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疑心
最终是左靖炎第一个有了反应。
他忽然仰起头，闭目感知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乔婧涵，递了一个眼神。
乔婧涵皱眉看了看，指了一个方向。
左靖炎点点头，露出些微笑意，径直向那个方向走去。
几人在一瞬间后便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跟上去了。
——顾辞镜曾被乔云湘用清流剑气伤到，乔婧涵和左靖炎作为这世上最熟悉清流剑的人，之前隔得远倒是没有办法，但都到这里了，自然能够感知到残留剑气。
虽说隔得时间久了伤养好了，感知起来有些困难，但是师姐弟俩经过讨论后还是迅速达成了一致，指出了他们认为正确的那个方向。
姜沅芷一边跟着他们俩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与自己所知的资料作对比。
荒原是个近乎封闭的地方，并且不管他们内部怎么斗争，在排外这件事上总能达成一致，所以外界并不知道多少关于这里的消息。即使是裴家这种老牌世家或者天谕教这种超级势力，都很少能探听到什么。
但姜沅芷是个例外。
一次性怼上天谕万古这可以说是正邪两道魁首的两大势力，几乎可以称为是作大死，难度系数之高无法估量，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所以也只能咬牙硬上了。而为了完成这个地狱级任务，也就必须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
所以在一早确定下来的计划之中，七拐八弯能套上近乎的势力几乎都被放入了拉拢列表，妖族遗族显然不会被放过。
早在他们在凉溯初步整合完宣家遗产和残余势力的时候，姜沅芷就已经和容煊一起潜入过荒原并与妖族进行过谈判了。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加上许诺的报酬足够打动这些北迁三千年难回故土的流亡者，最后的结果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两人在获得一大战力帮助的同时，也拿到了妖族遗族这许多年来所了解到的关于荒原的情报。
三千年前图腾四族大劫后，幸存的妖族逃亡至荒原，就此在这里定居。有句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身为外来者又不是一个物种，妖族当年在荒原受到的排斥和麻烦也不小，最终也就只能选择紧紧抱团。多年下来，也成了荒原中的一大势力。
——或者说，在每天都在发生各种流血冲突事件的荒原，大部分势力的寿命都挺短，牢牢扎根在这里三千年的妖族在“历史悠久”这一项上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最了。
这许多年中，荒原各势力分分合合兴起又覆灭，妖族始终在旁边看着。所以妖族给出的情报很大程度上填补了联盟关于荒原了解的空白，其中自然也包括总部设在荒原之内、近年来火速崛起的万古宗。
当然万古的人，对于自我保护有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执着，隐藏自己几乎是一种天赋技能，对情报的保护堪称丧心病狂，即使是在荒原之中，也没什么人搞得清楚他们的老巢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妖族毕竟是早来三千年的荒原老牌势力，还是隐约根据他们的行动规律划出了一个范围的。
原本姜沅芷打算等临祁之事告一段落就来荒原探探路，如今左靖炎和乔婧涵能靠着清流剑气指路那自然更好。
按照他们最初定下的计划，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前期任务其实更多的是探查万古的各种情报，搜集完了情报，真打起来时就该一击必杀。反正他们势力多人手足，到时候就按照分配好的任务，同时袭击万古这些年中埋在第五洲上的各处暗桩，不给他们传递消息有所防备的时间，尽量迅速地将那些钉子都清理干净。
他们决定要彻底毁灭这棵已经能算得上是枝繁叶茂的大树，要在同时点燃每一根树枝，在最绚烂的火焰中以最快速度将一切罪恶都焚烧殆尽。
但不管怎么说，枝叶毕竟是枝叶，根茎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在外面四处放火的同时，最高端的那部分战力也要在同时赶赴万古总部，将祸首清除掉。
——那才是决定这场牵涉到整个第五洲的战争的决战，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胜负。
但到了如今，都跑到人家的总部来了，几人都意识得到，因为各种不可抗力，计划出现了微妙的偏差，怕是决战要提前发生了。
