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合作
所谓的宣家遗产尚算空中楼阁，荒原的妖族远在天边，后续计划自然不好实行，但可以拉拢的盟友近在眼前。
——毕竟他们如今就在当年登天之战受害者的地盘上。
也不知容煊是怎么和容晏说的，两人又是如何运作的，葬礼当天晚上，容家兄弟俩和只能看着形势瞬息万变的姜沅芷一起等到了裴家姐弟。
谈判主力依然是裴夏临和容晏，容煊倒是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嘴，姜沅芷和裴秋辞一开始就纯属吃瓜群众。
“合作？”裴夏临面上虽然还带着几分倦意，眼底也微微发青，却依然维持着身为大家族长该有的仪态。此刻笑吟吟反问时，直教人听不清她的情绪。
“自然是合作，”容晏镇定回答，“当初的登天之战背后可有天谕的手笔，那么大的损失，裴家主难道就真能忍得了这口气？”
“你说得没错，这仇我是必须要报的，”裴夏临颔首，似乎很好说话，却在下一刻反问，字句咄咄逼人，“但是合作起码得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的前提下，才能在共同目标前达成合作，以容家的底蕴，当真有这个资格与我来谈合作吗？换句话说，与你们合作，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裴秋辞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被他姐姐一眼堵了回去：“我感念此次裴家出事时各位的帮助，欠下各位的人情自然是记得的，以我个人的身份，凡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必然是在所不辞；但是这也只能是‘裴夏临能力范围之内’，而不是‘裴家主能力范围之内’。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要替家族考虑。那么容大少爷，你说，我和你合作的必要性在哪里呢？”
容晏也不生气，只是说：“若是容家不够资格与裴家谈合作，那宣家够不够资格？”
裴夏临神情玩味，开口说：“宣家灭门数十年，虽然宣无洄在后来回归，但他自己也死了十几年了。即使你们中当真有宣家后裔，断了的传承也难以续上吧？毕竟宣无洄死时，怕是你们还没有出生？”
姜沅芷忍不住插嘴：“宣无洄到底有没有死至今也没有定论，官方说法也只是失踪而已，您怎么就肯定他十多年前就死了？”
裴夏临转头看她，意味深长道：“昨天夜里尸体都见着了，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容晏眉头一跳：“您是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那辆不知道谁送来的马车里的棺材，”裴夏临说，“我也明白你们的想法，宣家总还有部分遗留下来的势力。但……宣无洄是和宣家仙府一起失踪的，如今尸体都被人送来了，宣家仙府，真的还是无主之物吗？”
容晏沉默了片刻。
裴夏临接着说：“我相信宣家还有东西留下，但是你们真的抢得过那个未知的对手吗？把马车开进裴家都没被发现……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所以如果只是如此，并不足以说服我。”
“若是宣家不够，那再加一个妖族呢？”姜沅芷开口。
容煊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姜沅芷与妖族的联系算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连容晏都还不知道。而且之前姜沅芷一直都在泼冷水，似乎并不看好容煊的一系列计划。偏偏她在此刻主动提了出来，当做砝码压在了天平上。
“妖族向来排外，自三千年前那场大劫后，更是与人族不共戴天，你有把握说服妖族吗？”
“有，”姜沅芷回答，“左不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我的身份，起码能与他们有交流的机会，而不会直接打起来。至于能不能说动他们，又能让他们出多大的力，就看我们能给出多大的好处了。”
裴夏临沉默了半晌，最终一笑：“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承诺，只要你们能争取到妖族的帮助，且能从那个不知名势力手上抢到哪怕一点宣家的遗产，你们对天谕出手时，裴家必定鼎力相助，如何？”
“那便多谢裴家主了。”容晏松了口气。
“既然达成合作，那我就也先给出一点诚意吧。”裴夏临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先是关于宣家仙府的一些线索。”
“您说。”
