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分离
姜沅芷胆战心惊，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也只能选择保持沉默，等待容家兄弟俩自己把思路理清。
“万古……吗？”良久，容晏轻声问，“为什么？”
他的眼睛平静如水面，深处却仿佛有暗色的火焰在燃烧。
姜沅芷叹了口气，将她所知的、关于万古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荒原上的万古城，到顾行与万古宗，再到将来的顾烟和以及星陨之战，甚至是关于宣家的那些恩怨，没有一分一毫的保留。
姜沅芷清楚，历史上并没有发生过容家灭门这一事件。在原本的历史上，万古归属于顾行时，并未特别与容晏发生什么仇怨摩擦。而此间与历史的区别，一在容煊这个宣家人，二在她自己这个天命外之人。不管怎么看，容家横遭此劫，都与他俩脱不了关系。
容晏半抬起头，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来，他淡淡道：“我要回九歌去，怕是不能陪你们去凉溯了。”
容煊难得地表现出一种犹豫和迟疑，他期期艾艾了半晌，最终才挤出一个字来：“哥……”
他毕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自诩年纪比容晏大上不少，便仗着那些身份互换的事情不肯叫哥。远了不说，反正姜沅芷此前从未听他说出过这个词。
似乎有些好笑，可在这样的情境下，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容煊也不是傻子，当年他们俩互相暴露了穿越者身份时姜沅芷就粗略讲过关于历史上的【容煊】二三事，他知道，这是一件意料之外、原本不该发生的事。
如今姜沅芷又把前因后果讲得那么清楚了，他哪里会意识不到，容家之难，又是平白受他牵连？
他清楚这一点，更清楚容晏也不会看不透。
以至于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容晏。
“怎么了吗？”
相比之下，反而是身为纯受害者的容晏自己的态度更加平和。
容煊闭了闭眼，轻声问：“不必我们去帮你吗？”
“你们帮不上太大的忙，”容晏却摇头，“还记得你之前的打算吗？”
容煊一愣。
“别说是如今遭到重创的容家，即使是原先全盛时期的容家，都不是万古的对手。要想和万古对上，甚至是打败万古，必须要寻找额外的力量。我们迟早会有一战，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大战爆发，更是为了替我容家冤魂报仇，”容晏语气平静，“你们跟着我回九歌去，倒也不是不行，但并没有太大意义。还不如就照你之前所想，宣家、妖族，甚至天谕，集合一切能集合的力量，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容煊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容晏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意：“我们的目标并无冲突，所以即使相隔千里，只要你把你的事情做好，便也算是帮我了。”
他说：“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也当相信我，能重建容家，不会被这件事情打倒。”
容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你不怨恨我吗？”
容晏摇头：“做下决定的人是顾行，动手的势力是万古宗。放着罪魁祸首不顾，反来怨怼与我一样不愿此事发生的自己人，这是什么新的自我削弱的方法吗？他们今日能因为你的原因就对容家下此毒手，即使没有你，来日也有可能因为我与他们的冲突而发生一样的惨案。我可不相信，这样的毒瘤横行大陆，我能一直忍气吞声。任何对已发生事情的假设都没有意义，若是迁怒你们，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行径而已。”.