不过其实这种偏差改变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先把万古总部解决掉，再进行暗桩清理活动也是一样的；虽然诸如裴夏临黎初晴之类的战力不在场，但一个左靖炎足以弥补其中差距。
——至于左靖炎可不可信？问题是以左靖炎展现出来的实力，他要是想统治世界可能还有点难度，要是想毁灭世界那大家只能躺平了任由他毁。作为一个岁数大到可以做所有人的老祖宗的人，就算他这些年没怎么努力修行也足以实力碾压全世界，他想杀人没人拦得住他。
有这样的实力，根本没必要来做什么卧底，也没人信顾行能够指使得动他。
更何况，就算姜沅芷不信任左靖炎，起码也得信一信自己亲爹看人的眼光啊。
事实上左靖炎的加入，其实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在姜沅芷看来，绝对的实力碾压足以解决一切魑魅魍魉。就好比在姜沅芷看来十分头疼的反派专业户万古宗，真要和左靖炎为敌，即使对方只有一个人，只怕他们也要倒霉。大不了他一个一个杀过去，反正没有人拦得住他，更没有人杀得了他，那么再怎么大的势力也早晚有被杀光的一天。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杀太慢了，其中耽误的时间足够万古那群疯子把第五洲的人杀掉一半。
这其实才是姜沅芷等人对万古这么忌惮的原因，他们这个联盟目前可以说是集中了第五洲上的大半力量，联合大半个天下的势力来对付一个万古，是绝对不可能输的——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没有人先知先觉提前防备，联合的势力也没有这么多，甚至还是经过多年内乱自我削弱后的第五洲联盟，面对潜伏多年、根基比如今更稳固的万古宗和顾烟和，照样是胜利的一方，万古毕竟是输得彻底，被完全打散，该死的人都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是这场胜利只能说是惨胜，后世的人回想这段历史时都忍不住要唏嘘叹气。那是以星陨为名的一战，战火蔓延整个第五洲，修真界死伤过半，高阶战力十不存一，数不清的传承断绝势力毁灭，强者如星，尽皆陨落，能人辈出的星海纪至此戛然而止。千年之内，第五洲未能走出星海纪的阴影。
有些传承断了就是断了，有些东西寻不回就是寻不回，就好像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即使到了姜沅芷前世的年代，星陨之战造成的后果照样能让人痛心疾首。
所以他们要的不仅是胜利，更是牺牲尽量小的胜利。根本没人打算将战线拉长和万古慢慢磨，真的和星陨之战一样打上十几二十年，那绝对还是老一个后果——第五洲的人伤亡惨重，修真界元气大伤几千年恢复不过来，到时候心疼的都是他们，反正万古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反社会是绝对不会心疼的。
总之，想要在解决万古的同时尽量减少牺牲，其实是一件挺艰巨的任务。好在虽然目前看来有些计划外的变动，但是左靖炎的存在使得成功率又高了不少。
短短十年时间，并不足以让万古培养出多少为他们拼死报复的死忠。何况他们那样的人，本也不会在外人身上寄托多少希望。只要从万古城中走出来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万古势力其实不足为虑。群龙无首，自然散去。历史上万古宗的结局也证明了这一点，那还是几十年后的万古呢。
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姜沅芷沉默地跟着碧琼那对师姐弟走，心中总有些隐隐的忧虑。
他们顺着那些线索一路追查而来，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姜沅芷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
并没有证据，只能说是直觉般的不安。
有些线索，总像是谁故意留下或者说故意送到他们眼前的。若说之前还不算太明显，自从他们来到临祁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越来越浓。他们根据临祁和万古的情况抓到了宋亦，按照宋亦的话找到了阿凉，在阿凉回忆里寻到了线索，又沿着线索到了荒原，踏足荒原后线索一断，眼看着要束手无策，乔婧涵和左靖炎又能够在此时引路。
要说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也说不上来，但这些线索一环扣一环，未免巧合得有些过分了。追查出来的线索随时可能断绝，偏偏没有断绝，将他们就这么一路引到荒原来。
就好像暗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引导着他们发现某些事，去做某些事。
那只手到底是不是存在？若是真的存在，目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