“宣家仙府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建立在一个半独立的小世界里的。在用阵法衔接后，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普通的一块地方，实际上宣家所在之处是一片扭曲的空间。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大的建筑群会一夕消失，因为有人切断了小世界与第五洲的联系，空间恢复正常，小世界游离在外，你们即使把凉溯掘地三尺都挖不出宣家仙府来。
“但是这种联系并不是无法恢复的，所谓半独立的小世界，就代表着还是与第五洲紧密相连，它的落点依然是在凉溯之内。找到那处落点，启动阵法，就能重新打开宣家仙府。
“正如你们所知，我姑奶奶当年险些与宣家少主成婚，所以我知道所谓的落点在何处。至于到底要怎么开启阵法，那就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了……我只知道与宣家血脉有关，别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去想办法。”
容煊想了想，点点头：“足够了。”
“第二，”裴夏临伸出第二根手指，“你们打算不对付天谕本身，而把目标放在天谕高层上，对不对？那你们想好，让谁来接手天谕势力了吗？”
容晏回答：“我们自然有还算合适的人选，裴家主的意思是，您有别的建议？”
——所谓还算合适的人选，自然指的是姜沅芷。容煊最初纯属信口开河，但分析后却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行性。姜沅芷并没有别的亲人，符合孤女要求，何况当年阿草跟着她做背后灵时什么都说，四舍五入也能算她是天谕嫡传。再有容煊和安慕尧这一层关系，若是造势得当，并不是一定不能实现。
“不管怎么说，天降总没有原本的好，”裴夏临笑道，“天谕这一代圣女黎初晴，是我至交好友，我了解她的为人，可以用性命为她担保。”
“你们俩……”姜沅芷震惊，“这怎么扯上的关系？”
“当年初晴曾用假身份在天谕学宫上过学，我们多年同窗，又志同道合，巧合之下结识。不过你也知道天谕教主的那些破烂要求，所以起码在初晴当上教主前，这事情都不能摆在明面上。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初晴有改变天谕的意愿。”裴夏临淡定地说，仿佛不是在说仙门之首和天谕教主的革·命友谊，只是在说村头阿花和村尾小芳的交情。
姜沅芷一时无言以对。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当真能用舆论把天谕逼到绝境，逼到天谕放弃闻夕，初晴一旦上位，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与天谕达成合作。当然，如果你们还是想要自己人做这个教主，我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你们别伤初晴就是。”
接到其他两人眼神示意，姜沅芷作为当事人回答：“我们对天谕教主这个位置也没什么执着，这样安排就很好。”
裴夏临一笑，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我当年在天谕学宫时，可不只有初晴一个朋友，还有一个，她当时也是用的假名，你们估计不会有什么印象，她的真名，叫沐北诺。”
所以这姐弟俩怎么回事？做弟弟的裴秋辞朋友列表一排，容晏周颂顾汐澜，这个阵营已经够惊人的了，裴夏临作为姐姐更了不得，又是天谕教主又是……
姜沅芷一时没想起来沐北诺是哪位，只觉得有几分耳熟，但是能和黎初晴裴夏临摆在一起说，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路人甲。
见三人都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裴夏临叹了口气：“皇朝那位大公主，昭文皇后长女。”
“那位大公主……没死？那她现在……”
“我不知道，”裴夏临答得坦然，“但她是沐北诺，我不信她就这么死了，她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您有把握说服她也同意这个计划吗？”
“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开口，说起来……”裴夏临唇角一弯，“我之所以提她，不仅是相信她还活着，也是相信她终有一日能夺回皇室权柄。到那时，皇室天谕和世家站在统一战线，天下谁堪与我们为敌？”
姜沅芷已经做不出震惊的表情了。
皇室，天谕，世家，几乎瓜分了第五洲上全部的权势。而当年，皇室的大公主、天谕的圣女，以及未来的第一世家继承人齐聚一堂，她们所谓的志同道合，志在何方？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历史上，黎初晴一生碌碌无为，沐北诺更是销声匿迹，唯有裴夏临留名青史，却也无人知晓这段友谊。
有迹可循的天谕教主与裴家主，一在朝夕，一在晓境，也是终生未见。
此刻裴夏临信誓旦旦，史书却早已写下不尽如人意的结局。
姜沅芷只觉得惶然。
史书只有后果，未有前因。未来究竟如何，她依然看不清。