。
  “她叫什么名字，莉莉吗？”卢伽冷不丁开口。
  “啊……”
  “给你个任务，监视她，我给你接入B级的权限。”
  卢伽拍了拍他的肩，对一旁的战士长说道：“你们协助他，必要时帮他一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