于是容晏便成了几人中最早离开的一个，在他之后，姜沅芷刚打算去与裴家辞行，就见乌夜啼找上门来。
乌夜啼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应该已经知道图腾四族的那些事情了？”
姜沅芷点了点头，却反问：“你们就没有想过，若我知道了一切后，不愿意帮助你们，仍然一心想要回去，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乌夜啼坦然说，“当时我们没有第二个选择，直接无视了你的意愿把你拉了过来。若你不愿意，甚至反过来对我们心生怨恨报复我们，那也只能算我们的报应。就算你觉得我这是马后炮也好，如今我问你一句，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姜沅芷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冷哼一声：“我并不是在帮你们，毕竟我自己也是图腾四族后人。”
乌夜啼眉目舒展，又问：“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还没本事深入荒原去和妖族谈交易，所以我们打算先去凉溯。”
“我倒是有另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看？”乌夜啼却说，“你们要不要，去一趟西寂岭的四方谷？”
“四方谷？”姜沅芷疑问。
“对，就是当初图腾四族居住的四方谷，当初素墟一族早已有了预感，虽然没能保下多少族人，但死物却都收好了，”乌夜啼说，“除去九转锁之外，图腾四族所有的遗产，都还留在四方谷。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手上多点财物都不是坏事。”
姜沅芷还在犹豫，乌夜啼又丢下一个砝码：“图腾四族的天赋，远不止我们如今这样的程度。你应当记得当初在天谕学宫时血脉觉醒的情景吧？那不过是初次血脉觉醒而已，而三千年前的图腾四族人，最高可以达到五次血脉觉醒。而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全部都还留在四方谷。我玄楚一族在这些年中血脉早已被稀释也就罢了，估计无法再重现当年的辉煌，但你可是纯种青渡血裔，若浪费了血脉中带来的天赋，不觉得可惜吗？”
姜沅芷一挑眉：“照你这么说，看来我是必须去四方谷了。可那毕竟是图腾四族的故地，与其余人没什么关系，如今形势紧迫，我也不好要他们浪费时间陪我去吧？”
乌夜啼不慌不忙：“裴秋辞本就要留在晓境，容晏已经离开去了九歌，周颂顾汐澜去哪儿都是一样，我就更不用说了，你所说的不好让人浪费时间，其实也就一个容煊吧？”
“容家遭此大劫，容煊哪里还有心情慢慢浪费时间？”姜沅芷爽快地承认了。
乌夜啼一笑：“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只是你，我倒是觉得容煊也该去四方谷一次。”
姜沅芷摆出洗耳恭听姿势：“愿闻其详。”
“当年图腾四族，乃至整个妖族，都是奉了三君的命令镇守在西寂岭，”乌夜啼轻声说，“三君一共给后人留下三份馈赠，一份藏于天谕教藏书阁密室，一份给了当时的天授之朝皇族，而第三份，便托妖族保管。说是留给‘将来可能到来的、来自他们故乡之人’。”
姜沅芷意识到什么。
“天授之朝覆灭多年，那三分之一在何方难以考证。天谕教的三分之一早就到了你们手上，而妖族保管的三分之一，至今藏于四方谷。”
姜沅芷明白了她的意思，慎重问：“我能相信你吗？”
乌夜啼正襟危坐：“你该知道，我们乌家把你拉入此间，是为了借你之力逆转妖族的命数。我们有求于你，自然希望你越强大越好。无论如何，我们不会害你。即使不算我们之间的交情，单以利益论，欺骗你们对我们的目的也无任何好处。”
姜沅芷想了想：“我会转告容煊，至于他到底去不去，那要看他的决定。不过无论如何，等凉溯的事情告一段落，我都会前往四方谷。”
乌夜啼点点头，便要起身告辞，姜沅芷忽然问：“你知不知道醉生梦死是什么？”
——白蘅说，沐北诺身中醉生梦死之毒，被黎初晴带回天谕教。之前因为时间问题，她没问出醉生梦死相关的消息，此刻忽然想起，乌夜啼看上去也知道不少事情，倒不如就问问看呢？
若问不出，那就只好回头再去向裴夏临打听打听了。
乌夜啼却没有让她失望，她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你从哪里听说醉生梦死这个东西的？”
姜沅芷不答，乌夜啼便也说了下去：“这是一种挺阴损的毒物，针对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人生在世，免不了有遗憾与悔恨，醉生梦死入骨，便将这遗憾与悔恨无限放大，直至精神崩溃，其后陷入梦境无法自拔。身中醉生梦死之毒的人，早晚都会变成活在幻梦中的疯子。”
“那这要怎么办？”
“此毒无解。”乌夜啼斩钉截铁道，“中了醉生梦死，从来没有人能逃过发疯的结局。”
姜沅芷心中一震。
裴夏临信誓旦旦沐北诺必然归来，但沐北诺此人却没有什么名气，乌夜啼又说醉生梦死无解……
难不成，这个裴夏临都要高看一眼的女子，还真就毁在这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